第3章 不示弱

距离南极科学考察倒计时第二十八天。

整整一个晚上,简南星的脑子里就像安装了一个复杂的程序,不停的在运转。

最后她终于妥协了,死死地盯着天花板,仿佛能把它看穿似的,一直捱到了天亮。

眼睑下深刻的黑眼圈,无论用什么化学元素都遮盖不住。

她打开衣柜,挑选了半天,还是穿上了那天的黑色大衣,她喜欢素色。

打开电视机。

“观众朋友你们好,我是本台记者沈霜降,现在播送气象台今天早上6:00发布的京都天气预报。今天气温略有回暖,紫外线较强……”

简南星撩开窗帘,探头向外望去,自言自语道:“今天是个好天气呢。”

国家海洋局极地考察办公室。

简南星敲了敲办公室的门,但是无人答应,她试着推了推门,竟发现两个青年人在里面忘乎所以地埋头苦干。

这两个人正是杨朝和沈极,海洋局要求他们整理出科考要点项目并汇报,将对本次科考行动作出指示。

两人似乎把人员复审这件事先抛到了脑后。

“杨——朝?”

听见有人叫他,杨朝抬起头,眼神中先是透露着吃惊的神色,随后又无比喜悦,“你是——简南星?”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钢笔往材料上一搁,急忙起身相迎。

“你是来海洋局办事的?恐怕走错地方了,这里是极地考察办公室。”

简南星眼神坚毅地说:“我就是要来这里报道。”

杨朝瞪大了眼睛,“你不会是——”

“本次南极科考队的随队医生,兼领京都医院交办的课题「极区人体生命医学研究」,欢迎杨工程师指教。”

杨朝伸出手指,偷偷朝沈极的方向指了指,小声说道:“那是我们的队长。”

沈极在一旁一言不发,专注地整理着材料,仿佛办公室只是进来了一团空气。

杨朝回过头,跑到沈极身边,用胳膊肘怼了怼他。

“听着,这次你可走大运了,简南星可是京都医院的院长唯一的千金,他们医院可为我们捐赠不少医疗物资!”

沈极声音平淡,面无表情地问道:“你们认识?”

“我们是高中同学。”

沈极眼神里透露着一丝冷傲,“有后台,背景硬,也不是可以随便被塞进来的。南极考察队伍中的每一个人的综合素质都关系到整个科考行动的成败。”

杨朝挠了挠头,面色有些为难。

沈极挑了挑眉,又抬眼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子,对杨朝说道:“叫她走吧,去南极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简南星心里很火大,来之前她就做过功课,了解到科考队现队长是一个年轻有为的国内顶尖地质学者。却没想到,他竟然如此自以为是,刻板偏见。

她忿忿不平地反问道:哦?为什么你去就是科考,而我去就是过家家?”

话音刚落,只见杨朝瞪大了眼睛,嘴巴张成了O字型。

沈极望着她纤细的腰身,仿佛被风一吹就能刮倒似的,眉头微微蹙起,语气很平静,但是话底却仿佛隐隐正有夹着风暴的暗流在慢慢涌动。

“抛开专业不谈,你觉得自己身体素质很好?”

简南星不语,只是一把掏出手机,在里面翻找着什么,随后霸气地将手机掷在桌面上。

沈极眯起眼睛,身体向后倾。

“国家二级运动员,全国马拉松联赛决赛圈排名——第四名。”

他重新审视起面前这个倔强的女孩,英俊的脸上漫开肆意的兴味,一双狭长的黑眸中带着一股冷酷的锐气。

简南星也毫不示弱,视线与他的眼神交汇,直直地与他对视着。

霎时间,办公室里的空气有些凝结。

沈极正襟危坐,优雅地倒了两杯热气腾腾的茶水,如玉般纤长的指节环着杯壁轻啜,气定神闲地收回视线。

“可否请简小姐简单谈一谈,南极恶劣气候环境可能给队员们带来哪些常见的生理反应?”

简南星屏气凝神,深吸一口气,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在极地苦寒地区长期跋涉,关节和软组织扭伤挫伤是最常见的现象,伴随而来的,是上呼吸道感染,尿路感染,胃肠炎等疾病,但心脑血管疾病其实是不常见的,这也是人们的误区之一。”

沈极点了点头,表示认同,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而每年3月后,站区冬季逐渐来临,面对漫长的极夜期,越冬队员会产生一系列心理行为的异常改变和甲状腺激素含量的变化,这些变化会导致队员们心理情绪起伏失控,在国际上被称为「南极T3综合症」。”

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似在斟酌用词,而后慢慢吐出了两个字。

“很好。”

随后,他转过头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看热闹的杨朝,朝他使了个眼色。

杨朝见状,喜笑颜开地来到简南星身边,把她往门口拽去,“走,跟我去隔壁补办一下手续。”

简南星有些疑惑,“我可以入职了?”

杨朝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这还只是个开始,你是个新人,想要过我们沈队长这一关,后面还有更大的挑战。”

简南星表情严肃。

杨朝拍拍胸脯安慰道:“不过你放心,一切有我杨朝。”

秋日的风轻轻拂过窗台,带着几片枯叶在空中飞舞,空气中泛着一丝丝凉意。

极地考察办公室里面,却吵的热火朝天。

“沈霜降!你不要胡闹!”沈极脸色发青,怒目而视。

沈霜降气得来回跺脚,“我怎么了?这是单位特批的申请表,你可不许抵赖!”

沈极猛地拍了一下桌面,低声呵斥,“南极是什么样的环境?你死了不要紧,别拖累整个考察队!”

沈霜降从来没见过哥哥对自己发这么大的脾气,一时间被吓得有点呆愣,又感觉心中委屈,后知后觉般哭出了声,哽咽地捂着嘴跑了出去。

“霜降!”

此时的简南星刚从隔壁补办完入职手续,想要进来,就迎头碰上了泪眼婆娑的沈霜降,也恰巧听到了他们之间的一些谈话。

她想叫住她,可是沈霜降的情绪太激动了,根本没有听见她的话。

简南星看不过去,上前出言维护。

“她是个很勇敢的记者,你为什么要拒绝她?”

沈极懒得跟眼前的女人废话,强压住心中的怒火,转身就要出去。

她却将他堵在了门口。

“为什么不理我?”

沈极怒气反笑,嗤嗤讥讽道:“因为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简南星手臂交叉于胸前,一副无语的神情,朝天白了白眼,“不好意思,你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又补充道:“她是我的朋友。她是个很善良的女孩,你这样她会很难过!”

离她几步远的男人突然大步向前,一只手压在墙壁上,身体前倾,眸色变得阴暗而危险,逼得她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

他额角青筋暴起,眼眸毫无温度,质问着:“哦?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简南星感觉到一种不适的压迫感,她一个用力把他推开。

他忽然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脑门。

简南星毫不客气地打下了他的手。

“你干嘛!”

他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厌恶,他最讨厌多管闲事的人,一脸嫌弃地说道:“不要误会,我只是想看看你脑子有没有病。”

说罢,一把推开简南星,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大地也悄悄融入昏暗的暮霭之中,路边的灯光的朦胧灯影,浮在街道两旁黑黢黢的树林上。

走在回家的路上,简南星的心也跟着浮了起来。点开手机里最新保存的电话号码,犹豫着要不要拨出去。

这时从旁边巷子口里迎面冲出来一个走路火急火燎的白衣女子,手里还捧着一束绣球花。简南星眼看着那女子朝自己冲了过来,却躲闪不及,当下,两人就撞到了一块儿。

简南星被撞的向后退了几步,那女子因为之前走的太快,被撞的踉跄了几步向后跌坐了下去,手中的绣球花也“啪”的一声掉落在了地上,散落开来。

待那白衣女子回过神来后,立刻环顾了一下四周,用锐利的眼神瞪了简南星一眼,然后怒气冲冲地大嚷着:“你不长眼睛啊!”

她的声音又尖又细又高,像针一样的扎着人的耳朵,听上去刺耳至极。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简南星一边道着歉,一边急忙捡起地上散落的花,小心翼翼地扑了扑上面的灰尘。

女子粗暴地从简南星手中夺过花束,一把扔在垃圾桶里,横眉冷对,“你,去再给我买一束一模一样的来!”

然后指了指前方的地质研究所大楼,“给我送到前面研究所公寓楼底下。”

简南星见眼前的女子漂亮的骨子中透露着蛮横和愚蠢,也不想与她纠缠下去,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浅蓝色的绣球花束梦幻而浪漫,它的花期一般是在6-9月,所以又名“无尽夏”,简南星真的没想到,这样冷的月份还能培育出这么美的绣球花。

她一路闻着花香,来到了研究所公寓,刚想上前去寻那白衣女子,却碰见了站在一旁的沈极。

“沈极,我们去吃饭好吗?我还特地给你准备了你最喜欢的花。”女子朝他撒着娇。

沈极双手插着裤兜,视线飘忽不定,对女子说的话显得漠不关心。

他被眼前的追求者纠缠的厌烦至极,烦躁和焦急感一起涌入心头,可是时间就好像和他作对一般,手表上的秒针走得很慢,他感到万分煎熬。

这时,他抬眼一看,发现了正往这边走来的简南星,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沈极?真的是你。”

简南星心中直呼倒霉,显然还对今天上午的事情耿耿于怀。

他拖腔带调的“啊”了一声,嘴角微弯,作出一副跟她很熟的样子。

“我的女朋友,今天是特地为我买了花吗?”

简南星被他这一番操作惊掉了下巴,恨恨地嘟囔着:“脑子有病!”

可是却架不住沈极的力道很大,抓住她的手腕,一下子将她拽到身边,手臂搭上她的肩膀上。

沈极威胁着靠近她的耳边,轻声警告着:“想让你那个朋友顺利入职,就好好配合。”

简南星一听到有机会可以帮到沈霜降,眼前一亮,秒变最佳演员,献出了毕生的演绎技巧,一把环住沈极修长有力的腰身,语气中略带暧昧。

“喔,我家宝贝,我想死你了~”

白衣女子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脸上被气得扭曲到变形。

“沈极,你,你交女朋友了?”

没想到沈极竟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语气中还带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骄傲,“没错,她就是我的女朋友。”

女子一点也没有了方才惹人怜爱的动人形象,如同一个疯妇,扑上去要把简南星拉开。

“你,你是谁?你快从沈极哥哥身边走开!”

简南星冷哼一声,右手握紧拳头,做了一个朝她挥去的假动作,“沈极是我的,你敢觊觎我家极极,找死~”

沈极子夜寒星般的眸子里,透露着一丝邪魅的气息,薄薄的嘴唇上擒着一抹坏笑。

“没错,是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