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太爷心里猛然下沉,阿涟的话,有点诛心,但却很中肯。曹家无意对付穆家,可是事实上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与打压穆家。只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但对付不了穆家,还让自己惹了一身的麻烦。
战神的旧部一个个奋而起之,狠力报复他们对穆家使的手段。所以,即使穆家不与曹家计较。可是,战神的旧部,他们会轻易放过曹家吗,会白白错过发泄当年他们无法保护战神而忍下的窝囊气的大好机会?
小艾的悲惨结果,起源于他的老爹阿能;太昊遭受的压力,源于自己的小儿子之敏,认真向上追溯,归根于他摊上自己这个在人生中留下不光彩一笑的爷爷。
报应啊,一切都是报应。只是,与死去的小艾相比,太昊的结果还算好。
阿涟的意思很明确,她们可以不与曹家计较。然而,她们无法也不会阻止他人对付曹家。他认真地看了一眼坐在对面淡然喝茶的阿涟,心里对她的评价,又高上一层楼。战神这头老狐狸,他是怎么教出一头青出于蓝胜于蓝的小狐狸出来。
多余的话,再说亦无益。他相信,今天他想表达的意思,阿涟明白。阿涟暗示的意思,他也听得出来。曹太爷微微一笑:“谢谢。”
彼此,阿涟舒心地回应着:“谢谢您的好茶。”
离开的时候,曹太爷这才发现,送阿涟过来的人,竟然是杨贞身边的大刘。见状,他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感觉。土沙跟在兰兰身边保护,大刘放在阿涟身边。为何小二会把自己贴身保镖放在孩子们身边,莫非,是之敏在暗地对付穆家?还是说,有其他人,也在针对穆家?
他问充当司机的君施:“施子,二丫的保镖是谁?”
那个小美人,从没见她单独出门。只要她出门,身边必定前呼后拥,而且还必须有老爷子跟着,也许大家都不放心她单独出门。
“老爷子,她出门时,身边有很多人跟着。”
“怎么会这样?”
“据说,她的路痴症有点严重。”
不对劲,身边跟着那么多人,与认不认路完全没有关系。看来,他得好好地调查,穆家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低沉的声音略带怒气:“施子,你老实说,之敏是不是背着太昊对穆家下黑手。”
差点把油门当刹车的君施吓得大气不敢出:“老爷子,据我所知,绝对没有。”
之敏他最近流年不利,不是这点毛病就是那点事故,好好地走个路都能崴到脚,据说,现在走路都痛,还得一瘸一拐地,自顾不瑕,哪有下毒手的心思。
“真的没有?”
曹太爷不相信,在他印象里,曹之敏的后脑多出一块骨头,专门和大人对着干。
赶紧保证的君施把头点得像小鸡琢米一样:“真的,绝对是真的。之敏他现在很听话,也很少自作主张,我从来没见他这么乖。”
以前之敏胡闹的时候,也没见身上有什么疼痛之类的。偏偏在他听话的时候,不是掉头发就是崴脚,感觉挺邪门的。
晚上的时候,曹太爷作东,请小姥爷吃地道的炸酱面。小姥爷对面食的喜爱,不亚于海鲜:“炸酱面还是京城的地道。不过,我家的孩子们不喜欢面食,她们更喜欢白米饭。”
想到上午与阿涟的谈话,曹太爷感慨着:“战神养出的三个好外孙女啊,看着我眼红。阿涟那张嘴,比战神的飞刀还要锋利,今天的我,差点被削个体无完肤。”
“大伯,您过奖。”小姥爷微微一笑,与有荣焉,“阿涟那孩子,对事不对人,为人特别理性。有时话说的可能不好听,但是她的话,句句讲到点子上。”
阿涟这孩子的感情,只给自家人。只是,义父并不在她的自家人的名单上。想到这点,小姥爷说不遗憾,那是假的。
曹太爷可以说是看着小姥爷长大的,他忍不住问:“阿源,我和三个孩子都算有过接触。我一直有一点想不明白,是不是阿能给兰兰和孩子们带来无法弥补的创伤,所以孩子们一直不接受阿能?”
“真正受伤的人,只有兰兰。”
小姥爷也想不明白这点,他只能猜测着:“兰兰的人生唯一美中不足之就,就是亲生家庭带来的创伤,这的确是义父一手造成的。至于三姐妹,我觉得,也许她们看问题太明了,不受传统思维的束缚,所以才会对义父没有什么情感。”
其实,他觉得自己说的也不对。因为,他刚与穆家人住在一起时,那个时候,孩子们还不是那个态度。后来,究竟发生什么事情,让孩子们对义父的看法有如此大的改观,从顺其自然到漠视?
所以,他也反问曹太爷:“大伯,或许,您可能知道。是不是,我义父在某件事上犯下什么错误,然后,这个秘密无意中让孩子们知道?”
“没有啊。”曹太爷认真地回想着,“除了小艾和小艾妈妈这件事,阿能几乎算得上是一个完美的人物,他还能犯什么错误?”
小艾的遭遇,大家都看到,再怎么埋怨阿能,也无法改变这个结局。在小艾妈妈的事情来说,阿能是个下堂夫,孩子们应该不会因为这事对阿能产生太大的意见。
两人琢磨也半天,分析了半天,也找不出尤老犯下的第三件错误。最后,猜不到答案的两人只能放弃这个话题。
聊着聊着,闲话家常的曹太爷突然问:“如今只剩囡囡自己一个人,我听说有好多人的目光瞄准她。她现在可是一块香饽饽。”
那群别有用心的男人,怎么配得上囡囡。小姥爷不屑地说:“囡囡是驾驭狮子的人,怎么可能看得上野狗。”
囡囡与大卫缘浅,但是,那段短暂的婚姻,至少是幸福,给囡囡带来真正的快乐。
曹太爷默然一笑:“她身上贴着的标签太多,自然有无数的苍蝇围攻。想不到,小小年纪的她竟然也会遭遇婚变。那位放弃她的男人,他不知道自己错失世间最大的宝贝。”
“我也这么觉得,大卫和义父一样,都错失自己人生里最珍贵的财富。大卫日后如何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义父悔恨终生。囡囡不亏是宝夫人的曾外孙女,休夫都是那样的干脆利落。当初,姑爷还说,囡囡这是向她太姥姥看齐。”
说到这里,小姥爷突然觉得,好像囡囡就是在结婚的那段时间里,对义父的态度才有翻天地覆的变化。可是,那段时间,家里发生的,都是喜事,没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他正在努力回忆那段时间的事情,试图找到一些突破口。
曹太爷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只是轻声说着自己的打算:“我这次回国,不打算再出去。毕竟,我不希望自己将来客死他乡,做个孤魂野鬼。我啊,就想着落叶归根。”
“回家是正确的选择。”小姥爷觉得这对曹太爷来说是件好事,“大伯,日后您和吴叔叔可以随时串门,老伙计聊天喝茶,不比在国外喝咖啡强?”
是啊,咖啡的苦,比不上茶的清香。
“我连将来的后事都安排好了,我已经命人把老伴从老家里迁出来,将来我走了之后,把我和老伴葬在一起,生同衾死同穴。”
睡觉的时候,小姥爷睁着眼睛,想到晚上与曹太爷的对话。人一般都想着将来可以落叶归根,只是,义父却不肯。他说,他没有脸面对他的原配、儿子和孙子。所以,就让他漂泊在异乡好了。
突然,小姥爷浑身打了个冷颤,他心里发凉。他想起来,穆亦漾婚后不久,就把大哥的坟从尤家祖坟里迁出来,迁到她姥爷姥姥舅姥爷的身边。当时他就不明白,为何穆亦漾那么着急迁坟。时间上来说,根本就不适宜。要知道,当时穆亦漾结婚都不满一个月,按民间风俗来说,红白喜事根本不可以在一个月之内完成。
迁坟一事,是囡囡处理的,因为按八字来说,只有她合适,其他人都不能到场。只有完成迁坟之后,一家人才正式举行法事。
是的,小姥爷激动得手都在发抖,他记得,从那之后,他再也听不到穆亦漾称呼义父一声太姥爷。除非是迫不得已,不得不称呼的时候,就用他老人家这四个字来代替。
莫非,原因就出在大哥迁坟这一件事情上。不行,他得好好想想。对了,囡囡21岁生日那晚,她中途消失几个小时,一直到生日晚会结束,也不见人影。当时大卫说,因为工作上的事情,她回办公室参加电话会议。然而真相,真是这样?如果大卫在替囡囡打掩护,那囡囡到底干什么去了?
生日会结束的时候,兰兰和阿漪说到办公室看看囡囡,却被阿涟拦住。她说囡囡在开电话会议,冒然打扰她工作不太好。姑爷也让大家先回家休息,让囡囡结束办公后再回家就行。
难道,姑爷和阿涟知道囡囡在干什么?换而言之,姑爷和阿涟也是知道内幕之人?那么,真正被蒙在鼓里的,只有他、兰兰、阿漪、还有孙姑爷慕容俊浩。
兰兰性子敏感、阿漪当时怀有身孕,怕她们受到打击,所以瞒着两人?可是,大哥的事情,大家都是知道的,要说打击,也不至于现在才受到打击啊。
不知怎么的,他的脑海里突然飘过曹太爷提到的孤魂野鬼,他的心里一下子掉到了冰窟里。该不会,大哥的尸骸,有问题?
不不不,不会这样的。尤家人怎么可能会弄错,即使他们弄错,义父也不会弄错。然而,他的心开始剧烈的疼痛起来。此时的他,这才想起,自从大哥出事后,义父根本就没有露过面。大哥的后事,都是尤家人一手操办的。
想到尸骸可能出错,这个可能性,令小姥爷无法呼吸。他无法想象,如果自己猜的是事实,那囡囡,她是怎么知道的?她消失的那几个小时,是去处理这事?她一个小女孩,怎懂得处理这事?要知道,两天后就是她的婚礼,她哪能参与这些事?如果说她年纪小,不懂这些,姑爷和阿涟难道不懂吗,他们怎么能让囡囡来亲自处理这事?
越是往深处想,他的老心脏就抽搐得厉害。虽然知道自己的想法很荒谬,可是他有一种感觉,仿佛自己摸到真相的大门。
公墓里的大哥的新坟,碑文都是囡囡亲自凿刻上去。所以,他敢肯定,那里埋葬的绝对是大哥的骨髓。可是,之前尤家的所谓的大哥的尸骸,那究竟是谁?
小姥爷老泪纵横,义父啊义父,你是不是一早知道,尤家祖坟里埋的不是大哥,所以你从未回去过祭拜?你究竟有没有派人找到大哥的尸骸?您当时是怎么想的啊?
最大的问题就是,囡囡又是怎么知道尤家祖坟里埋的不是她的亲外公,是谁告诉她?不行,他得问清楚。
他踉踉跄跄地起来,换上衣服,前往穆亦漾的院子。夏夜凉爽的晚风,只吹得他的老心脏如南极的冰山一样冰冷。
来到院子的庭院大门处,他刚要敲门时,突然才想到,杨宗就住在穆亦漾卧室的外间。如果他问穆亦漾问题,杨宗很可能会听到。即使杨过没听清楚,但是看到自己的神色不对劲,他或许会猜测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不行,这种至关重要的大事,怎么能让外人知道?绝对不可以,更加不能让兰兰发现。他不敢想像,若是兰兰知道这事,她肯定承受不起这个打击。
罢了,罢了,就当他不曾猜到这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
站在紧闭的大红门前,小姥爷默默呆了两分钟之后,最终转身回屋。此刻他的心情,特别的沉重和伤心。这份伤心,即为素未谋面的义兄、也为敬爱有加的义父、更为小小年纪独自处理这一切的穆亦漾。
现在的他,终于明白为何三姐妹对尤老的忽视。虽然一切都是他的猜测,然而,他觉得自己猜到的就是事实。
因为,他又想到了两个月前的清明。那天在公墓里,阿涟没有和家人一起到公墓。她是单独去的,等他们到达的时候,阿涟已经在墓园里等候。
当时,离开墓园的时候,小姥爷无意中发现,后两排的一块墓碑前面,放置着与义兄墓前一模一样白色百合花。那块碑上,刻的名字是吴铭。吴铭,意为无名。碑文的字体,看着特别熟悉。当时他还觉得奇怪,花与义兄一样就罢了,为何碑文看着也像囡囡雕刻的。
综合所有信息,小姥爷还有什么不明白?
回到房里,小姥爷拿出自己的钱包。钱包的里侧,珍藏着尤老大约五十来岁的相片。小姥爷颤巍巍的手抚摸着相片,豆大的泪水,不断地滴到钱包上:“义父,大哥最终能够入土为安,承受子孙后代的烟火。你若地下有知,也可以放心。虽然,孩子们不再认您,可是,您应该也不会怪罪她们,对吧。孩子们都是好的,有她们在,兰兰这辈子都很幸福。您就安息吧,再也不用操心任何事情。”
竖日,纪念堂里,曹太爷、吴太爷还有小姥爷站在尤老的纪念碑面前,三人一起来探望,还是第一次。
吴太爷想起来都有点羞愧:“去年的十一月,就在前面那个岔口,我被囡囡那个孩子套话,一不小心说出当年的真相。”
其实,即使自己不说,将来她与宝夫人相认之后,宝夫人照样会把当年的事情告诉她。有的事情,不管怎么努力,始终瞒不住,纸永远无法包住火。
经过昨晚之后,小姥爷觉得自己的心境又发生了变化,他不再纠结于三姐妹对尤老的感情。他劝着吴太爷:“您不用自责,该知道的事情,总有曝光的那天。囡囡那孩子心灵通透,不会钻牛角尖。”
真的吗?吴太爷疑惑地说:“我可是听说,回去之后,囡囡就发烧。”
轮到小姥爷愣住:“有这事?我们从没听说过。”
孩子报喜不报忧,远点千里之外的你们,怎么可能知道。曹太爷幽幽地说:“我们活了一大把年纪,还不如三个毛还没长齐的娃娃们看得通透。”
正所谓,当事者迷,旁观者清。有时候,人呐,若不是有别人在旁边提点,说不定会永远陷在迷局里,无法自拔。
小姥爷恭敬地对着石碑揖了三躬:“义父,明天,我就和孩子们回去。他日若有机会,我再来看您。”
这么快就走,曹太爷觉得很是局促:“不多住几天?”
“我们入京已经半个月,时间不短。”小姥爷微笑着说,“这次入京,主要是来看看囡囡,顺便处理兰兰的产业。再说,家里有好多事等着阿涟阿漪两姐妹处理。”
此次来京最重要的目标,就是揪出隐藏的幕后黑手。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他们是谁,那么接下来,哼,好戏该登场。
当着吴太爷的面,曹太爷直言不讳:“阿源,你老实告诉我,穆家现在是不是遇到了麻烦,是我家,还是别人对你们出手?”
“除了之敏和囡囡之间闹的那些矛盾之外,其他一切正常。”
即使是曹太爷,小姥爷也没有将实情透露。曹太爷是义父的兄弟,但并不是三姐妹的家人。在小姥爷的眼里,曹太爷只是个外人。家里的事情,不能告诉外人。
他装作有点诧异的样子:“大伯,您为何这么说?莫非,您听到哪些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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