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壁砌成的通道里黑得让人心慌。
就着手中油灯,南衣一路摸着墙壁往前走。
越往里头越暗,壮着胆,她边走边观察,瞅见墙壁上有油灯槽,便顺手给点上。
走了差不多十丈模样,前头出现了一堵石门。
南衣伸手推了两下,确认推不动,果断回头。
她可不管什么机关开门不机关开门的,先把能探到的地方囫囵找一遍再说。
一路退回大厅,南衣走向了第二处出口。
依旧是石壁通道,但这一次似乎长了不少,点亮了一路上的灯槽,南衣又遇到了一堵石门。
嗯……还是推不动。
很好!直接回去。
从大厅进入到最后一处石道,南衣刚走进去没几步,就赶忙停了步子。
灯光所及之处,隐隐有一个人正趴在墙角,一动不动。
她竟然运气差到三选一都是最后一个才走对了?
但是!竟然没用上半天就叫她找到了!
停在远处,南衣伸长了手,用灯往前照了照,只隐约看到那人穿了暗色衣裳,头朝她,蜷着腿半趴在地上,长发散在面上遮了模样。
衣摆处隐约有一滩暗色,瞅着像是血迹。
——他受了重伤,活得可能性不大。若是活着,你不要近他的身,遥遥射针便是。
先前“主子公子”的话在脑海响起,南衣紧张地咽了下唾沫——这人是不是死了?
南衣不敢靠近,但又不敢直接射针。万一活着,她这可是杀人啊!
犹豫了一下,她用油灯往脚下照了照,低头看到了几块剥落下来的碎砖。
——那就试试吧。
捡起其中一块,瞅准那人方向,南衣抡直胳膊丢了过去。
……
“咚——!”
嘶——!
反倒是南衣自己吸了口凉气。
她这一不小心,扔得太准了些,直接砸了那人脑袋,好响一声,听着就疼。
屏住呼吸小心等了会儿,趴着那人一点反应都没。
真死透了?
想了想,不放心的南衣弯腰又捡了块石头,瞄准——出手!
“咚——!”
又是正中脑袋。
地上的人依旧一动不动。
再试一次?
南衣一不做二不休,为了确保安全,一下把目之所及的四块石头全捡了,一下一下全丢了过去。
脑袋,胳膊,腿,身子……通通砸了个遍。
趴着的人还是没有动静。
——真是死了啊。
她这才放下心来,一边往里走,一边点着墙上的油灯槽,一边注意着趴着的那人。
随着灯光一点点蔓延过去,那人的情形越发清晰起来。
乌发紫衣,身下有一滩已经凝固了的血迹,发丝遮了面容看不真切,但一双露在外头的手倒是好看得紧,白皙修长,指节分明,手掌宽大——男人的手。
一路走到那人边上,南衣还是保持警惕地离了个半丈距离,仔细地又观察了一会儿,还像模像样试着去听听有没有什么呼吸啊、脉搏声之类的。
当然,就她这水平……屁都没听出来。
犹豫了一会儿,她又随手捡了块石头,这么近的距离,再次砸了下那人脑袋。
“咚——!”声音更响了。
依旧没有反应。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善哉善哉!”
南衣大舒一口气,神经一松,就忍不住念叨出了声,“这位仁兄,我实在是迫不得已。先前不敬,还望海涵,还望海涵啊。你要找就找害死你的人算账,可千万不要迁怒我这个可怜人啊!”
一番嘀嘀咕咕,南衣已充分做好了心里准备,走上前,将油灯放在地上,伸手去扶那尸体。
呃……有点重。
她这一下都没拉起来。南衣半蹲着转过身,提着此人一条胳膊,准备将人背起来,这样比较省力。
“嘶——!”耳后忽然轻轻一痛。
南衣伸手一拍,像是被什么小虫咬了一口,正要挠上两下,左肩忽地一沉。
嗯?
她的肩头,一只好看的手正不轻不重地搭在那处……
啊!!!
内心已然吓得咆哮而起,但口里却被惊得叫不出声。
单手一摆,打开那手,南衣慌乱地向前连奔几步,直到触到石壁,这才警觉地转身看去。
原本趴着的人,不知何时已然撑坐了起来,低着头,肩头微微颤动,看上去很是吃力。
——这人竟然没死!
南衣紧张地睁大了眼睛,一只手下意识地就往腰带探去。
“别动。”虚弱而嘶哑的声音响起,那人右手虚虚一握,南衣整个人忽地一震。
唔!!!
左胸口传来难以言喻的疼痛,叫她立时佝偻了身子。
“你……中了我的蛊,若是敢动……我立刻要了你的命。”
男子的声音时断时续,听起来气若游丝,右手依旧虚握,指尖还在发颤。
南衣的心口就像是被千万根铁针狠狠扎了个透,那疼痛叫她瞬间白了脸,整个后背浸上了汗。
——靠!着了道了。
“此蛊……只有我一人能解。”那人边说话边咳了几声,随着他咳的节奏,有几滴血落在了地上。
而南衣捂着心口,弯着腰,已疼得连哼都哼不出来了。
见她没再动作,那人这才缓缓放开了右手。
心口疼痛立时缓解,南衣整个人虚脱地跪坐在了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靠!早知道该再射根针以防万一的。
两次!已经被坑了两次了!
前一次是木山藤,这次是什么莫名其妙蛊!她是不是和木山就过不去了!
“有水……吗?”那人说话的声音虚弱到极致,却依旧勉力支撑着身子。
缓了一会儿,南衣平稳了痛感,也平稳了情绪,略一思考,便主动从背后取下了包袱,“有水。我还带了吃的,还有伤药。”
边说,她边将包袱递了过去。
现在的情形,她必须即刻示好——这妖人真能捏爆她的心。
“给我!咳咳咳……”这人除了撑着身子,连往前一步自己拿水都做不到。
南衣深吸一口气,取了水囊,拧开盖子,走到他边上递了过去。
那人想要接水,可是太过虚弱,根本抓不稳。
南衣便坐低了身子,拿着水囊放到他嘴边,一点一点喂给他喝。
喝了三四口的样子,他很克制地没有再继续。
“你带了伤药。”喝了水,这人的声音清透了一些。
“嗯。”南衣面无表情地拿过包袱,取出药来,“需要我给你包扎吗?”
——现在这情况,可不能让这人死了!
“伤在胸口。咳咳咳……”男子向后靠上墙壁,这是接受了她的提议。
南衣嗯了一声,伸手撩开他散在面前和胸口的头发,准备找伤口。
将将掀开头发,对上此人面容,向来稳得住的南衣直直惊了好几息。
——这个人……太漂亮了。
作为一个男子,用漂亮这个形容词视乎不太恰当,但此时南衣只想到这么个词。他比自己见过的所有女人都要漂亮。
可这样一个漂亮、虚弱的人,却能轻轻松松就捏爆她的心脏。
南衣移开视线,稳了稳心神。
好在这人虚弱十分,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先前因他长相而失神的无礼行为。
要是惹了他不高兴,再捏下心,她可受不住。
视线移到男子胸口,南衣一下就心凉了。
面前紫色衣襟被血染成了古怪的暗棕色,因为血迹的干涸,衣料已然发硬。
而最严重的是——胸口偏左处,一根断箭牢牢扎入。
重伤之说,一点没错。
可这伤实在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自己又不是神医,救不活啊。如果这人死了,她身上的蛊会不会立时发作?
“挖出来。”男子说话的时候还有血顺着嘴角往外滴。
南衣没有说话,小心地解开了他的衣服,看着肿起的紫红皮肤、还有那全部没入肉里的箭头,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好一会儿,她试探着问了句,“要不……你先再喝点水,吃点东西蓄蓄力气?”
“……好。”
南衣赶忙回身拿了干粮饼,一点点掰成小块,放在他嘴边。
男子缓慢而艰难地开始进食,南衣赶忙又递上了水。
一小块饼,一小口水,一点一点,喂了约莫半个巴掌大的干粮,男子偏开了脸。
“可以了。”他道。
收好水囊,南衣从包里翻出金疮药,一把小匕首,还有一个特殊的针线包——还好她都带了啊。
就着油灯的火焰烤了烤匕首,南衣心里越发紧张,“会很疼。”
“嗯。”男子垂了眼睑,吃力地平躺下来,“开始吧。”
执着刀,看着那肿起的伤口,南衣半响不敢下手,“若是,你挺不过去……”
男子侧脸看向她,漂亮的双眼不带温度,“你该想我能活着,你才能活着。咳咳咳……挖。”
南衣狠狠一闭眼,重重吸了一口气——挖就挖!她手可巧得很!
“咬着!”拿起掰剩的半块干粮饼往那人嘴里一塞,未及他反应过来,南衣已经一刀快很准地切了上去。
血一下冒了出来,男子浑身一颤。
南衣二话不说,又是一刀,那箭头便露了出来。
几乎是在血又涌出来的同时,第三刀已下,箭头倒刺剥离血肉。
立时扔掉匕首,南衣一手按着他的胸口,一手拽着断掉的箭尾干脆利落地往外直直一拔,整个箭头不带一点儿肉沫地被拔了出来。
“唔——”男子闷哼一声,脑袋一歪,彻底晕了过去。
南衣顾不上去探他鼻息,赶忙压住伤口,拿起事先穿好的针线,唰唰唰地缝了起来。接着又是一通不要钱地狂撒金疮药……
忙活完一切,那伤口的血好像是止住了,最先一层金疮药已经被淹了个透,南衣又撒了一层。
昏过去的男子一直安静地躺在那处,没有一点儿动静。
难道……
南衣小心翼翼地探向了他的鼻下,静静等了一会儿。
有气!
还好还好,还有气,还有气,这人没死!没死!
啪地往后一坐,南衣撑着地面,手脚发软地喘了一大口气,表情彻底垮了。
——她这遇到的都是啥破事啊!!
作者有话要说:南衣:我已经无法承受生命之重了!
娘子:先虐女才能后虐男啊~
南衣:那你倒是说说,为啥有两个人同时都在虐我!
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