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工厂内走出的人不计其数,三三两两地从千星身旁穿行而过。
偶尔也有好奇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千星一一对视过去,然而大多数人根本没办法在这样的人潮中注意到她,径自去向自己要去的方向。
一阵令人窒息的人浪之后,眼前的行人终于变得不再密集,她终于可以看清余下的大部分人脸。
然而这些人脸之中,并没有出现她想看见的那张。
千星依旧倚在那根路灯旁,百无聊赖一般地咀嚼着口中的口香糖。
行人越来越稀疏,到最后仅剩了一些落单的工人,脚步或快或慢地从她面前走过。
千星只觉得今天必须是要白走一趟了。
毕竟,她虽然好不容易打听到那人就在这家工厂上班,可是她并不知道那人确切的上班时间,断没有理由一次就能在这样浩大的人流之中找出他。
她从来没有这样的好运气。
千星缓缓站直了身子,吐出嘴里的口香糖,拿纸巾包了塞进垃圾桶,正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一抬头,她忽然就看见了自己的好运。
已经近乎空荡的厂房门口,一个高壮的男人拖着有些沉重的步伐从里面走了出来。
千星倚
回那根路灯旁,重新倒了两颗口香糖进口,慢悠悠地咀嚼起来。
很快,那个男人就走到了她附近的位置。
周围行人稀疏,那男人一抬头,蓦地就看见路灯底下站了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跟满眼蓝色的工装不同,这个女人虽然穿着打扮并不算特别出位,但是也实在是让人眼前一亮。
男人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他第三次将视线投在千星身上时,千星忽然抬起头来,迎上他的目光,近乎邪气地微微一笑。
男人蓦地愣了愣。
下一刻,他飞快地收回视线,目不斜视、脚步匆匆地就从千星面前经过。
千星斜斜倚着路灯,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从自己面前经过,再没敢多看她一眼。
但这并不是因为他认出了她。
相反,那个男人是完全没有认出她,可是他看出了,她不是什么乖乖女,她也不是什么好惹的女人,所以,他再也不敢多看一眼。
即便他面对着一个陌生的女人,应该问心无愧。
眼看着那个男人的身影渐行渐远,千星晃荡着脚步,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经过一小段马路,转个弯,眼前骤然出现了一片繁华的夜市,街边摊、路边小
店,各式各样的人间烟火气息,堆砌出比白天还要繁华的热闹。
无数穿着工装的工人穿行其中觅食,千星的视线却紧紧锁定一人,始终没有移开过。
她看着那人走进路边一家烧烤店,千星脚步一顿,转而走进了隔壁的一家面点。
两家店比邻,餐桌都摆在了街沿边,千星随口叫了一碗面,便直接就拉开椅子坐了下来,盯着周围东张西望,仿佛是在等人。
等到她收回自己的视线,终于看向自己前方的位置的,却见那个男人已经拎着一瓶啤酒坐在了前方的一张桌子上,而他大概是没想到这么快又会遇上她,正控制不住地盯着她看。
千星忽然又勾起唇角,冲他偏头一笑。
男人眼中竟然闪过一丝慌乱,随后飞快地低下头玩起了手机、
千星也玩手机,一面玩手机,一面继续东张西望,其间数次不经意间对上那个男人的视线,男人总是飞快地避开。
千星脸上的笑容愈发玩味,伴随着那个男人的一瓶啤酒,用极其缓慢的速度吃着自己面前的面。
最终,在那个男人的啤酒还剩最后一口的时候,千星站起身来,缓缓走到他面前站定。
男人明显察觉到了她的存在,却还是僵硬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抬起头来看向她。
千星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大哥,你这一晚上盯着我看好多次了。怎么,对我有意思吗?那要不要一起找个地方开心一下?”
闻言,面前的男人蓦地一呛,掩唇咳嗽着,一张脸渐渐涨成了猪肝色。
千星饶有趣味地盯着他,正准备再开口说什么时,那男人已经飞快地扔下几张钞票,起身就逃开了。
旁边有认识他的工友,见此情形不由得哄堂大笑,大概也是将千星当成了不正经的女人,冲着那个男人背影喊了一句:“黄平,有美女主动跟你搭话,你跑什么啊!这可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那个叫黄平的男人飞快地在人群之中穿梭,头也不回。
刚才插话的男人这才又看向了千星,道:“美女,那家伙就是这样,不通风情,老实得可怜。你要是有兴趣的话,不如来跟我们喝一杯啊!”
千星微微一笑,道:“那不好意思了,我挺忙的,没兴趣。”
说完她便抬起脚来,径直朝着黄平离开的方向走去。
走了没多久,她就来到了工厂的宿舍区
,里面十几幢住宿楼整齐排列,住的都是一个工厂的员工。
千星眼看着黄平走进大门,没有再跟。
宿舍门口依旧热闹,各种各样的路边摊都有,千星随意在一家小吃摊上坐了下来,又要了一份吃的,一坐就是几个小时。
时近深夜,这一片的热闹才渐渐消停下来,却也只是暂时的——因为几个小时后,又会有一批新的工人下班,到时候这里又会重新热闹起来。
因此大部分店家都没有收摊,耐心等待着下一轮热闹的到来。
而千星等这样安静的时刻,已经等了许久。
灯火通明的冷清之中,她缓缓站起身来,走向了附近一条安静的小巷。
她在巷子里半明不暗的地方来回地踱步,看起来似乎是在等人,实际上,她也的确在等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始终安静无声的巷子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而来源方向,正是她的身后。
千星如同没有察觉一般,依旧毫无防备地站着。
直至一只手忽然拍上她的肩膀。
千星一手就摸上了自己口袋中的空酒瓶。
然而,当她转过头时,那支已经抽出来的酒瓶顿时就僵在手中,不知该作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