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修握拳清咳一声。
接着便看着她道:“你身子弱,平日要注意着些,莫要累着了,也莫要生气,要时常诊着平安脉。”
这番话不知从何说起,也太柔情了,程木槿不禁又是一怔。
话说,这次见面郑侯爷可是让她意外好几次了。
等再看郑修时,他却是转过了头去看别处。
于是,程木槿便微微颔首,回道:“多谢侯爷垂询,我以后会注意的。”
郑修转回头来,凤目垂落:“如此甚好。”
随即便又抬目看她,却也只是那样看着。
程木槿眉梢微扬:这是何意?有那么为难吗?竟是无话找话之后也说不出口来。
郑修此时却是又深深看她一眼,又清咳一声道:“我有件事要同你讲。”
说罢,竟是不等程木槿答话,便快步转身走下驿亭,径自去了。
这是何意?这里讲不得?
程木槿一顿,便也要跟过去。
谁知,待走到亭边,这脚步还没有迈下台阶去,却见驿亭外一个妇人已是拾级而上。
那中年妇人穿金戴银,满面是笑,快步上得驿亭,来到程木槿面前,蹲身恭谨福礼,口称见过县主。
程木槿定睛一看,发现竟是有些面熟,待再仔细看,便从那两道粗粗短短的蚕豆眉上认出来了:这不是四顺的娘——樊刘氏吗?
于是程木槿便轻轻抬手,让她起身。
郑修搞什么鬼?有什么话是不能和她当面讲的,还要一个妇人出面?难不成是关着他的后宅内院?
不知怎的,程木槿只一瞬间便想到此处,不由抿紧唇角。
永宁侯府是权贵世家没错,他永宁侯郑修是侯爷没错,似他们这样的家族,三妻四妾更是司空见惯的没错!可是,可是现今她还没嫁进去呢?他就不能等等再说吗?他就那么着急让她知晓他的左拥右抱齐人之福吗?
果然,接下来樊刘氏说的话便应验了她的想法。
樊刘氏恭敬禀报说,侯爷让她同县主讲,侯府后院只有一房妾室何姨娘,本是先夫人之前的贴身丫鬟,先夫人身子不好那时候便抬了做妾,可因着她对先夫人忠心,就一直床前床后地侍奉着,并没有单独个儿侍奉过侯爷。后来先夫人去了,侯爷又朝堂外面地日夜奔波,就几乎不回后宅了,一整年里见何姨娘的次数,那就是一个巴掌也数得过来的,就这,还也都是过大年节的时候跟着大家伙一起才见的。
说到这里,樊刘氏便悄悄抬眼看程木槿。
程木槿面色不动。
不用看她,她听得懂,不就是说何姨娘是个摆设,郑修没碰过她嘛。
樊刘氏忙低了头,又继续禀报,说早在这次皇上赐婚之前,侯爷就见了何姨娘一面,跟她说,若是想出府去便赏赐了银两,再置办一套宅子,看她或是要嫁人,或是要把她的爹娘兄妹接出来单住,都可以,侯爷自会去与舒府要人。
樊刘氏说着就顿了顿,然后才继续说。
可何姨娘却当时就哭了,不停地磕头哀求,说她不想离开侯府,不为旁的,只为先夫人之前待她好,她得报答这份恩情,且她的娘老子在舒府也待的惯了,不想出去住,她还想留在侯府,若是侯爷不想见她,那她便从此以后再不出门了,只待在屋里念佛诵经,祈祷侯府百年昌盛也就知足了。
说到此处,她便又抬起头来看程木槿,小心翼翼道,侯爷当时便不高兴了,可谁知那何姨娘就又是磕头不止,还又说出另一个道理来。
她只说她留下还有一宗好处,那就是别的大户人家都是三妻四妾的,要是单单侯府没有便说不过去了,会让旁人说嘴,她留下便没人敢多嘴多舌了。侯爷当时听了脸便沉下来了,没有再与她说话,只让她下去了。
樊刘氏一口气说了这一大气,这时候就住了嘴,只是垂了头,恭谨地站着。
程木槿淡淡笑。
她晓得了:郑修这就是不愿留何姨娘这个人,说又说不走,便留给她处置了。这时候都讲男主外女主内,许多人都会在正式娶妻前把家里的姨娘通房提前处置了,待得娶妻之后,便都是交给妻子打理了。
郑侯爷有一个姨娘,他便也想这样做,想在婚前把那何姨娘送出府去,可谁知那姨娘不答应,还说出了好似颇有些道理的话来,他便只得又把这个包袱甩给她了。这意思便是由她处置便是,要留便留要赶便赶,他是绝不会多说一句话的。
这人倒是会甩锅。
程木槿心中有一丝懊恼,亦有一丝柔软。
于是,她便问樊刘氏:“那位姨娘一定是个很守规矩,寡言少语的人吧?”
樊刘氏连忙回道:“回县主的话,正是,听说那个何姨娘人老实,先开始还派了丫鬟过去给送送汤食点心什么的,可后来侯爷不收她也就不再送了,就是连老夫人命她侍奉,她也哀求传话的人,说是自己身子不舒坦,怕过了病气给侯爷,实实在在是不能,可把老夫人给气的够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