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李氏母女两个嘀嘀咕咕的,又使眼色,又说小话,一桌子的人就都瞅过来。
程小花虽不愿意听她娘的,可一看到对面那双大大的杏眼瞭过来,就心里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些心虚。
她怨恨自己,咋这不争气呢?这样不公平的事儿,她本就该是生气的,可咋就心虚上了?
这时候她娘就又捏了她一下,还给她使眼色。
程小花明白她娘的意思,她娘在家也说过,现今她娘俩说啥都是招人不待见,也不好使,还不如忍着,等着啥事都由她爹出头,她们娘俩只管看明白事儿,跟她爹说就行。
程小花也不傻,晓得她娘说的对,于是就强压下心头那股憋屈,假装若无其事地拿起筷子又开始夹菜吃。
程李氏自来也比闺女沉得住气,当下也若无其事地给闺女夹菜,嘴里还念叨着多吃点儿,多吃点儿。
说完甚且还看着程木槿露出一丝假笑来。
这两个人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程木槿懒得猜她们怎么想,那样太浪费时间,于是就当两个人不存在,径自夹着菜吃起来。
嗯,今日的菜式确实不错,至少油够多。
因饭菜着实丰盛,是以虽已分了家,可所有人还是一团和气地吃了一顿饭。
等赶到吃完饭收拾妥当后,便又开始包饺子。
因灶间太小,盛不下那多人,于是便在客堂里放了家伙什儿包馅。
又因是年节,讲究个阖家团圆,是以男人们也都没回屋,而是在客堂里坐着说些闲话。
说着说着,这扑鼻的香气就冲了鼻子,所有人就都忍不住直咽口水。
这是啥?做肉馅了?
于是,男人们也都顾不上说话了,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着,眼睛直盯着门外瞅。
没过一会儿,当满满的一大盆肉馅端上来时,所有人就都吃惊地瞪大了眼。
这竟是猪肉大葱馅,除了猪肉,就是大葱,啥也没有!
还满满的一大盆!
程何氏随后跟进来,满脸的笑。
老太太心里别提多舒坦。
她这还是事先问了大孙女,把肉先搁锅里拿油炒出来,然后放了一点白酒去腥气,又搁了老多的大葱,剁碎了放进去,可不咋的,真像大孙女说的,这一端上来就香死个人呢。
咋样?她大孙女能耐吧?把人都吓着了吧?
可不是香咋的!
连程老爷子都放下了常年不离手的旱烟袋,盯着那盆子馅看了好一晌。
最后也没怪罪抛费,甚且还多嘴问了一句,说让她多准备些馅子,这些够不够?别不够吃。家里这老些人,赶老五回家去的时候再给带上些,还有老丫头宝桂,也得拿着,这天寒地冻的,路上坏不了。
程何氏忙答应着,说晓得了,都记着呢,她调了一大盆呢,要是不够家里还有肉,再剁了包就行,又不费事。
老爷子就点点头,没言声,又耷拉着眼皮开始抽旱烟袋。
老两口这一唱一和的,就都透着底气足呢。
这下子不光是程忠一家子心里直犯寻思,那就是一直闷闷不乐,听一句没一句的程宝桂都忍不住好奇上心了。
她家不是落了那大的饥荒嘛,咋她娘她爹还跟没事人似的,还舍得吃上大肉了?
心里有了狐疑,于是就趁着其他人在一边擀皮儿,包饺子的时候,把她娘拉出去,问家里这到底是咋回事?咋还这样抛费上了?
程何氏也正好想问问闺女,她自家是咋回事儿,咋回来这么晚。于是就拉着程宝桂悄悄回了自己的东屋,避了人,娘两个坐在炕沿上唠起嗑来。
程何氏把家里咋咋咋地,最后又咋咋咋地,就都跟闺女仔细细细地学了一遍。
啊?这,这咋这大事呢。
程宝桂听的是一个愣怔接着一个愣怔,硬是中间一句话也没想起来问。
直等到她娘话都说完了一半晌,这才回过神儿来。
于是就拉着程何氏的手,着急着问这都是真的?那老些饥荒都还上了?还分了家了?真的?
程何氏点点头。
揉搓着闺女的手,叹气,只说多亏槿丫头了,要是没这丫头,他们家这个年是过不下去了,她要是回娘家,大约摸得去县城里跟着一起去讨饭了。
说完,看闺女直发愣,就又赶紧问她,到底是咋回事?今儿咋回来这么晚?还不高兴,这是咋的了?是家里出事儿了,还是因着他们要银钱,她公公婆婆给她脸色看了?
程何氏说着说着就是心疼,又跟闺女说都是自家的错,早晓得会这样,那就死也要拦着她爹了。那她都是出嫁的闺女了,娘家有啥事那跟出嫁的闺女有啥连连?是他们老两口做爹娘的想的不周全了,唉,真是难为闺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