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木槿当下就是心思急转。
她是以前没想到。
在她那个时候,谁挣得谁做主,实现自我财务自由,她便按那时的习惯自己留着了,没想那么多。可程老爷子现下一说这话,程木槿便反应过来了。
她那个时候是她那个时候,可现今这个时候不行啊。
这时候讲究的就是宗族家权,程老爷子是一家之主,她这个做人孙女的,即便是长辈不提,自己也应当是要主动把银钱交上去的。而她却没交,这其实就是她不懂礼数孝敬了。
程老爷子一向在家里说话都是算数的,对小辈们也颇严厉,是个很讲规矩的人,以前也还对她的诸多做法还看不惯呢,可这次为什么这么宽松?
程木槿于是便抬目去看程老爷子的面色。
程老爷子满面是笑也看她。
程木槿便心思微动,略一沉吟,便同祖父道:“回禀祖父,盖新院子既是孙女的主意,那银钱也理应由孙女自己出才是,就当是孙女三房自己新盖的院子就是了。孙女虽不识得农事,可到底既是种了这样庄稼,那就一定会想着把这件事做好,是以还是住在那边便宜些。且,孙女这边的那间屋子也可以腾出来给五叔用,祖父看这样可好?”
之前是她想的浅了,有些话没说明白,现下就索性全说明白吧。
她对程忠一家分家没有任何意见。过得住就和,过不住就分,其实没有任何问题。只是那一家子她并不喜欢,不想和他们一起待着罢了。
且,程家的老宅子住着也有许多地方不合她的心意。以前倒也罢了,毕竟哪有挑别人屋檐粗陋的道理?可现今不一样了,既是要和他们一处长住,那就要舒服些了。且如今她手里有银子,自然是希望自己的日子能过得更好了,于是这才有了想出去重新盖院子的想法。
当然,这些都是她自己心里的想法,并不需要同别人说,便只需说种庄稼便宜的事情就足够了。
至于程老爷子的心思,程木槿不用猜也想得到:那自然是希望有一天,还是一大家子一起和和睦睦地过日子才好。
这样的想法也没有错,这时候的人十个里面有九个都是这样想的,更何况程老爷子老两口当初分家也是不情不愿的,有再合回去的想法那就更是理所当然了。
程木槿不干涉老两口的想法,只是,她是不愿意再跟程忠一家子在一起了,他们是什么人她管不着,她只想过她自己舒心顺意的平静日子。
只是想法是这样的,可有些话也不用说的太明白,那样就显得太生硬,会让老爷子下不来台的。
是以,程木槿就只说房子的事,说是她盖给自家三房的,那她这样说,程老爷子应该听得明白吧?
程老爷子还真听明白了。
可明白归明白,就是这心里说啥也不得劲。
其实他原本倒没想那么多,家里那么多饥荒,都快把人给逼疯了,可好大孙女都给还上了,这可不就是一下子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全都喘了口气上来能活了呗。
程老爷子要说没高兴地跳起来哭嚎两声,那也都是自己强憋着呢。
可这还不算完,这就又说要盖房子盖大院子了,还有新的别人没有的好庄稼要种上了,这咋不让他更高兴呢?
可不过自己一句话,却让孙女又有了这么一个说法,只这一下子,就又把他那些已经忘了的心思就又勾起来了。
程老爷子看着大孙女沉静的脸,定顿了一下,就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来。
这丫头不待见老大一家子他也没啥说的,可再咋也不能就亲叔侄这么外道了吧?亏得她心思还放的这么长远,这是真跟他大伯生分到家了啊。
这样可是不成啊。
程老爷子就跟程木槿为难道:“你这丫头,心思倒是真细,爷没想到的事儿,你可是想得周全。就是有一桩,你大伯当日里也给拿了六两多银子,虽是你大伯娘拿回去了,可后脚你大伯就又给送回来了,说是帮着你四叔还债用的,他一个当大哥的,拿出来了就不能拿回去。”
说到这里,老爷子顿了顿,接着道:“你大伯话说到这份上了,爷也不能就硬给扔回去,就留下了。可眼下,这银钱都是你给垫巴上的,那你说,爷这银钱还用不用还回去了?不还回去吧,好像说不过去,总不能自家留着用。可还回去吧,你大伯兴许也不能要,咋说这也是他念着他兄弟的一份心,也都是情分。再者说,一家人分家不分宗,这样做是不是显得太生分了?丫头,你说说,爷该咋办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