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杏在一边看得直生气。
她也晓得她奶再咋也不能再说她大伯娘啥。
她奶心里就是再不得意大伯娘,可真遇上啥事儿也要让着。为啥?别看她小,可心里也都明白着呢,就为着将来要跟着大伯和大伯娘过日子,靠着他们养老呗,那这脸面上总不能让他们过不去吧?
程小杏心里是觉着就她大伯娘和大伯那样的,往后可不一定会对她奶她爷好,可那能咋办?那也是规矩,大家伙都这样,她也没办法。
于是就只能噘了嘴,小声答应了,又说要出去拿碗筷,就一溜烟跑去了灶间躲开了。
婆婆咋这么偏心眼子?
程李氏就是一阵胸口气闷,可也没言声。
她心里惦记着分家的事,怕自家这当口说错了话,将来落了话把儿让爹娘说不孝顺。
为着要分家,就啥也不能说。
于是程李氏就笑着说没啥的,都是自家人,小杏还是小,花儿是她姐姐,就是妹妹说了啥不对付的她也不会往心里去,她自家这个做大伯娘的也一样。说着就转了话儿,唠起了旁的。
大儿媳妇不拱火不别着那是最好,说点儿酸话就说点儿,没啥。
程何氏也就是把买蜡烛的事儿放到明面上摆着,告诉人那是丫头自家出的银钱,可不是掏家里的,省的他们找话把儿,又数落大孙女的不是,让那孩子在家里更不好过。现今老大媳妇儿既没话说,一家子都能和和气气的,她也就更没啥说的了。
当下就也满脸是笑地催着赶快摆饭。
等饭上了桌,老程家的几个爷们儿也到了家。
因炕盘的好,李根儿家虽没管饭,又是乡里乡亲的,只说是帮忙也不兴给银钱,就给捎带回了一些吃的:几个麸子少黑面多的面饼,一小条腊肉。
有肉可是好。
程老爷子便吩咐拿了以前喝剩下的酒,和两个儿子一个孙子喝起来。
整个一顿饭的时晌,程李氏和闺女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对面儿坐着的程木槿。
娘俩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就差把人盯出花儿来了,却愣是没发现有啥一丁点儿多出来的。
娘俩都一个心思:那咋,说是自家掏的买蜡烛银钱,谁信?
反正她们是不信!
就这样盯着瞅,坐旁边的程小杏可看不过了,程小杏就问了一句:“大伯娘花儿姐,你们干啥老瞅槿姐姐?”
程李氏现今可是烦这丫头,当下就是笑说:“没啥,就是看着好看,多瞅瞅。”
程小杏不信,还想说啥,被她娘掐了一下胳膊,低声训斥了句‘快吃你的,咋那多话’,只得不高兴地嘟了嘴低头扒饭去了。
一桌子吃饭,这话没有听不见的,程李氏就又趁机看对面的人儿,却发现,那个被她看的照样身板坐的直直的,连眼皮也没瞭她们一下,只是伸手夹了两根咸菜,慢慢放进嘴里,慢慢抿嘴嚼着,还眯了眼睛露出一个笑来,就好像她吃的是大鱼大肉一样,就好像她们这老些人不在这儿坐着一样。
这丫头咋那招人烦?
程李氏越看越气,到了,啥也没瞧出来不说,反倒惹得自己一肚子气。
待得回到自家屋里,程小花就跟她娘抱怨,说她爹咋还不说分家的事儿?她娘也是,眼瞅着这丫头在家里都横成啥样儿了,她奶也是啥啥都惯着依着,就好像就她一个孙女似的,咋?都明着面儿偏心掏银钱了,那事儿还没攒够数?还不能说咋的了?
程李氏本来就心里有气,又被闺女这一挑唆,也觉得自家这是忍到头了。她也不舍得闺女受气,就哄劝她,说等她爹一回来就说。
两个人正唠着,喝完酒吃完饭去他爹屋里又说了一会子话的程忠就回来了。
程李氏忙吩咐闺女给她爹倒碗水喝,又马上下地去扶着送到炕上去躺着。
这几日盘炕程忠可是费了力了,也不言声,顺势就躺下了。
程李氏又扶着他亲自喂了几口水,便有一搭没一搭地唠起了闲嗑。
程忠有一搭没一搭地嗯嗯着,眼瞅着就要闭眼。
程李氏看差不离了,就寻了个话缝,说起了大侄女买蜡烛的事。
程李氏惯会说话,她晓得自家男人不爱听婆娘们那些酸话,就只管把话头往节俭上引。
程忠听着听着就睁了眼。
皱着眉头问:“真是买了蜡烛回来?”
程李氏忙点头:“可不咋的,娘都说了是娘让去的,说是槿丫头要看个话本啥的。”
说着就叹气:“我还说呢,大丫头竟是识字儿,那可是好,咱爹可不就是爱个识字儿的?说是读书让人明理,闺女家也得明个理儿。这不,眼瞅着他大孙女儿识字儿,那可不是稀罕?可要我说,稀罕归稀罕,还是得节省着不是?那蜡烛可是老金贵,村里能用得起的可没几家。咱家过个年节啥的,晚上守夜点着,那可也是村里头几份儿呢。可就这,那也不能抛费呀。让我说,那看个话本啥的,就不能白日里看,还非得是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