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龙撵行至天坛下方停了下来,抬轿輦的小太监们均身着朱红四敞长衣,行走间威风八面。

他们稳稳的跪了下来,轿撵也就被毫无波动的放了下来。新帝从轿撵上迈步下来,他的贴身太监王若福紧紧的跟在他的后头,皇帝前头无人敢走,新帝望着天坛,虽然已经坐了龙椅已有一月,但到了今日,方才有了实感。

他已经是一国之君了,整个大晋朝,都是他的。一时间隐忍久了的林洛辰生出了满腔的豪情壮志,头也仰得极高,看着苍穹,看着白云,看着那代表了皇权天下高高在上的天坛。

他的步子越迈越大,速度也越来越快。身后跟随着的王若福以及几个小太监、七八个侍卫们差点都要跟着小跑起来。

走至文武百官不远处,青莲又不着痕迹的瞥了他几眼,感觉这个凡人也很一般嘛,她有些无趣的轻撇撇嘴,心里忍不住恶趣味丛生,手指便朝着林洛辰的方向动了动。

新帝到了近前,文武百官们便连忙摆好了行礼的姿势,就要都齐齐的跪下去的时候,新帝却是身子猛地一歪,整个人往前直直的栽了过去。

紧跟慢跟,反应还是慢了半拍的王若福眼睁睁的就看着尊贵无比的陛下,先一步的给文武大臣们行了个无比重大的大礼,扑倒在地的时候头磕得响亮极了。

还端着姿势欲跪的文武大臣们齐刷刷的都懵逼了,完全不知所措。

因为林洛辰整个人是飞扑过去的,双膝重重的着地,双臂垂直,额头撞在地上,直接来了个以头抢地,帝冕也差点从头上掉下来,此刻正是歪歪扭扭的挂在头上。但他此时却顾不上自己的仪态,因为他已经痛到快要站不起来了。

手伸出做挽留状的王若福也傻眼了,这种情景是他用尽了全部贫瘠的想象力都无法想象得出来的。

祭天当天,皇帝给一群臣子跪下磕头了,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好好的皇上咋还平地摔了呢,难道皇上脚下穿的不是平底的龙靴,而是女眷们的云梯鞋?他顾不得心慌连忙上去和两个小太监半扶半拽的把新帝弄了起来,弄起来以后便又僵持住了。

如果是皇帝跪的是别人,那大臣们现在肯定是已经飞快的拥上去了表忠心了,但现在他们有一个算一个,新帝正好是直面着他们跪倒的,他们全部都没一个幸免于难齐齐中招了。

莫名奇妙的受了皇帝的大礼,完全没给反应机会的文武大臣们现在只想装傻,他们现在是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的,皇帝祭天当天竟然出此大丑,还正好被他们这些大臣们迎面避无可避的见到了。

皇帝尴尬不?能不尴尬嘛,但是他们也尴尬,他们真心不想看到皇帝出丑,尤其是还在就发生在他们的面前。

能参加祭天大典的,都得是什么级别的官员?可以说吧,满京都的权贵世家都在这儿了,能来这里的也肯定是都能去参与早朝的。

每日早朝抬头不见低头见,搞不好皇帝哪天想起来这么回事儿,看谁不顺眼了以后,又恼羞成怒了,怕是谁也不会有好果子吃啊!

话说新帝不是会些武艺的吗?虽然说不能像征战沙场的将军们那么骁勇,但也不至于走个路都能摔跤吧?

这天坛的所铺的地砖可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无数人精心雕磨过的,是出了名的平坦。

无奈,大臣们只得均做鹌鹑样,垂着头等皇帝缓一缓,刚刚摔的那一跤可不轻,怕是膝盖都给跪破了吧?

哎!要是伤的厉害,这祭天大典还能继续下去吗?可大晋朝历代皇帝里头,也没有祭天当天发生过意外,需要让仪式改天的。

如果真的祭天中断了,那么皇帝的名声怕是也就此毁了,于祭天大典当日出了意外导致仪式中断,那就说明上天不满意这个皇帝,新帝没被上天承认,一个被天地嫌弃的皇帝,一个不被神明承认的皇帝,那他这个皇位还能继续坐下去?

林洛辰明显也是想到了这一层,所以这祭天大典,无论如何也得进行下去,他的膝盖有些火辣辣的痛,怕是刚才跪得太狠,擦破了皮了。而他的头,也猛地碰了一下地,虽然没流血,但是却也迅速的红肿了起来。

但这些他都顾不上了,因为吉时马上就要到了,他再不登上天坛宣布祭天开始,就又要被垢病说是被天地所弃,不配为帝了。

一个不得天道照拂的皇帝,想也知道这些大臣即使是嘴上不说什么,心里肯定是会质疑于他的。

林洛辰忍着疼,推开拿帕子意欲为他擦拭额头伤口的王若福。“不必,继续登台。”

嘶哑的声音里满满的都是疼得不行但还是得用膝盖行走的心酸。

王若福早已经吓成了小鸡崽子,自然是皇帝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当即便收了帕子,再不敢离开皇帝一步远了。

新帝为保龙威,特意没去看大臣们的反应,也不许王若福扶他,只忍着痛装作若无其事的缓步前行。

上到天坛需走上九百九十九个台阶,而每次上台阶的时候,林洛辰都会感受一番破碎的皮肉与衣料磨擦引起的剧烈疼痛。

上到一半,他就疼得冷汗直流,偏还得保持皇帝仪态,每每将痛呼掩在嘴里,和着方才咬破了舌尖流出的一嘴鲜血,全部咽下肚去。

整个祭天大典,说实话青莲觉得挺容易的,无非就是念祭文的时候做认真听状,让讲话就粘贴复制几句祭文里头的好话,让跪就跟着跪,让拜就跟着拜。

她吸收了叶轻音的一部分记忆,对这些繁重折磨人的内容,感觉还是蛮简单的事儿。

因为她有着用不完的体力,怎么折腾都不会累。

尤其是因为离得较近,她还能听到帝后共同跪地叩首的时候,来自新帝痛得咬牙切齿的抽气声。

暗爽!爽!

啧啧!这一套祭天大典跪下了足足要跪上十几次,她无所谓,就是本就有伤在身的新帝越跪,膝盖那处的玄色龙袍的布料的颜色就越深,一看就知道原本都已经快止血了的伤口,这跪来叩去的,怕是又崩开了,也好在是在那不要命的地方,不然这血肯定不是就流那么一点的了。

青莲表情淡定,跟着礼官的唱合行礼。祭天大典原本就是以皇帝为主,她这个还未受百官朝拜的皇后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的存在,若是平时,女眷可能都没办法像她这样站在皇帝身旁跪拜天地。

一整套祭天仪式下来,足足用了一个半时辰,待礼官宣布祭天仪式结束以后,青莲瞥到皇帝整个人都在颤抖,想也知道硬撑下来的也快要撑不住了。

龙撵和凤撵就停在天坛下方,新帝上台阶的时候还能强忍着疼痛,下台阶的时候却是头重脚轻,腿软到站不稳了。王若福在其身旁努力的扶着他,撑着皇帝不着痕迹的放到自己身上的身体重量,吃力的将人扶到轿撵上。

青莲这头也在宫女嬷嬷等人的搀扶下,攀上凤撵。她的模样可比皇帝轻松许多,甚至连汗都没出,看得五福嬷嬷们不住的在心里感叹将门虎女的身体素质就是好,体力也是普通人比不了的,只是这般的人物入了深宫牢笼,也真是可惜了。

祭天完毕,就是帝后大婚大典。祭天大典是和大婚大典衔接上的,回到宫中换上另一套吉服,念过诏书,接过册宝和凤印,再同皇帝一同携手接受百官朝拜。

这样复杂劳累的大典一天进行下来两个,别说其他人,就是单纯的只是参与的百官们都觉得筋疲力尽,夜幕降临之后这才算是终于能歇下来了,可以坐下来在宫宴上吃些东西,揉揉腿了。

青莲此刻也老老实实的坐在凤床上,凤仪殿正殿内室便是是皇后的卧房。帝后大婚大典上没人出幺蛾子,青莲也没有继续捉弄狗皇帝,成婚大典不得有不吉利的事件发生,不然有碍的是叶轻音这个皇后。

凤仪殿为皇后居住的宫殿,实际上占地面积不小,其中一整间宫殿分正殿、后殿、外殿、左侧殿以及右侧殿,左右两个侧殿也有可以居住的内室卧房,用做招待皇后家中女眷亲戚的客居。除了内室,左右侧房还有专门用来安置殿内近身伺候的宫女嬷嬷们的外殿。

外殿也只能是地位不低有品阶的宫女嬷嬷才能进入,低等的宫女太监以及粗使嬷嬷们,都是住在统一的宫女所或是杂侍所,只在上差的时候才能进入殿内伺候主子。

正殿为平日里嫔妃们前来请安的地方,后殿才是皇后真正的寝殿。

帝后大婚,乃晋朝之大喜,阖宫上下均是一片喜庆,青莲老老实实的坐着,都能听到老远处不绝于耳的丝竹声,以及灿烂耀眼的烟花绽放声。

她一只千年的妖,虽然一直远离尘世,但到底见得世面不少,还不至于为这点人间热闹乱了心神。

“娘娘,您可饿了?”说话的是个年纪大约在十四五岁模样的俏丽宫女,她的名字叫丹若,是叶家的家生子,叶轻音的陪嫁丫头。

站在她身边的两个,一个叫紫述,一个叫月见,她们也都是叶家送入宫中的陪嫁。叶轻音乃一国之后,按祖制她可以携带六名陪嫁丫头,一个陪嫁嬷嬷一同入宫。

现在在外忙活着的,就是叶轻音带来的陪嫁嬷嬷江嬷嬷。

皇后身边的一等宫女可以有四个,一等嬷嬷也是四个,所以叶轻音带进来的陪嫁丫头们,便得有两个做二等宫女了。

不患寡而患不均,都是一同以陪嫁为名入宫的,又有谁愿意屈居人下?

但丹若和木樨却是打小就伺候叶轻音的贴身丫头,一起长大的情谊另几个陪嫁丫头也知道,她们是比不过两人的,这又刚刚入宫,人生地不熟,几个丫头心里发痒都想压倒对方让自己上位得到主子的爱重,却也不敢在此时就有所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