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姑娘你怎么了呜呜呜……!”
“郡主!”
床榻上,姜泠侧身半躺着,忽然就扶着床沿呕出了一大口鲜血,明鹊和崔嬷嬷顿时吓得变了脸色,连忙将人扶住一边给她轻拍后背顺气。
崔嬷嬷倒来温水慢慢喂进姜泠口中,不想她刚喝了一口就又吐了血,血色染红了大片衣襟和被褥。
明鹊瞬间慌了神,泣不成声地一个劲喊太医,原本已经沉寂下来的宫殿转眼间又嘈杂起来。
无数人影来来往往,声响一直到五更天时才终于渐渐歇止。
宋怀隐在夜色里,眸光沉沉,看着不远处的尚清宫由暗淡到大亮,最后又归于一豆灯火。他闭了闭眼,呼出一口气,终于闪身离开原地。
他走得飞快,呼呼的风声响在耳畔,他迫切地需要知道这场变故究竟从何而起,毕竟以九曲霜的毒性,根本不至于引发这样严重的反应,可方才姜泠却是险些命悬一线,若非他极力克制着,只怕就要直接闯进去了。
宋怀想着,眼眸不自觉眯起,所幸最后勉强稳住了情况,姜泠暂时没有了性命危险,但经此一事后,他也无法再确定后续的发展了,姜泠是否能够平安都是未知的变数。
赶回御听司,宋怀立马将其他任务全都安排给了下面的人,自己则专注于姜泠中毒一事,好在皇帝本也看中姜泠,下了命令让他参与彻查,眼下他一心扑在这事上,旁人知晓了也顶多再骂他几句趋炎附势,不会往别的方面想。
刑部和大理寺将尚清宫的一应用具全都检验了一遍,近来接触过姜泠的人亦接受了调查,两日过去,却始终一无所获,反倒姜泠的情况有愈来愈危急的迹象。
宋怀日夜熬着,翻遍了医书和卷宗,同样未能抓住任何头绪。
一时间,京中风声四起,皆言那位从来尊贵的清月郡主命在旦夕,姜氏一族的荣宠只怕就要到头了。
容德宫里,一身龙袍的威严男子眉心深锁,转了手上的玉扳指半晌,还是开口:“母后,若泠儿那孩子当真挺不过这一次了,到时就还请您受累些,替她准备准备。”
世人皆知,姜泠一介孤女,乃是太后亲自抚养长大的,若最后再由太后亲自送上路,自然也算是有始有终,毫无疑问能给皇家赚尽仁德博爱的名声。
太后当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只顿了一下,便点头:“若真是如此,本宫自然是要准备的。”
她说着,又忍不住问:“皇帝,此事发生的突然,眼看婚期就要到了,却无端生出这样的变故,若说只是巧合也着实牵强,当真便没办法了吗?”
皇帝微默,还是沉声道:“朕早已下令严查此事,但一直到今日都未见进展,幕后之人迟迟找不到,只怕,姜家这姑娘是要撑不住了。”
太后闻言,便也没了话,想到姜泠竟真要这般年纪就香消玉殒,一时心底也不禁生出些伤感,叹息一声:“看来这孩子是个福薄的,不过,也好,就当是早日与承清侯他们团聚了。”
提起承清侯,皇帝面上不禁一顿,说不遗憾是不可能的,当年这些人的确是为大燕江山立下过汗马功劳的,而他作为皇帝,却连这最后的遗孤都没能好好护住,心里总归有些不是滋味。
况且,姜泠活着,便是姜氏血脉的象征,对于收拢承清侯从前的势力大有助益,如今要失去这么个重要的人,皇帝怎能不发愁。
另一边,尚清宫里,赵璟一早便过来守着了,只是床上的女子一直在昏睡,他也只能握着她的手在一旁无声坐着。
明鹊进来,便瞧见俊朗的公子眼尾泛红,薄唇微抿,一副痛心极了的模样,忍不住有些触动,险些就同情起他来了,但她还是记着姜泠之前说过的话,赵璟不是良人。
所以她吸了吸鼻子,借口道:“璟王殿下,您也守了姑娘许久了,还是先去休息一会儿吧,这边奴婢来就好,您莫要太劳累了。”
她说着垂下头,手上端了个小木盆,盆上还搭着一方帕子,暗示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赵璟余光瞥见她,终于站起身,放开一直握着的手,低声吩咐了句:“照顾好你家姑娘。”
明鹊自然应是,再抬起头,不经意间看向赵璟,却莫名觉得他最后看姜泠的那一眼,似乎有些格外的意味深长,无端透露出些怪异。
不过这个念头只短短一瞬,很快便被她抛在脑后,明鹊蹲下身打湿了帕子,然后替姜泠慢慢擦拭起来。
她看着床上女子没有血色的脸,鼻尖忍不住泛起酸意,她不明白事情怎么就会变成这样,但她还是直觉,一定有什么东西是她不知道的,无论如何,姑娘都一定会没事。
微风吹过檐角,带着高挂的宫铃一阵轻响,悠缓的声音一直被风送去很远。
**
御听司。
宋怀一身劲衣,黑沉着脸疾步朝门外走着,一旁的人冷不丁出声:“要进宫?”
见对方脚步未停,林安只得从倚着的门柱上离开,不紧不慢道:“你现在去太医院也没用,那帮人擅长对付的是头疼脑热,比起毒,他们恐怕对如何延年益寿都要更为了解。”
宋怀不欲理会他,一个眼神都未给,抬脚就要跨出大门,林安终于没法了,收起懒散神态,道:“宋怀,你不觉得你在清月郡主这件事上,所表现出的关注,有些过多了吗?”
宋怀这才终于停住了步子,回头,眼底泛着冷意:“林安,你应该还没忘记我说过的话。”
“别做不该做的事,御听司自然永远容得下你。”
林安面色一滞,随即冷笑了一声:“你用不着威胁我,现在的你,才是真的焦头烂额吧?”
他走近,低声:“若是郡主真的死了,你又要如何呢?”
“呃!”
话音刚落,他就被猛地扼住了脖颈,背抵在墙上。
看着面前眼神狠戾的人,林安却是忽然笑了起来:“……宋怀,你,害怕了?是害怕她死,还是害怕自己……暴露?”
但他渐渐地就笑不出声了,脖颈处的那只手随着他的话越发收紧,呼吸变得极为困难,他最后只能用口型慢慢说了句:“我-能-帮-你。”
宋怀眯眸,看着面前的人眼底一片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