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明棠自然没有喜欢的!
这能喜欢到哪去?
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也不知道这谢大太监从哪弄来作弄自己的,里里外外瞧着,桩桩件件都是羞人的很,怎生还能这般冠冕堂皇地拿着画册叫自己看?
“这些东西……成何体统?”明棠轻咳了一声,似乎还有些沉在刚才那画册带来的冲击力之中无法自拔。
“明世子可不要对此物有偏见。这可不是寻常的避火图,乃是那位伏灵宫的圣手亲自所绘,是为了你对症下药,缓解你毒发时的痛楚。此乃医嘱,明世子怎可讳疾忌医?”
谢不倾见这小兔崽子脸上有些羞恼之色,唇边忍不住带了些笑意,伸手去捏她鼓鼓的腮帮子:“怎么,有这般不喜欢?”
明棠着实不想回答。
这谢狗贼,有没有想过自己说的话,是不是太冠冕堂皇了些?
且说是不是当真是医者所绘;就算是,这东西也着实是叫人羞恼,哪有叫人一遍又一遍看的。
谢不倾唇边的笑意便变得更深了,故作惊讶:“这样好的东西,明世子竟然不喜欢?本督瞧着倒还挺喜欢的。”
明棠被他这不要脸的话说得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您自然是喜欢的。”
又不要他受苦,他当然喜欢了!
若是让这狗贼去受苦,那她也挺喜欢看的。
只是这话明棠不敢说出口,也不敢叫他察觉了,垂下眼来,将眼底的神情皆藏住。
谢不倾看着她那气鼓鼓的,分明一肚子话却不敢说出口的样子,很是从逗她这件事情之中发掘出许多乐趣,闻言忍不住一笑:“瞧你这嘴垮的,都能挂油壶了。”
明棠不想应他,微微有些挣扎,想从他的怀里出来。
谢不倾焉能让她如意?
他长臂一伸,又将人捞回自己的怀里,搂着明棠坐回到桌案前,将被她扔出去的画册捡了回来,堂而皇之地摊开在桌案上,非是要二人一起看。
这桌案上还有写了一半的奏折朱批,谢不倾懒懒散散打着官腔批复,原本是一副何等伟光正之局面;
而如今这些大人义愤填焉掷地有声的各色奏疏,却被压在了一打如此桃色艳丽的画册之下。
这副场面两相冲击,着实荒淫无道。
“明世子对这画作有何见解?”
偏生写这朱批的主子半点不曾意识到似的,兴趣盎然地将其摊开,面上的神情一本正经的如同欣赏什么惊世画作似的,雪白的指尖就在那些画册上轻轻点点。
指腹上的那一点朱砂痣,正好与画上的景象相对。
这幅场面倒当真有与明棠残存的记忆相似。
曾几何时,在驿馆初见的第一夜里,甚至包括昨儿夜里,这双玉手便是如同现下这般穿花寻蕊,指腹上的那一点鲜红的朱砂痣,好似衔弄着棋子,一指定江山。
明棠被脑海之中反复涌动的场面景象激得双颊生出绯色,忙将自己的思绪悬崖勒马。
而谢不倾正好看见明棠红艳艳如同石榴似的通红耳垂,忍不住以唇齿轻轻咬了一下。
明棠本就是被半抱半按在他的怀中,正坐在他的腿上,两人贴的这样近,身后的人说话轻笑时温热的气息就打在敏感的耳后,明棠已然察觉到危险的气息。
更不提谢不倾早已经对她身上的敏感之处了如指掌,只不过是轻轻的咬了一下她的耳珠,就叫明棠有些耐不住嗓子底下的轻吟。
故而她再一次将那画册一合,说道:“既然现下已经好了,那便不必劳烦大人想这事。”
谢不倾知道她这又是缩了脖子当鹌鹑,冷不丁问道:“就算这次如此,那下次又如何呢?”
“若是还有下回……下回的事情,下回再说罢,何必眼下就做打算。”
明棠实在觉得这个话题羞人,不愿再面对。
谢不倾大感可怜可爱,愈发想要逗她:“可没有明世子这样好拖延的,下回的事情下回再说,下回复下回,下回何其多?
那也看来是明世子对自己的治疗方法没甚感兴趣的。既然如此,本督总是记挂着你的身体,为了你的身子康健着想,日后每一回都由本督勉为其难地替你选了吧,倒也不必太感谢本督。”
明棠愣住了。
方才虽然只是一瞥而过,但也仅仅只需要一撇而过,就能看清那画册之中究竟有多少了不得的东西——若是无论如何都要选的话,这要是当真叫这谢狗贼来选,那可真是羊入虎口了。
这死太监最是喜欢折磨人,到时候必会选择那些最羞人的,那还不如叫她自己选呢。
故而明棠立即否认:“……这样的小事怎敢劳烦千岁爷?还是让小的亲自选吧。”
谢不倾便眯着眼睛笑:“既然如此,如今就再选一个。”
说来说去,话还是绕回到这里。
总是要逼她现下一定做出个选择来。
明棠知道这谢狗贼耐心极佳,就算是一件小事,若没顺了他的意,他也不知能寻出多少方法来纠缠此事。
今日这件事情,自己躲过了初一,也躲不了十五。
于是她遂将那画册拿来,忍着羞怯翻开,随意指了个看上去不是那样过分的姿势,含含糊糊地一笔带过:“就这个吧。”
这就正中了谢老贼的下怀。
他心情上佳,昨夜一夜憋下去的火终于有了疏解之机,手便顺着方才捧着她下颌的角度慢慢滑下去。
就算只是在她脖颈上游走带来的酥麻感,也足以引起身体深处早已食髓滋味的欢愉,明棠分明想要反抗,可到底扭不过他的大力气,被他三两下就点拨起心中的焦躁。
谢不倾不知何时,已将她转过身来,半压在桌案上,正俯下身要去吻她。
明棠已经半阖着眼,水润的红唇微微启张,十分引君采撷,诱人至极。
正是如此千钧一发之际,外头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如此良辰美景,正是水到渠成,正好成就好事之时,哪个这样不长眼的撞上门来?
非夜的嗓音在外头响起:“大人,有景王世子的急信。”
这是何等没用的消息?
谢不倾一刹那脸上黑如锅底,面上很有些不耐:“他的消息,只要人没死,便不必在这样的时候送上门来。”
非夜自然也晓得自己这个时候过来是最不讨人喜欢的,但一件事情接另外一件事情,两件事情都与明世子有关,他也拿捏不准究竟是主子的意思重要,还是明世子的存在更重要些——
毕竟这位主子如今虽还是像从前一样任性妄为,但行事之中多多少少添了一个明世子为特例,总是多照顾她两分。
故而非夜连接了两个消息,丝毫不敢耽搁,连忙将消息送了进来,就算明知道自己要挨骂,依旧挺身而上。
故而现下虽然听了主子的斥退,非夜仍旧站在门口没有离开:“这消息与明世子有关,是景王世子叫人送来给明世子的。
不仅仅只有这一点消息,方才阿月姐过来了一趟,也是带了镇国公府中的消息过来。
这两件消息皆与明世子有关,属下接力在外头接了消息回来,皆要禀报给小郎君,属下这才不敢耽搁,连忙送了进来。”
明棠亦被打断,一下子从情迷之中醒来,这才发觉自己的领口不知何时又被人给拨弄了开来。
肩颈上一片红色梅花印丝毫没有消下去的迹象,如今瞧着又新添了两抹红痕。
她有些羞恼,轻咳了两声,将自己嗓音之中的沙哑压下去,一面又连忙将散乱的衣襟都拉紧,打理好自己,一本正经地说道:“消息带进来吧。”
非夜这消息来的也真是时候,若是这消息还不来,一会儿她都要被人吃干抹净了。
到时候才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谢大太监哪会给她半点喘息之机?
没得个午时,她是出不了这西厂的。
非夜分明察觉到一道目光隔着门扇都快要将自己洞穿,不必想,自然是被打搅了兴致的千岁爷。
但千岁爷分明也没有半点要阻拦的意思,便知道自己这一下终究是赌对了。
这位明世子,由此可见,在千岁爷心中的份量可着实不低。
若是旁人如此公然不应他,越过他做决定,这会子恐怕都不知去哪收拾收拾投胎去了,哪像这位明世子,一直都好端端的。
非夜心中虽然有着许多乱糟糟的念头,脸上却不敢表露出来些许,低眉顺眼地带着密信进去,然后又低眉顺眼地退了出去,还贴心地为他二人关好了门。
谢不倾被打搅好事,心中正是满腔的恼火,见了非夜的动作,实在忍不住讥诮道:“来的时候丁点不知道,走的时候倒知道了。”
非夜自然是不敢跟他顶嘴的,已经悄悄地退到外头去当透明人了。
谢不倾又看明棠,笑道:“明世子真是好大的本事,来本督这沧海楼也不过就这样几回,倒把我沧海楼里头的人个个都收拾个清楚。拾月一心向着你不说,如今连这个小子也都向着你了。”
明棠心中记挂着那两封消息,没功夫应对他,顺口答了一句油滑的:“自然是因为诸位都晓得大人对我有几分垂怜,故而因此爱屋及乌,全凭着大人的脸面,才多给我两分优待罢了。”
这话终于可算是拍了个好马屁,谢不倾方才满心的火也终于被她这一句话安抚到了,故而也只是哼哼了两声,没再多讲。
他在一边坐着,也没贸然凑上前去看那两封消息之中究竟有什么内容,只是等着小兔崽子看完了,才淡淡地问她一句:“如何?可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明棠却是一下子坐了起来,刚才脸上残余的一两分暧昧情热顿时退了个干净。
她倒也不觉得这些消息有什么可瞒的,既然这谢大太监已经开口问了,她也就说了。
“我阿姊出事了。”
谢不倾自然知道,能被这小兔崽子认可的阿姊,也就只有那位明大娘子,景王世子的心上人明宜宓。
只是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出事了?
是了,魏轻能这么火急火燎送进来的消息,九成是与这位大娘子有关。
“出了什么事,紧不紧急?”
谢不倾问起。
明棠随口应了一句:“是有些麻烦棘手。”
她下意识地拿过了一边的氅衣披上,一边就要往外走。
她没注意到自己手上拿着的衣裳可不是她平素里穿的,她昨夜被人抱进沧海楼的时候身上不着寸缕,这氅衣只会是谢不倾的。
只是这个时候,明棠满心都只记挂着自己的阿姊了,氅衣拿错了也浑然没有察觉,只是顺手往自己身上一披,便急急忙忙地外走。
多走了几步,明棠才觉得有些束手束脚,低头一看,才发觉袖子比自己平素里穿的长了不知多少,衣摆也有些拖地了。
她这时候才发觉,自己穿着的竟是谢不倾的氅衣。
他身高颀长,自己穿他的衣裳,甚至有几分少年偷穿大人的衣服模样。
明棠又连忙回过头来,便看见了谢大太监负着双手站在桌案旁上,不过只穿了两件薄薄的中衣,一件外衫都没有。
“明世子倒还记得本督,真是可喜可贺。”
阴阳怪气的很。
明棠理亏,自然不好多说什么,便欲将自己身上的外衫脱下,先交还给他。
谢不倾却只是走上前来,俯下身,雪白的手指拿起了她衣裳上的衣带,为她仔细的系好,又将稍长的衣袖为她叠好。
“罢了,本督这里又不是差这一件衣裳,你既没衣裳穿,若你喜欢这件,你穿去也就是了。等宫中的织造司做完了,回头叫人开库房给你送去。”
谢不倾低下头来说话,温热的气息正扑在两人面孔之间,就好似二人的呼吸,天生就是在一处,合该这样融合在一起似的。
不见多少暧昧,却显得十分温情款款。
明棠的心有那么一刹那,漏跳半拍。
这男人平素里若不是一副狗样子,温声细语地同人说话,再加上这副皮囊,杀伤力实在太大——就像如今这般,他站在自己的身前,半俯下身来为她系好衣带的模样,着实专注又体贴。
但谢不倾的皮囊向来是充满了欺骗性的,而这等贤惠模样也不过只是镜花水月似的昙花一现,谢老贼替明棠将外衫系好,竟是瞬间将她打扛,抱起来直接从沧海楼的顶层一跃而下。
明棠着实有些怕高,也没想到这谢老贼的胆子竟然这样大,抱着她就直接从顶层往下跳。
能察觉到身边有风呼呼地吹过,有些透骨的凉意。
就算是那件远超于明棠体格的氅衣,也拦不住这下坠时的疾风。
明棠惧高,悄悄往后缩了缩,不敢看外头急速下坠的画面,连忙将眼睛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