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照,温泉山庄的护院,生了副清俊的容颜,风流倜傥,大方嘴甜,擅以小物笼络人心,甚讨丫鬟婆子喜欢。
前几日明棠瞧见阿丽的新珠花与香囊便觉得不对,让拾月悄悄查探了,晓得此物并非阿丽从明家带来的,便猜测是他所赠,如今一看,两人竟早已经勾搭到一起去了,看来果然没猜错。
明棠前世里来温泉庄子的时候,乃是明年开春的时候,彼时她在明府终日郁郁,鸣琴为了叫她开怀,便提议她去庄子里小住半月,泡泡温泉散心。
离开叫人窒息恶心的明府,明棠果真松快不少,夜里也难得安眠,梦中爹娘安在,爹爹带着她在花园子里玩秋千,阿娘在一侧温和地笑,她已然许久没有这般平静。
但这笑声渐渐成了杂音,父母亲的脸糅合成一团,成了鸣琴屈辱痛苦的泪眼。
她睁开眼,只觉自己浸在一股子粘腻的浓香之中不得动弹,不能言语,视线所及之处便是不远处被齐照强压在桌案上,满脸是泪的鸣琴。
不知多久,齐照终于起身,却瞧见榻上的明棠醒来,见她动弹不得、目眦欲裂,竟翻身上了她的床榻。
醉醺醺的恶臭酒气在她的脸前、脖颈前乱拱,明棠宁死不从,气血上涌,猛得呕出一口血来。
这血惊呆了齐照,门外亦忽然涌进一大群奴仆,还有几个不大相识的士族郎君,皆是左近的士族山庄里的主子,说是来寻明棠同赏月色,却将浑身污秽的鸣琴,与被齐照剥得衣衫不整的明棠尽数收入眼中。
也正是随着门开,夹杂着深秋凉意的冷气一下子涌了进来,她与鸣琴忽然有了力气——
鸣琴顾不得遮掩身子,操起一边掉落在地上的瓷枕,几步上来,狠狠地往齐照头上砸去。
而明棠亦是抖抖嗖嗖地拢好了自己的衣裳,勉力将齐照从身上推开,躲在了被衾之下——这皆是下意识的动作,而落在旁人眼中,便成了她做贼心虚。
明棠还未从温泉庄子回去,满京城便都是风言风语,传言明家那位长房嫡孙明棠体弱不能人道,便因此爱慕男色;而其身边的使女亦不堪寂寞,二人一同勾搭护院成奸,就在主子屋中成就好事。
那奸夫荤素不忌,刚与使女成事,又上了明棠床榻,被众人撞破之时虽然还未得手,那小郎君却已经媚态横生,宛如娈童。而眼见着事情被撞破,那使女便奉主之命,便想要杀人灭口。
这般绯闻消息比人飞得还快,明棠瞬间颜面扫地、清誉无存。
齐照一口咬死是明棠主仆二人蓄意勾引,引得人言喧嚣,恨不得逼死她与鸣琴。
就连朝堂之上那些言官都有人上书谏言,弹劾明家长房长孙背德堕落、命奴行凶,枉为士族之子,哪能承袭国公之爵?
明棠所受流言蜚语之侵扰宛如实质刀剑,叫她在初来上京的那阵时日步履维艰;而被人强迫的恐惧恶心、憎恶痛恨感更是如影随形,宛如心头大山,再回忆起来,明棠都忍不住喉头发紧,几欲呕吐。
即便齐照只是拱散了她的衣襟,不曾触及到她最深处最要命的那个秘密,却也不妨碍明棠要将他找出来,亲眼瞧见他被扒皮抽筋、挫骨扬灰。
故而今次她来温泉庄子的目的,沈鹤然是其一,齐照便是其二。
在再见齐照之时,明棠已在难以自已的憎恶之中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她上辈子到底是有些经验浅薄,以为是明家不肯叫她袭爵,故意毁她名声,但如今再看此事,便知这不是那几位空有恶毒却无头脑的酒囊饭袋做得来的局。
这一局做的简单粗暴却又猝不及防,细细想来环环相扣,心思缜密,恶毒至极——那一夜她与鸣琴皆动弹不得,必是中了药。
她且不论,鸣琴这般力大如牛,一般药对她皆无效用;而这药,竟还能随着众人推门而入的冷风而瞬间消弭——这等迷药绝不是凡品,明家人可拿不到。
既不是明家人,便还有明棠未知的黑手,还不能打草惊蛇。
拾月却并不知晓这些旧事,屋中两人都喝了酒,有些情浓,竟就吻到一处去了,难舍难分。
阿丽气喘吁吁地被齐照一把抱起,齐照一脚将门带上,虽看不见了,却也晓得是一屋春色。
拾月不住摇头:“时日才这样短,她就信了齐照,连身子都许出去,果然是个年轻丫头,这样容易被骗。难怪我瞧她这几日眉松骨张的,原来是……”
受了男人滋润,这才这般满脸春色。
不过这话太荤,拾月不敢再说,停了下来。
明棠却失了继续往下看的兴致,只是转身回去:“她便全然无辜?这可未必。”
拾月好奇问起:“这又何解?”
明棠没答。
前世里她便琢磨过数次,想要往她房中下药,又能将引人入室的时机把握地这般好,定有内鬼相助。只是彼时她身边内鬼甚多,不知是谁,更不知是如何不声不响地下了药。
但选仆从那一日瞧见阿丽,明棠心中便已然隐有猜测。
其实不仅仅温泉山庄是她有意来的,便是那一日选仆从的时候,阿丽也是她故意留下的。
阿丽并非生面孔,前世里她也是采买进明棠院子伺候饭食的,亦跟着去了温泉庄子做饭,只是存在感不大高,从温泉庄子回去之后不久,就不慎在明府的小花园里溺水死了。
明棠两世里经历了不知多少阴谋诡计,溺死本就蹊跷,她又从不信巧合,将两件事情叠在一处,只勾出阿丽这么个共同点,明棠早就起了疑心,才故意将阿丽留下,带来山庄,以验猜测。
而在病着那一日,从看见阿丽腰间的香囊那一刻起,明棠便可断定,阿丽就是那个内鬼,她伸手探阿丽腰间,便是想要那香囊一观。
迷药那一夜,鸣琴忙着收拾东西,彼时还没有双采与拾月,是阿丽替她打理的床铺。而那绣着兰花草的香囊悬挂在她帐幔之上,又在后头的混乱之中不知所踪。
士族子弟多有在床榻前悬挂香囊、以作安神之用的习惯,连鸣琴也常常这般伺候,彼时她当真不曾将此香囊放在心上。
但如今再看,此香囊必然正装着迷药。
明棠想亲眼来看看,也只是想瞧瞧阿丽是如何与齐照勾搭在一处的。
想不到,竟是一个“情”字。
香囊之主阿丽,与清清白白齐照,如今又齐聚一堂。
好戏正待开场。
而明棠其实早已先反将他二人一军,也不知这两只颠鸾倒凤的野鸳鸯晓不晓得。
拾月却还在念:“我听鸣琴和我说,你们士族的规矩,郎君院子里的使女皆是当通房预备的,除非是郎君不受用,到了年岁才能放出去,阿丽不会不晓得这一点,怎敢与人……这般?”
明棠不在意地说道:“这绿头王八也不是头一回当了,齐若敏与明大郎君,这绿帽可比阿丽大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