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安平掉下时撞到船,燕饮晴吓哭了。

“四娘,我不会水。”她两手扒着船沿,想往下看,又怕的要命。

偏燕思雨面白如纸,胸口涌起一阵恶心,耳畔好似有翁鸣声,使她四肢绵软乏力,动弹不得。

“我..”她说了声,忽然哇的吐出来。

燕饮晴呆住,嫌弃的表情显而易见。

吐出来,燕思雨才觉得神志恢复,随即拿帕子胡乱擦了擦嘴,转头便要跳下船。

“四娘,你别去,我害怕。”

燕饮晴死死拽住她的手臂,平素里文弱,此时却抓的燕思雨皮肉生疼。

燕思雨正要拨开她,却见水面浮出两人,哥哥用一条手臂圈着苏弗,另一只手往后划水,她才松了口气。

岸边却炸开了。

丫鬟起初还见安平露出水面挣扎,叫唤着让那几个婆子下水捞人,那些婆子本身就不会水,见状畏缩着不敢上前,只从旁处去找竹杖,探着身子往水里拨弄,安平哪里看的清,两条手臂噼啪打水,越挣扎越往湖里陷。

“郡主!”丫鬟后背全是汗,急的直跳脚。

可回头四望,除了被赶上来浑身湿淋淋的小厮,哪还有旁的身影,也根本不会有旁人过来。

因为苏弗落水乃是郡主设计,她提早将附近的丫鬟遣退,又故意借口腿疼着小厮在档口来送圈椅,便是为着在苏弗落水时,名正言顺下去捞她。

原是想毁苏弗名节,哪里料到自己掉进水里。

丫鬟有口难言,眼看着郡主快要沉下去,一转头,看见燕珏拖着苏弗游来。

比起低贱的小厮,燕珏显然更合适。

她大喊:“公子,求你救救我家郡主,她快沉了!”

她就挡在燕珏上岸的位置,弯腰想去将苏弗拉上来,“五姑娘交给我,公子,求你快些去吧!”

燕珏掀开眼皮,冷声道:“滚!”

丫鬟被他的语气吓得往后退,燕珏单臂撑地,一跃而上,刚坐定,便半转过身体,用自己的后背挡了其余人视线,抬手朝后,厉声说道:“给我大巾。”

婆子赶忙递来两条,他从头到尾包裹住苏弗,随后头也没回,径直往芙蓉馆走去。

丫鬟吓蒙了,回过神去看安平,却见她已然沉溺,再也不敢耽搁,冲着远处的小厮大喊:“你们愣着作甚,还不快去救郡主!”

几人眼观鼻鼻观心,谁也没先挪步。

“郡主要是出事,你们四个谁都脱不了干系!”

他们这才跳水营救,丫鬟不忘补了句:“都闭上你们的狗眼,谁敢看郡主,谁便没命!”

如此嚣张的言辞,引得其余人面面相觑。

燕饮晴惊魂未定,扶着树连连喘粗气。

燕琴和燕琀去看燕思雨,给她擦了脸,抹去唇边的污秽:“你们这条船怎么了,明明无风无浪,人怎就掉下去了?”

燕思雨扭头看向水里,小厮打捞到安平,正一起拖着游来,她看的清楚真切,阿弗起身准备下船时,安平从后推了她一把,她才掉了下去。

但她闭了闭眼,什么都没说。

幸好哥哥救了阿弗。

燕珏走的很快,以至于苏弗无法忽视他胸腔的震动,像一面鼓,贴着她的耳朵发出“咚咚”的跳动声。

她第一次离男子如此近,两人都湿透了,薄薄的面料紧黏肌肤,仿若没有遮挡,她的面庞靠向他胸膛。虽是五月,可从水里上来后,风只消一吹,便觉有股寒意沿着四肢百骸往里钻。

她早就醒了,其实她根本就没有昏迷。

安平推她入水,她便知会有一场阴谋等着自己,不是想要溺死她,便是想坏她名节,不管怎样,拉她下水总是对的。

于是她潜到水底,在安平的位置用力晃了下,本想浮上水面游走,却看见燕珏跳了下来,她没法,只好装作昏迷。

她现在很紧张,因为离开时,安平仍未被打捞上来,她没想安平死,只是不愿忍气吞声被欺负。

手指用力,燕珏低头。

“醒了?”

苏弗没出声,可上下牙冻得直打颤。

燕珏便抬起右腿将她稳住,一把拽过大巾将人重新裹了番,她面庞惨白,睫毛湿漉漉地贴在脸上,唇线紧抿,牙齿不时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一想到方才的危险,便是让安平去死也不为过。

他哼了声,冷冷说道:“褚嘉平就那么好?”

苏弗愣了瞬,听他似叹了声,但又好像是自己听错了。

曹嬷嬷忙让香薇去烧热水,看见自家姑娘被燕五郎抱着,她是又急又怕。

弯腰想为姑娘换下湿衣,发现燕五郎还站在床边,眉目紧蹙地盯视。

“郎君,烦你回避。”

她对燕珏没好印象,自然也谈不上好言好语,若非他是侯府五郎,单凭深夜闯入女子闺房这一条,便足够令人唾弃。

燕珏没动,曹嬷嬷起身挡住苏弗,“我们姑娘同褚家九郎定了亲,还请郎君自重。”

燕珏掀开眼皮瞟了下。

曹嬷嬷被他清冷的眼神吓得不敢再张口,索性他没为难,只又站了少会儿,便出门走了。

听见关门声,苏弗深深吸了口气,睁眼,看曹嬷嬷手里捧着干净的衣裳,眼眶通红,忙安慰:“嬷嬷,你知道我会水的,根本没伤到,我都是装的。”

她坐起来,曹嬷嬷忙摁她躺下。

眼泪啪嗒啪嗒掉,重新用大巾擦拭完身体,包上厚厚的棉被。

“姑娘小小年纪,就没家人护着,谁都敢欺负,老奴无用,便是想出头也不敢得罪那些达官显贵,老奴无用啊。”

苏弗叹了声,“嬷嬷,你若这般自暴自弃,咱们往后的路可怎么走。”

曹嬷嬷抹了泪,点头:“是老奴糊涂。”

泡了热水,香薇又端来姜汤,盯着喝了两碗才罢休。

正院灯烛未熄,李氏捏着额头看向两个孩子。

四娘说的话她明白,此事皆由安平咎由自取,害人害己。

但安平毕竟是睿王独女,身份贵重,她派人送补品前去打探,知道安平伤的不轻,因为坠水撞到脑袋,又呛水进肺里,已然发起了高热,至今不曾醒来。

燕珏不紧不慢啜了口茶,“下人的口供我也拿到,皆能证明是安平身边丫鬟指使,将她们调离湖岸做其他事,而那四名小厮也是因那丫鬟说安平腿疼,叫搬去圈椅备着。”

李氏抬眸:“你是想将此事了结在丫鬟身上。”

“睿王不会善罢甘休,势必想要说辞,若我们含糊不清,传出去只以为是咱们侯府过错,游湖竟能翻船,理在他们。

所以这件事想要善后,必定要揪出幕后主使,睿王舍不得安平,便得找个替死鬼出来,横竖是他们睿王府的家事,咱们只管瞧着。”

睿王虽有荫封,也不过是挂着闲职,要想同侯府示威,也得掂量自己个儿的骨头多重。

李氏默了瞬,算是认可,少顷又看向燕珏,问:“是你抱阿弗回芙蓉馆的。”

燕珏敛了笑,认真道:“是我。”

燕思雨捏着帕子,也跟着看去。

“你倒自豪。”

“儿子救了人,自然没甚好谦虚的。”

“救人?救人不假,显摆却也是真。”李氏一拍桌案,肃了腔调,“你明明可以走鲜少有人经过的甬道,偏要走那四方宽正的主道,一路上被多少丫鬟小厮看见,你敢说你没有私心?!”

尽管压着火气,李氏的愤怒已然形于面上。

燕珏摩挲着扶手,淡笑一声:“若褚九因此不要她,那这个男人也没甚可留恋的。”

“你..孽障!”

“儿子说的不对?”

“我以为你收了心,没成想还是执迷不悟!”

“娘还是不了解儿子,我想要的人,岂会轻易松手!”

燕思雨听得心惊胆战,时而看向母亲,时而看向哥哥,又听一声低斥,燕珏腾的站起来。

“去外头领二十棍!”

“儿子这就去。”

“娘,哥他泡了水,正是身子虚弱的时候,要不然等改日攒起来罚他。”

燕思雨急忙拉住燕珏的手,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低头认错。

谁知燕珏一把拂开,朗声说道“大可不必,我的身子骨,比褚九强多了。”

“很好,不愧是我李华芝的儿子!”李氏握着雕花扶手,咬牙切齿着笑道,“既如此,便应了你的念想,来人,拖他出去,打他三十棍!用实心木头打!狠狠打!”

窗外很快传来实木打在皮肉的闷响声,一声连着一声,听不到呻/吟求饶,燕思雨揪着衣袖,忍不住求道:“娘,哥知道错了,你便饶了他吧,他就是嘴硬心软,您这般罚他,是要他命啊!”

李氏心里刀绞一样,正犹豫,忽听窗外人大喊:“四娘,哥没错!”

李氏瞬间清醒过来,闭眸淡声道:“你也听见了,他自找的。”

燕思雨气哭:“你便逞强吧!”

翌日清早,曹嬷嬷正在给苏弗篦头,香薇从外头打帘进来,小声说道。

“昨夜燕五郎挨了打,听说打的血肉模糊,下不来床。”

苏弗吃了一惊:“可又说原因?”

“我听别人议论,道是为着燕五郎见死不救,侯夫人一怒之下叫人打了三十棍,那么粗的棍子,还是实心槐木的。”

香薇唏嘘,面色有些凝重,“其实我觉得不该这样啊,燕五郎救了姑娘,只是没去折返救郡主而已,怎的就得被打?还责罚这般严重。”

苏弗攥了攥衣角,心里仿若坠了秤砣,说不出的纠结自责。

若她早点告诉燕珏自己无事,他是否就有时间去救安平,若救了安平,自然也不用挨这顿打。

“睿王府来人了,眼下就坐在正院和夫人说话。”

苏弗心跳加快,安平定然伤的厉害,否则若只是呛水,睿王府何故兴师动众,想必正与夫人强行索要交代。

她捏着手指,心里七上八下,祸是她闯的,而今却要夫人受牵连被殃及,她得仔细想想法子,不能说实情,那么该怎么办?

她一团乱麻理不清,但有一点很明朗,燕珏既是为她挨了打,便得去跟夫人解释清楚,是她抓住燕珏的袖子,使他脱不开身。

那么睿王府呢,苏弗愁眉苦脸。

又听香薇压低嗓音开口:“姑娘,昨儿燕五郎抱你回来,被不少人看见,褚家郎君会不会也知道了?”

昨夜翻来覆去睡不着,苏弗担心的也是这点,但事已至此,她无力回天,若褚九郎真的因此悔婚,她虽难过,却也接受。

书香门第看重名声,她理解褚九郎的为难。

头很晕,起身时眼前一团黑,幸好扶住了圈椅扶手。

苏弗用过红枣桂圆粥,力气恢复些,便换了身丁香色如意纹广袖襦裙,外头依旧裹着雪白斗篷。

还未走到正院,便与一瘸一拐的燕珏碰上。

他脸色苍白,俊朗的眉眼比往日多了几分憔悴,却仍是不可高攀的矜贵模样。

看见苏弗,他的眉头蹙成了小山:“知道褚家来人,便这么迫不及待去澄清清白?”

褚家?

苏弗怔愣间,他上前,脚尖抵住了她的。

作者有话要说:来啦!宝儿们还在不在,评论和收藏忽然冰封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