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之内,许霄与陈宫相对而坐。
听到陈宫竟然对发生了这么久的事情都在耿耿于怀,不禁微微一笑。
“我给了吕布什么……”
“公台,在回答你这个疑问之前,我想先问你一事。”
陈宫问道:“是何事?”
许霄拿起茶壶,将桌上的两杯茶水斟满,将其中的一杯推到了陈宫的面前,缓缓道:“你以为,要如何才能让下属心甘情愿地为自己做事呢?”
陈宫略微思忖了一下,然后道:“要统领下属,得因人而异,不能一概而论。”
“有的人要用心去相交,有的人要用权力,有的人要用钱财,也有的人得用胁迫。”
“面对不一样的人,要用什么方式,或者说得看他需要什么,或者是害怕什么。”
许霄拿起茶杯,微微颔首。
“你说的有些道理,但是又不全对。”
“很多时候,你能给的,他人也一样能给,又如何能保证下属自始至终都死心塌地呢?”
“就那军中最普通的兵卒来说,他们大都来自民间百姓家中,处于整个社会的最底层,绝大多数人来投军不过是为了一口饭而已。”
“面对这样的人,他们最想要的是什么?”
“是粮食,是钱财,是能活下去!”
“这些你可以给他们,他们也为了这些向你效命。”
“可是同样,有朝一日当这些无法满足,或者是受到威胁的时候,他们也会为了这些背叛你。”
陈宫若有所思。
这个……他之前倒是没有想过。
在这之前,他一直把这些归结于人性或者是气节。
有气节的人自然不会背叛,却是忽略了绝大多数都是普通人,这些人想得也很简单。
他们没有那么高的理想和抱负,他们只是想在这个乱世之中活下去,仅此而已。
这绝不仅仅是在说最底层的兵卒,甚至那些世家子弟、朝中的大臣、军中的将军大多数也是如此!
许霄若无其事地在一旁喝着茶水。
他是在让陈宫自己去想清楚这一点。
毕竟,陈宫是要留在倭国执掌全局的。
这其中绝对离不开用人,尤其是如何用倭国人。
这很重要。
过了一会儿,陈宫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道:“所以,丞相的意思是,想要让下属诚心实意地为自己效命,就要给他人给不了的东西。”
“丞相也正是用了这一点才让吕布死心塌地地为丞相效命。”
“而这个他人不能给的是……交心?”
许霄点了点头:“然也。”
“钱财、权力给得再多、再大,他人也一样能给。”
“唯有交心才能最关键的保障。”
“对于最底层的兵卒来说,你赏他千金甚至还不如真心实意地坐下来与他喝一杯酒。”
“能给他钱财的人很多,可是愿意坐下来与他喝一杯酒的人很少。”
“这足以让这些兵卒死心塌地地为你效命,甚至是为你去死。”
陈宫闻言略微犹豫了一下,然后道:“可是……丞相,这世上最难以预料的就是人心。”
“有一些人,天生便是狼子野心或是贪图权势、钱财之人,面对这样的人又如何能做到交心?”
许霄道:“正如公台兄你先前所说,如何用人要因人而异。”
“面对不一样的人,要用不一样的办法。”
“可是,一定要分清楚面对的究竟是怎样的人。”
“绝不可因为一时的印象去否定一个人,更不可过分夸大权力和钱财的作用。”
“就拿吕布来说,由于他之前的一些做派,许多人便以为他是一个两面三刀的反复小人。”
“可是事实上,人做出的选择都是从各自所处的形势决定的。”
陈宫知道,许霄这是在说他之前失败最为重要的一点。
他仅仅凭先前吕布做出的那些事情,就武断地去批判吕布是个怎样的人,却从未想过吕布为何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这才导致了他决策错误和最后的失败。
许霄接着道:“吕布此人出生自并州,因为勇武过人,屡立战功,在军中威望甚重,很快引起了丁原的注意,成为了丁原的义子。”
“许多人便以为是丁原惜才,吕布能遇到丁原是吕布的幸运。”
“可是事实呢?”
“吕布在军中屡立战功,功勋卓著,打得并州边境的外族闻其名而丧胆,昔日三大骑兵之一的并州狼骑就是他一手统领出来的。”
“这样了得的人物又有与丁原的那一层关系在,在军中不说是统领一方的大将,至少也该在军中担任重要职务吧。”
“但事实却并不是如此,吕布直到随丁原去往洛阳之时都只是一个主簿,一个文官的官职!”
“公台兄可知道这意味这什么?”
陈宫也在官场上混迹了这么多年,又是学识渊博之人,这个自然是一点就通。
在许霄询问之后,他立马便回答道:“只给权力,却不给相应的官位,这是内心有所防备,这才用出这样的手段。”
“权力可以一句话收回,有了官位想要动起来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吕布乃是武将,丁原却是给了他一个文官的官职,这是将吕布当成了一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工具,只是想要吕布为他做事,从未真正将他当做自己的义子来看待!”
“长此以往,吕布定会心生不满,这才有了之后杀丁原,投董卓之事。”
“如此看来……吕布所行之事倒也未必不能理解。”
相似的事情,陈宫也曾经历过。
不过,他所经历的与吕布又有极大的不同。
吕布是有权无名,他却是空有一个虚名,其实根本没有得到重用。
所以,他离开兖州到了冀州,想要追寻自己想要的。
除此之外,还有十分重要的一点。
曹操是他陈宫之主,陈宫不能获得重用而离开曹操,这个可以理解。
吕布不一样。
丁原再怎么不对,毕竟是吕布的义父。
吕布心怀不满,可以理解,可是为何非要行那杀父之举?
这可是大逆不道之举啊!
是以,即便陈宫知道吕布有苦衷,他也不认为吕布做的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