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全身泛疼,扭伤的脚也无法活动自如,风凝香还真想扑上去和他决一死战,「这些话你昨天就说过了,早点死心吧!我们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她几乎要咬断牙根的愤怒模样让他乐呵呵的笑了起来,「我知道,我只是想再给妳一次机会,毕竟和魔头私订终身这种好事可不是天天都有,说不定妳拒绝后就后悔了,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
「你再胡说八道,我就对你不客气!」
「也好,妳就尽量对我不客气吧!」百里无涯装出一脸娇羞,可惜脸上茂密的落腮胡遮掩了他精湛的演技,「反正妳爹都已经承认我们的关系了,妳以后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蹂躏我、折磨我、欺凌我……」
他在胡说些什么……
百里无涯看着她突然由暴怒变得呆滞的傻脸,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她嫩嫩的脸颊,「虽然我的所作所为很邪恶,但我的内在却是既害羞、又纯洁,我早就下定决心要将我的身心献给第一个看光我身子的女人……」
少来。「害羞又纯洁的人会大剌剌的脱光了在河边洗澡?」她拍开他的手,不客气的斥道:「而且你昨天可没这样说。」
昨天当然不会说,因为这是他刚刚才乱编的,百里无涯假装没听到她的质疑,继续发表他慷慨激昂的瞎掰。
「我本来以为会遇上一个来河边洗衣服,既贤慧、又乖巧的温柔姑娘……」他低下头,叹了口气,一副「上天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的惨痛模样,「没想到却是一个脾气倔、嘴巴坏,家事手艺又不怎么样的恶婆娘……」
风凝香听得瞠目结舌,一时间竟忘了回嘴,过了好一会儿才结巴着道:「你、你自己无耻就无耻,干嘛还、还这样污蔑我……」
他怎会知道这些事?她又没在他面前表演过!
「我百里无涯什么话都说,就是不说谎话。」他面不改色的又撒了个漫天大谎,「这些话都是妳爹亲口说的,我只是把他的想法转述给妳听而已,当时妳爹哭着要我别介意妳的这些缺点,我跟他说反正我俩已经关系匪浅,就算妳再怎么笨拙,我也不会嫌弃妳的……」
他状似无辜的话,却让羞耻的红潮占据了风凝香的脸蛋,还一路漫到她的颈后,那双眼更是羞愤得异常明亮,令人摸不清是汪着一潭水或是燃着一团火。
要说她那个多愁善感的爹亲在百里无涯面前哭了,她信;对百里无涯说自己不擅家务的缺点,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她爹会提起这个,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她爹老爱怨叹自己的女儿就像个儿子似的,能继承他的衣钵,却持不了家。
「你、你胡说!我不相信!我爹一向嫉恶如仇,怎么、怎么可能……」会同意他这个大恶人和她在一起?
唯独这一点是绝不可能的!
她这副羞愤不已,脸泛红潮的惊疑神情让百里无涯看得有些移不开目光,直到风凝香又一副要用眼神杀死他的狠厉模样瞪住他,他才哈哈笑了两声,「别担心,我说不嫌弃妳就不嫌弃妳,不会煮饭、洗衣也没什么,我也一样不会。
「而且我很会杀人,妳很会救人,我们其实也算是匹配,有我这样一个可以让妳发挥所长的夫君,妳就别再不知足了。」
虽然他跟她爹根本就没谈过什么婚嫁之事,但是风凝香焦急、恼怒的模范实在比他想象中的要可爱许多,他也不介意毁坏自己的名节来让她多胡思乱想一下,百里无涯坏心的这么想着。
风凝香呆呆的瞪着他,虽然压根不相信百里无涯那些一面之词,但是见他说得这么信誓旦旦,还是不由得混乱了起来,连气都不知道该往哪里出。
「看来跟妳说说话还是有点用处,妳的脸色比刚才好多了,应该比较不疼了吧?」百里无涯捡起她落在一边的竹篮,交回到风凝香手上,「妳的脚也要尽快处理,咱们早点下山吧!」
他的问话让她又是一愣,他刚才那些让她气得想要杀人灭口的胡言乱语,难道是为了引开她的注意力,让她暂时淡忘身上的疼痛吗?但他有必要使用这么激烈的手段吗?这样反而让她的头很痛啊……
更让风凝香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这个讨厌鬼竟然有这种心思,她还以为他开那些玩笑只是为了拿她取乐──不!他肯定是在逗着她玩,看她被气得团团转就乐不可支,她可不能因为这三两句话就被他给蒙蔽了!
不怎么情愿的撑着伤腿趴到他的背上,心思有些混乱的风凝香看他一边哼着小曲,一边轻松自在的迈开大步,矫捷得一点也不像身上背了个人,忍不住开口问:「你今天怎么肯用脚走路了?」
昨天不是还在树上跳过来又跳过去,让人搞不清楚他到底想当人,还是当猴子。
她带着些微讽意,听起来又有些别扭的询问让百里无涯愣了一下,随即不以为忤的笑了起来,「妳不是怕高吗?」
因为笑声而微微泛起的震动,再加上他那句若无其事的反问,风凝香心里就像是余波未息的湖里又被扔进了几颗石子,瞬间激起阵阵纷乱的涟漪。
她不知道究竟该如何罪大恶极、冷血凶残,才会被人称作魔头,这个百里无涯虽然偷了她的鸡、强迫她看他洗澡,甚至为了他的师妹而将她强行掳来这里,但除了那张嘴老爱在口头上占她便宜,可恶得让她恨不得塞把泥巴堵住之外,他对她这个「俘虏」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些血腥残忍的虐待。
「百里无涯……」趴在他的背上,风凝香头一次这么心平气和的唤他的名字,「人家都说有头发谁要当秃子,大家都想做善事、当好人,你又为什么要反其道而行?」
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问,百里无涯轻快的脚步缓了一缓,再开口时虽然同样是那副懒散的口气,但已经没了之前的戏谑,「因为我不是妳口中的『大家』,我这一生没打算做好人,也不立志做好事。」名声什么的,对他来说都是浮云。
「不想做好事的话,也没必要做坏事啊!」什么都不做不也挺好吗?「难道为非作歹真的那么有趣?」
不过照他这种「天下要是不乱,就由我来扰乱」的个性,要他什么都不做的话,应该跟判他绞刑差不多吧?
她的问话让百里无涯不禁噗的一声喷笑出来,他的行事作为若不是为了自己的计画,再不就是不拘善恶的随心所欲,倒是没想过什么有不有趣的问题。
「有趣吗?偶尔吧!」
他模棱两可的回答让风凝香皱起眉,不满的往他的肩上拍了一下,「偶尔是什么时候?」
「嗯……像是我不知羞耻的在河边洗澡,反而被淫贼姑娘看个精光,还很没良心的不肯对我负责……」
百里无涯还没说完,她便气急败坏的往他的肩上猛拍着不停,「你说谁是淫贼?说谁没良心?!」
他真是做贼的喊抓贼,自己下流,还哭诉别人不要脸!
「欸!要是觉得跟妳无关的话,妳干嘛那么生气啊?」
听着她再度燃起火气的嗓音在耳边怒嚷,成功转移了她注意力的百里无涯无声一笑,若无其事的继续胡乱瞎扯,同时不知不觉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他以前做的那些事有不有趣,现在百里无涯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但是现在回想起遇到这个姑娘之后的种种,无论是她被自己激怒,或是自己被她气得跳脚,全都让他忍不住想笑啊……
一只脚被裹得活像火腿的风凝香坐在柳纤纤榻边,双眼半垂的仔细诊着脉,好一会儿才将那只白皙瘦弱的纤细手臂放回榻上,小心的替她拉好被子。
「夫人的脉象虽然稳定了些,但依然较为虚弱,所以目前还是先以养好身子为重,也算是为之后拔除毒素的治疗做准备,毕竟如果那些药材迟迟收集不全,我可能得用其他方法来袪毒,到时若是体力不足,一口气撑不过来的话,那也只是枉然。」望着那张明显带着病气的清丽脸蛋,风凝香说得有些忧心。
「谢谢妳,风姑娘,妳叫我纤纤就可以了。」那声「夫人」让她感觉自己顿时老了二十岁,柳纤纤抬眸看向那个脸上洋溢着关怀与担心的姑娘,略显苍白的唇角微微勾起。「妳的脚是三天前扭伤的吧?好些了吗?」怎么看起来还是这么严重的样子?
这位风姑娘被她的师兄带来这里后,虽然不怎么情愿,但还是认真的为自己和其他居民们看诊治疗,面对师兄时也一副大无畏的模样,让柳纤纤不禁对她的善良和勇气起了好感。
风凝香瞥了自己的伤脚一眼,不以为意的点点头,「再养个两天应该就没事了,这是妳师兄为了整我才包成这副德行,其实根本没这么夸张。」
她家祖传的跌打损伤秘方可是江湖闻名,还曾让某任武林盟主推荐为居家旅行、切磋决门的必备良药呢!
只不过……她瞄了自己的脚一眼,心里又冒起嘀咕──百里无涯这是摆明了不让她好过!
为了报答他的盛情,她应该也想办法把他的腿给打断,好让他体验一下被包扎得寸步难行是什么滋味。
见她一提到师兄就满脸不是滋味的模样,柳纤纤不禁噗哧一笑,「看来风姑娘和我师兄处得不错,这样我就放心了。」
处得不错?!「呃,纤纤姑娘……」风凝香忍不住挪了挪身子往床榻靠近,有些难以启齿的望着她,「我帮妳检查一下眼睛好吗?」自己竟没发现柳纤纤的视力也有点问题,真是太失职了!
她那既狐疑又忍耐的语气让柳纤纤更加愉快,一向没什么血色的双颊难得让笑意晕染上一层薄红,「虽然师兄在弱冠后就出外闯荡,跟我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我们毕竟当了几年的师兄妹,他喜欢什么我还是明白的。」
那她知道她师兄是个不仅自己不知羞耻,还要诬赖别人坏他清白的混蛋吗?风凝香在心里腹诽着。
见风凝香满脸的不赞同,柳纤纤笑叹了一口气,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自言自语似的轻声喃道:「我知道其他人对师兄的看法是什么──胡作非为、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他确实不是个好人,但天底下又有几个好人呢?尤其江湖险恶,比起那些笑里藏刀、口蜜腹剑的人,师兄反而要坦荡得多了。」
关于这一点,风凝香同意,她还没见过像百里无涯这样使坏还理直气壮的家伙,但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是要说他欺负她也毫不迂回吗?
「师兄虽然看似随性,但其实是不爱与人亲近的,过去除了我和几个师门里的长辈,遇到其他人时,他连话都懒得和对方说;偶尔有些不入流的混混来攀交情,他更是一声不吭的提起刀子就打出去,让他们也不敢拿他的名号在外头招摇撞骗。」
她说的是谁?谁连话都懒得说?自己遇到的那个明明就聒噪得让她想下药迷昏他,好换得片刻的安宁啊!
「纤纤姑娘,妳有其他师兄吗?」该不会她们讲的,其实并非同一个人?
「呵呵!所以我才说师兄喜欢妳呢!」风凝香的反应又让柳纤纤笑了起来,「你们刚到寨子的那天,他就兴高采烈的跟我说了遇见妳当时的情况,我好久都没见到师兄这么开心的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