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飞收回了手,又拽来毯子给他盖上:“那你会死。”
苏合一下就瞪大了眼睛:“你骗人!”
杜云飞面不改色:“你很难伺候。”
“那就别伺候了。”苏合接过毯子自己盖着:“我现在感觉挺好的,你别管我了。说实话,我老看着你这张扑克脸,心里也挺烦的。”
平白无故地遭到了嫌弃,杜云飞也不较真。他没有走开,依旧站在车外,似乎冷冰冰地看着苏合。
苏合虽然烧得迷迷糊糊,却也不愿意输了架势。便也横着眼睛死瞪回去。
两个人就这样一里一外地对了半天眼。最后还是脑子清醒的杜云飞开口了。
他问苏合:“你总是装出这种无所谓的模样,有意义吗。”
苏合也反问他:“那你总是装出这种不苟言笑的模样,又有意义吗?”
“不要和我抬杠。”
杜云飞上前半步,一手撑住车门框,低下头来看着苏合。
“我见过很多次、很多种人面对死亡的表现……你其实也在害怕,毕竟没有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害怕又怎么样?难道害怕就一定要表现出来?”
苏合嘴角依旧带着那抹有些欠揍的笑容:“窝藏害怕是不是会被你拖出去枪毙啊,那我还真是好怕啊……”
说着,他故意做了个双手抱头的姿势,手一抬,血就顺着输液管回了出来。
杜云飞黑着脸将他的手拽了下去。
“压抑恐惧就像用手去拍铁钉,越用力受到的伤害也越大。情绪的释放有其合理性,不是拼命压抑着才叫男人。”
苏合看着自己的血一点点重新流回手背,静默片刻,突然就改了主意。
“那我现在很害怕,杜医生,能不能请你安慰我一下?”
“我一直在安慰你。”杜云飞道。
“我病得这么严重,口头上的安慰能有什么用?”说到这里,苏合居然主动撅起了嘴唇:“不如……来亲一下?”
“不行。”杜云飞竟拒绝得无比干脆,“你的口腔现在也可能带毒,我没必要冒这个险。”
“……你这个人,还真有意思。”苏合干笑一声,又仰着头长长地叹了口气:“说实话,我还挺高兴认识你的呢。虽然开头不太愉快,不过现在我并不讨厌你。”
“可我对你的印象到现在都很不好。”
杜云飞一边调整输液壶,一边将苏合这边的车门关上,只开着车窗作为透气:“别胡思乱想,发烧还想东想西,脑子会烧坏掉。”
“说得这么难听,看起来我真的还有救。”
说着,苏合将输液的手搁在了车门框上,为自己调整了一个比较舒适的位置。
“不过,万一我真的不行了……说真的,拜托你照顾一下我的弟弟,不要让那个姓海的给拱了。”
“自己的白菜自己看着。”
说完这句话,杜云飞收拾完药箱和其他物品,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第35章春光乍泄
这天傍晚,吕如蓝亲手做了一份海鲜蔬菜粥,杜云飞往粥里加了点安神镇定的药物,一勺一勺喂给苏合吃下。烧暂时还没有退,但苏合很快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这之后,段鲸和林幼清来打听过苏合的病情。在得知情况稳定之后,就返回船上商量明天的计划。
吕如蓝来得次数更多,而且每次都赖着不肯走。到最后杜云飞不得不和海臣商量,让他把人拖住,别老来打搅。
夜渐深了,杜云飞在车旁的码头上搭起帐篷,一边继续整理药品,一边随时观察苏合的情况,做些必要的记录。
大约到了后半夜两点,苏合的体温终于降到39c以下。他起来讨了点儿水喝,又去树林里上了趟厕所,回头接着呼呼大睡。
见他多半是没什么大的状况,杜云飞稍稍放下心来,于是也熄灯休息。远处涛声阵阵,海风吹得帐篷呼呼作响,可他却觉得躺在地上更比船上踏实许多,很快就进入了睡眠。
杜云飞的睡眠质量向来都很不错,换句话说,就是一旦躺下,雷打不动。
可就是这么好的睡觉素质,今晚也睡得有些不太踏实。
躺着躺着,他开始觉得胸口越来越沉,丝毫没有减轻的趋势,最后甚至连手臂也酸麻起来。
忍无可忍,他只能勉强睁开眼睛,微微仰起头,立刻就找到了胸闷的原因。
那是一个人,就依偎在他的胸口上,枕着他的手臂。几缕柔软的发丝从那人前额垂挂下来,遮掩了稍带点儿媚意的眉眼。
……苏合这个家伙怎么躺这里来了。
杜云飞抬起没被压住的那只手,去探苏合的额头。
温度正常了。
看起来昨晚上的发热的确只是偶然,噬咬并不会导致丧尸病毒发作。
昨天开始一直紧绷的心情,这时彻底放松下来。杜云飞挪了挪胳膊,想要缓解一下酸麻。只听苏合咕哝一声,也在睡梦中调整了睡姿,微微仰起的脑袋正好与杜云飞打了个照面。
不得不说,苏合的这张脸的确长得很好看。眉眼有情、嘴角含笑,仿佛天生带着一股勾人魂魄的魅力。
老实说,在性观念日益开放的当下,若不是有着鲜明的性格与一技之长,长着这样的脸,真的很容易就会成为别人囊中的猎物。
鬼使神差似的,杜云飞又伸出了手。这一次,却不是探向苏合的额头。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落在苏合的脸颊上,感受着指尖的光滑柔软,又慢慢往下,点上了嘴唇。
就是这张嘴,总是滔滔不绝地发表着各种歪理邪说,却又偶尔会柔软乖巧得叫人让人心里发痒。
而仅仅就在几个小时之前,这张嘴里还胡言乱语着,甚至主动索求亲吻。
不知不觉中,杜云飞轻轻揪住苏合的一小片嘴唇,缓慢揉捏着,看着那块柔软的嘴唇变得湿润起来,透出诱人的樱桃红。
被拧得重了,苏合轻哼一声,睫毛闪动两下,似乎要醒了。
愕然回神的杜云飞赶紧松手,只见苏合稍微动了动,又吸了一口口水,继续趴在他胸口睡得香甜。
杜云飞这才重新定下心来,再伸手去摸一旁的手机。时间已经指向早晨七点,虽然外头还没听见动静,不过差不多也是时候起床了。
在“让苏合好好休息”和“叫醒他吃药”中间犹豫了片刻,杜云飞还是选择了后者。他推了几下苏合的肩膀,没有反应,紧接着又拍起了脸颊。
“醒醒、醒醒。”
苏合对这样的叫早服务显得很不满,他皱着眉,把脑袋在杜云飞厚实的胸肌上磨蹭了几下。突然猛地抬头,翻起白眼,竟张嘴咬向杜云飞的耳朵!
说时迟那时快,杜云飞已经一手掐住了苏合的咽喉。
“我现在按住的地方叫颈动脉窦。只要再持续几秒,你就会变成真正的丧尸。”
“……亲,开个玩笑而已……不用这么认真吧?”
见占不着什么便宜,苏合也只能乖乖讨饶,揉着脖子缩到一边去。
杜云飞顺势把压在他身下的衣物抽出来,开始穿衣。
“谁叫你过来的。”
“车里头晚上冷啊!”
苏合就地打了个滚儿,将毯子全都裹在了自己身上:“昨晚上我出汗了,衣服湿透了贴身上,特别难受。我想叫你,可看你睡得还挺沉的样子,就跑过来一起睡喽。”
杜云飞转眼穿好了衣服,心里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刚才你什么时候醒的?”
苏合玩着他的衣角:“有一阵了。不过我有低血糖,就算醒了,意识也不怎么清醒。要过好一会儿才能缓过来……怎么了?”
“没怎么。”杜云飞只当他什么都不知道,起身拉开了帐篷,“既然病没了就快点起来,我要收拾东西。”
这之后没过多久,船上的几位也陆续醒了,得知苏合没事都欢天喜地。大家洗漱完毕之后吃过早餐,重新坐下来合计接下去的计划。
根据昨晚的统计,船上的淡水还能使用三天;蔬菜和肉类虽然还算充足,但是继续放置在常温下很快就会腐败。所以,今天上午最重要的事,就是将食品物资转移到植物园内的别墅里去。餐厅一楼设有专用冷库,别说船上的这些青菜萝卜,再多几十倍也不在话下。
说到这里,吕如蓝提出建议:既然大家都要在这儿住下了,再“餐馆餐馆”的称呼,未免有些怪异,不如就与时俱进地改口叫“基地”。
这个建议总共得到了包括段星泽在内的一个人的同意,却立刻遭到了海臣的反对:“还基地呢,那我们是什么,基地组织?”
“那不如叫中华人工共和国海关缉私局好了。”
两个跑题的很快就被镇压。所有人之中年纪最长的段大总裁清了清嗓子:“总之,搬运货物必需优先进行。我们现在有一台工程车,所有东西都可以一次性搬进别墅。差不多上午就能够完成,接下来,你们觉得应该做什么?”
“我觉得应该在跨海大桥那边放置路障。”林幼清建议,“防患于未然,永远比应付正面冲突要容易。”
“还有物资补给。”海臣道,“码头那边的冷藏集装箱里,还有大堆大堆的食品。z市的电力是昨天断的,这几天集装箱里的肉类就该慢慢腐败了。多可惜啊,最好能赶快再去搬一批过来。”
“既然淡水还可以支撑三天,饮用水净化的问题,可以放在明天或者后天考虑。”杜云飞也表态,“工地上材料很多,这个可以交给我来办。”
吕如蓝问:“那我们晚上是继续睡在船上,还是搬到基……别墅里面去住?”
“小蓝别心急啊。”就连苏合也来凑一把热闹:“等咱们把植物园的角角落落都扫荡干净,再过几天,确定了真没什么漏网之鱼,到时候再搬也不迟。”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定出了接下来三天的计划表,由吕如蓝负责誊写,罗列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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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
上午:转移生活物资、检查工地可回收利用的资源。
下午:海臣、吕如蓝去码头扫货;其他人前往跨海大桥,修建临时路障;晚上:接收、清点、转移第二批码头物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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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
上午:完成跨海大桥临时路障工程;
下午:杜云飞主持生活用水净化施工,其他人继续对植物园进行摸底排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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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天
上午:完成生活用水的改造和植物园内部排查;
下午:加固别墅安全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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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取在大后天,大家能够从海上搬到陆地上。
事不宜迟,大家立刻分头开始行动。海臣将昨天那辆工程车开了过来。苏合领着段星泽打来海水冲洗掉车斗里沾着的丧尸血污,又铺上沙子吸干水分。趁着这段时间,其他人开始将车上和船上的各种物资搬运下来,按照箱数做简单的统计,然后统统放到工程车上。
等到所有物品装载完毕,包括段星泽在内的众人跳上工程车,一车人和货就这样浩浩荡荡地开进了植物园。
正所谓“站得高望得远”,站在工程车上自然也有着不一般的视角。进入园区之后,道路两旁的那些彩钢围墙已经不能阻挡他们的视野,各式各样的花卉、植物,都在眼皮子底下铺开了,连成一片,真可谓美不胜收。
“世界末日的春天,依旧是春天啊。”吕如蓝低声感叹。
他的表哥却不赞同:“谁说是世界末日了?充其量也就只是人类的末日而已,你看这些花花草草的,不还是好端端的?不,说不定还会更好呢。”
段鲸一手揽着儿子,一边靠着林幼清,以人生赢家的姿态嘲笑道:“认识你这么多年,第一次知道你原来是反人类。”
苏合还顺着杆子往上爬:“其实我已经是丧尸了。”
“那怎么又活了。”
“因为……”苏合突然抓住靠在边上看风景的杜云飞:“我们人鬼情未了啊。”
杜云飞嫌弃地拉开他的手:“病好了就折腾,妖怪。”
吕如蓝也跟着起哄:“杜医生,你快给我哥再扎两针吧!”
大家的心情显然比昨天初来乍到时轻松了不少,说说笑笑的,不一会儿就到了别墅门口。
明明昨天已经基本清理过一遍,可是眼前门前的道路上依旧有不少石蒜花重新冒出头来。海臣毫不留情地一路碾过,到了别墅门口停下来一看,轮胎都沾满花瓣变红了。
留下段星泽在高高的工程车上站岗放哨,六个成年人下车卸货。走在最前面的段鲸捧着一箱蔬菜走进院子,突然就把东西给丢地上了。
他转过头来问海臣:“你们两个,昨天走的时候没关门?”
“关了啊。就是钥匙没找到,所以没上锁。怎么?”
说着海臣也走了过来,顿时就明白了段鲸为什么会这样问。
因为,别墅的门虚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