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湛蓝的天空之上忽的炸开了一声巨响,贺缺执枪的手微顿,看着倒在地上许翼和简越溪两个人。

他认出了那是齐繁一行人的信号弹,于是他问两人:“这代表什么意思?”

许翼捂着被贺缺一拳打肿的脸,朝着贺缺吐出一口血沫子,啐道:“你觉得我们会告诉你吗?”

贺缺不废话,枪对准许翼,简越溪忙不迭的说道:“别开枪!可能是齐哥他们找到那个小姑娘了,也可能是遇到危险了,总之我们……”

贺缺眉眼微动,许翼打断简越溪的话,嚷嚷道:“竟然会有人救你?你这个怪物……”

“砰”的一声,一枚子弹没入许翼的肩胛骨,疼得他立刻说不出话来了。

贺缺最终还是没有杀他们,因为他忽的想起了阮芽,那个小姑娘不会喜欢他们的鲜血污染了这片土地。而且,他现在没有必要浪费时间在他们身上——依旧是因为阮芽。

贺缺是一个有仇必报但有恩未必会还的人,毕竟这么多年来也没有人帮助过他,他孤身一人,艰难求存。但他却想报答阮芽,她救了他的命,救了他的心。是她在他绝望的最后关头,拉了他一把。

贺缺知恩不报,除非是阮芽。

他没有丝毫犹豫,转过身,大步的朝着反方向走去,因为他记得初见时阮芽便是一直向北前行的。

贺缺将许翼和简越溪甩在身后,许翼强忍着疼痛,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另一把枪,颤抖着手要将枪口对准贺缺,但被简越溪按下。

“不要自找麻烦,不得不承认,我们杀不了他……他就是个不会死的怪物……”简越溪盯着贺缺的背影,眼睛里充满了惊恐。

许翼气急,手中的枪掉落,他狠狠地垂在了干涸坚硬的地面上。

……

贺缺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中不免有些担忧。要在废土上找一个人并非简单的事,尤其是现在……他也有一点辨别不了方向,甚至连去到阮芽居住的地方都找不到正确的方向。

是的,废土太大了,他迷路了,他只能确定自己在往北走。

不过不得不承认的是有的时候命运真的是一件非常神奇的东西,命运用名为缘分的线牵引着他前行。当然,命运没有指引他找到阮芽,他看见了齐繁。

齐繁现在似乎是遇上了麻烦,他们四人正在与丧尸群搏斗。四人的战斗力都极为强悍,一时与那数量骇人的丧尸打了个平手。

贺缺知道他们行动惯常都是两人一组,想必是其中一组运气不好撞上了丧尸,不得不召集另外的队友寻求帮助。

贺缺微微抬起手,将枪口对准了齐繁的太阳穴。此时光线昏暗,他瞄准齐繁花了不少的时间。

正在这时,他听见齐繁说:“不能再和这些丧尸浪费时间了!唐渊,我要找的那个小姑娘,她是往哪个方向跑的?”

“北边!”

“我们也往北跑。”齐繁一脚踹开挡在他面前的丧尸,率先向北跑去。

其他几人纷纷效仿齐繁的做法,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他们已经在丧尸的身上浪费了太多的时间了。

贺缺听见了齐繁和他们的对话,他将枪放下,抬脚跟了上去,将眼前的一片混乱尽收眼底。

在昏暗的光线中,有几株散落的碧绿野草随风摇曳,然后被逃窜的几人踩进了干涸的焦土之中。

贺缺想,要是那个小姑娘看见了,不定会有多生气。他曾看见过她除去药田里的杂草,然后珍视的种在最外围的那片青草地上。无论是鲜花还是野草,她从无偏见,一视同仁。

贺缺正想着,下一刻,令他惊讶的事情发生了——原本对齐繁几人穷追不舍的丧尸们忽然停下了脚步,然后蹲在了那被踩进泥里的野草旁,伸出腐烂的手,小心翼翼的用他们那可以轻易夺人性命的利爪,扶起了土壤里脆弱却顽强的野草。

然后,丧尸们没有再去追赶齐繁等人,而是蹲在野草旁边嘀嘀咕咕,具体说的是什么,贺缺听不懂,他只绕过这些丧尸,向北走去。

那些丧尸看见他了,只用那双混浊的眼眸审视的看着他,没有再有任何动作。

这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四野寂静,贺缺能够清晰的捕捉到齐繁的脚步声。在这里分散开来绝非一个很好的做法,但他们还是两两一组分开了,似乎是不找到阮芽便不罢休一般。

贺缺默不作声的跟上了齐繁,齐繁主动送上门来,这样好的机会,他没有理由放过。

齐繁似乎是心不在焉,又或者是心焦,并未察觉到身后潜藏的危险,他走得很着急,身旁的同伴几乎要跟不上他。

然后,两人失散了。

贺缺见此,唇角勾起的弧度冰冷玩味。

很快,周围便空无一人,除了齐繁身后骤然逼近的脚步声以及一声枪响。

“想找的人没有找到,不该来的人反而来了。”齐繁警惕性极高的避开贺缺的攻势,立在一边,镇定的说道。

贺缺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便发动了第二次的进攻。

两人扭打在一块,尘土飞扬。

贺缺低估了齐繁身手的突飞猛进,齐繁也没想到他的身体竟然会恢复得这么快,再打下去,对两人都没有好处。

齐繁抬肘打掉贺缺手中的枪,沉声说道:“我现在的目标不是你,等唐渊他们找来了,你觉得你打得过我们?”

贺缺扯了扯唇角,说:“齐繁,你太自大了。你以为凭你一人就能对付我,支走了殷正南。现在发现不敌我了想退缩?世界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说完这句话后,他不再废话,直接用脚勾起地上的枪,对准齐繁的太阳穴就是一枪。只不过人在危难关头的反应力总是无与伦比的敏捷,子弹擦着他的脸过去,留下一道血痕。

贺缺毫不犹豫的开了第二枪,但那把枪已经没子弹了,他便扔了枪,大步走向摔倒在地的齐繁,抬手就是一拳。

齐繁侧身避开,贺缺一拳打在坚硬的土地上,眼看着两人就要再度扭打在一起,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与呼喊声。

贺缺揪着齐繁的领子,告诉他:“还记得这片废土吗?我们在这里认识,现在我也会在这里和你做一个了断——齐繁,只要你还在这片废土一日,我就会在暗处,和你好好玩。”

贺缺站起身,一脚将齐繁踹开,然后扬长而去。

齐繁满身的尘土,他咳嗽了一声,摸了摸脸上那一道还在溢出鲜血的血痕,眼神从冷静变成了冰冷。

“当初,我就不该对你手下留情。贺缺。”齐繁喃喃,然后从地上爬了起来,身姿挺拔,方才的打斗似乎并未对他造成严重的影响。

齐繁很快就被贺缺甩在身后,过了好久,贺缺才动了动手指。废土的土壤大多都干涸坚硬,他刚才一拳砸在地上,那种滋味并不好受。

他一边走,一边抬起手,想看看指关节是磨破了还是出血了,但还没来得及细看,便脚下一空,踩进了一个大坑中。

……

傍晚时掉进坑里的阮芽在尝试过攀爬、呼救之后发现并没有什么用,果断的选择了安静的在坑底躺平,保存体力。

阮芽坐在满是尘土的坑中,盯着周遭的凌乱叹了一口气。正在这时,她身边的水壶因为没放稳微微倾倒,被她及时扶住。她看着这水壶想,这大概就是不幸中的万幸,她一直有随身携带清水的习惯。

其实她从前也有过这样类似的经历,都是这样一壶清水帮她度过了难关,让她不至于滴水未进。办法总会有的,出库总会有的,而她只需要等待。

阮芽靠在土壁上,安静的想着,渐渐的,天色暗了下来,一直到残余的光线再也不能让她看见周围的景色,她才缓缓的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陷入睡眠状态。

正在这时,上方传来了脚步声,惊醒了昏昏欲睡的阮芽,阮芽刚打算开口求救,就感觉上面有个东西砸了下来。

阮芽抱紧了她的锄头与水囊,虽然她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但并不妨碍她盯着对方的轮廓看。

半天,那个人从地上爬了起来,阮芽能够无比清楚的感受到他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似乎是无语,又似乎是无奈。

阮芽不明所以,她眨巴了一下漆黑清澈的眼眸,然后稍稍后退了一步,和他保持距离。

也正是这个时候,那人终于开口,对她说:“好巧。”

简短的两个字,阮芽没有听出贺缺的声音,她迷茫的回:“巧……什么?”

“我们早上才见过。”贺缺说着,走到了距离阮芽不远处的地方坐下。

阮芽这才反应过来,她也顺势坐了下来,然后道:“是你呀!那真的很巧。”

贺缺“嗯”了一声,然后抬起头,估算着这个坑的高度他可不可以徒手上去。他想着,伸展了一下十根酸痛的手指头。

身处于黑暗中的阮芽动了动,往贺缺坐得近了些,然后,她像是没话找话似的问:“你是特地来救我的吗?”

贺缺收回盯着上方的视线,然后他微微偏过头去,清楚的看见了阮芽那双漆黑如夜、明亮如星、清澈如月的眼睛正落在他的脸上。

贺缺瞳孔微缩,目光不由自主的追随着她如星似月的眼眸,半晌都未能回应。

阮芽不知道贺缺正在黑暗中与她对视,她只觉得对方的目光……有点儿奇怪,她不能找到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但这种目光的确让她不自在。

在阮芽尝试转移话题或者是沉默的时候,本以为不会开口的贺缺忽然慢悠悠的说道:“是啊,我特地折返回来找你。”

阮芽……是真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因为她本身就是因为周围太黑了在没话找话说,试图打破黑暗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