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沫的突然一声惊呼，让方冉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他的手。
“怎么了？”
周沫双眉紧锁，拳头也再一次握紧，并且攥住了方冉的指尖。
“我看到……一个怪物。人的上半身，蛇的下半身，有鸡一样的爪子，有翅膀，头上有角。它在从茧里面取……
不对！
它发现……”
话音戛然而止，周沫随即猛地睁开了双眼，冷汗瞬间溢满额头，紧紧攥着的双手也在不住颤抖着。
“里面怎么了？”方冉焦急问道。
周沫艰难地转过头，嘴唇微微张合，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方冉急忙指了指头，然后用意念又问了一遍：“里面怎么了？”
周沫能听到方冉的声音，但他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吃力地轻轻摇头，然后再次闭上眼睛，似乎需要休息。
方冉没有吵他，而是静静地守在床边，过了好半天，周沫攥紧的手才慢慢松开，颤抖也终于停了下来。
“让你担心了。”微弱的声音直接出现在了方冉的脑海中。
“没有。”方冉缩回了被攥着的手，轻声问：“到底发生什么了？”
周沫长长呼出一口气，像是要缓解一下焦躁不安的情绪，但收效显然不大，因为他的双眉依旧紧蹙着。
“先说药吧，那应该不是简单的致幻，因为分身就像一辆载具，需要我的意识去操控，但那个药明显不是作用在身体上的，而是直接作用在我的意识上，所以我本体这边也被牵连了。
再说那边的情况。
我看到一条蛇怪，它大概是那群妖怪的首领，它们在饲养人类，把人封存在茧里面，想吃的时候就让小妖把人抬上来。我刚才参加的像是个宴会，但我不是妖怪，更像是披着妖怪外衣的伪装者。
之后我被发现了，它们开始攻击我，我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再次深呼一口气，周沫像是犹豫要不要继续说下去，但考虑片刻，还是接着说了。
“它们抓住我之后就开始分食我。整个过程我都是清醒的，身体被撕碎时没有流血，感觉我的身体就像纸片一样，被撕得四分五裂，疼痛一直在折磨我。
同时那个蛇怪也会在我耳边一直说话，让我不要反抗，让我顺从，只要我放弃抵抗，就能真正变成它们的样子，和它们一起吃人。”
“持续了很久吗？这边只是一瞬。”方冉不由得皱起眉头，本来缩回去的手，又再次按在了周沫冰凉的手背上。
“我不确定持续了多久，那种情况下，人对时间的感知会变得迟钝。在我看来，好像持续了一周，或者更久？我不知道。好在我接受过受刑训练，勉强扛住了。”
说完，周沫再次长舒一口气，随后牵起嘴角，朝方冉笑了一下。
看似云淡风轻，但他的话却听得方冉心头一揪。
“对不起，我应该想一个更稳妥的办法，不该让你去冒险的。”方冉自责地道歉道。
“没事，这已经是最稳妥的办法了，我只投入了三分之一的意识在分身里，看来以后要进一步减少投入才行，这也算是一个教训。”周沫的神情越来越放松了，眉心也渐渐舒展，精神状态正在迅速恢复。
看到周沫确实没大碍，方冉也松了一口气，随后她便开始冷静分析周沫的发现，不能让他白白受到那些精神折磨。
片刻后，方冉问：“你看过黑客帝国吗？”
“脑后插管的老电影吗？看过，打斗戏软绵绵的。”周沫似乎真的恢复过来了，说话也开始跳跃了。
方冉早就习惯了他这种说话方式，所以压根没接茬，只管按照自己的思路继续往下说。
“我觉得，现在这个游戏副本和脑后插管的背景设定差不多，只不过种植人类的不是机器，而是妖怪。
这些妖怪把人的肉体封存在茧里，然后把意识，或者说是灵魂，送入到一个虚拟的世界里，这个虚拟的世界有法律，有文明，和现实世界几乎一模一样。人的灵魂可以在这个虚拟世界里成长，就像庄稼在土地里慢慢生长。
对于妖怪来说，人的灵魂可能有各种口味，老人的一生经历最多，灵魂的口味可能更浓郁。而疯子的灵魂，可能更丰富，更刺激。具体口味如何我不确定，但这样一切都能说得通。
至于我在楼上看到的那个类似献祭仪式一样的古怪房间，我在猜想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这间医院的管理者就像是黑客帝国里的反抗军，他们不断用药物让人清醒过来，看清现实，然后去对抗那些种植人类的妖怪。
医院的人不敢大张旗鼓，因为引出乱子，触犯了法律，就会引起妖怪的注意，就像电影里反抗军的活动会引来特工抓捕他们一样。”
“所以，如果玩家在医院里联合起来对抗NPC，惹出大乱子，反而会导致游戏失败？”
“……”方冉沉吟片刻，摇头说：“未必，因为玩家的肉身没有被种植在另一边，如果医院里的反抗军被消灭了，玩家应该也能完成7天的生存任务，只是风险可能更大一些，或者影响通关之后的奖励。”
“也对，黑域游戏确实没有固定的通关模式，它会给我们设置陷阱，但不会限制我们的选择。”
方冉轻轻点着头，脑海中则回忆起上午看到的那部低成本垃圾电影。
电影对黑客帝国的拙劣模仿，似乎就是对游戏本质的一种暗示。
“我们要不要赌一把？”方冉看向周沫，琥珀色的双眸中闪烁着灼热灵动的光，就像两团跳动的火。
周沫牵起嘴角，笑容灿烂。
他似乎回想起了什么，轻声问：“又是灵光一现的一步妙棋？”
“这局我赢定了。”方冉附和着微笑点头。
“每次你有这种状态的时候，十局有九局是我输。所以，我相信你。”说着，周沫起身下了床，来到门口说：“走吧。”
方冉好奇地看着他。
“你知道我要赌什么？”
“大概已经猜到了，毕竟我们已经认识四年了。”周沫一边微笑一边推开了房门，随后做了个“请”的手势。
方冉欣然迈步走出房间，站在走廊里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双手拢在嘴边大声呼喊道：“我是今天杀人的非法闯入者！来抓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