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又在吃红豆冰吧?”
望着对话框里弹出的文字,方冉颇为无奈地轻轻笑了笑。
又来了。
春城,秋日傍晚夕阳将倾未倾,淡淡的月弯却已攀上了枝头,晚霞的绯红就像笔梢浅浅的油彩,将天空这块画布默默浸染。
残阳洒下的余晖静静淌过街头巷尾,给街角那家不起眼的甜品店镀上了一层鎏金,也映照出窗口女生的精致侧颜。
几乎每天,方冉都会光顾这家甜品店,来一碗红豆冰,在网上下一盘围棋。
“我觉得,你最好把红豆冰戒了。”
“还有,离那个洞远一点。”
对话框中再次弹出了“粥”的留言。
饭特稀,四年前方冉在网上认识的棋友。她并没问过对方的名字,也不清楚对方是男是女,只知道这人棋路很怪,说话更怪,经常东一耙子西一苕帚,温酒斩华佗一样思维跳脱。
方冉没有回复。
并不是故作高冷矜持,而是她很清楚,这是粥的盘外招,一旦开口搭腔,便会被对方一路牵着鼻子走,最后输掉整盘对局。
目光移向窗外,方冉看了一眼渐渐暗淡的天空。
夕阳慢慢被钢铁丛林遮挡,夜就像一团缓缓晕开的墨,正一点点将城市浸黑。
就在这一半嫣红,一半泼墨的天空中,突兀地悬着一个极不和谐的黑洞,如同一块巨大的圆形幕布,遮住了背后的一切。
四年前,黑洞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春城上空。
起初人们十分恐慌,开始逃离春城,但四年之后,人们似乎早已习惯了它的存在,就好像它本就应该挂在天空中,如同日月星辰一般自然。
这四年里,无数科研学者来到春城研究黑洞,国内外游客更是络绎不绝,把黑洞当成了一种自然奇观,纷纷打卡拍照留念。
黑洞究竟是什么,目前并没有定论,科学权威部门将其笼统地解释为一种罕见的光学折射现象。
但,事实真是如此吗?
“您的椰子红豆冰。”年轻的女店员端来了高高一碗红豆冰,放在桌上时还偷偷多看了方冉一眼。
“谢谢。”方冉从窗外收回视线,温和地朝店员点头微笑。她弯弯的眼尾旁有一颗浅浅的红痣,就像一滴血泪,喧宾夺主地抢走了小姑娘的全部视线。
“不客气。”匆忙道了一声,店员不好意思地赶紧转身走开。
但只走了几步,脸上的浅红便被突如其来的黑暗吞没了。
停电了?
不对。
窗外也没了自然光。
“怎么回事啊?”
“怎么突然这么黑了?”
店内响起了阵阵惊呼。
“到底……”
惊呼声戛然而止,随后便是死一般的寂静。
方冉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就连呼吸也压得极轻,静静倾听着周围的响动。
忽然,眼前恢复了光亮,只是她已经不在那家甜品店里了。
身下是一张破旧冰冷的木板凳,前面是一张棋桌,桌上摆放着中国象棋盘,在她对面则坐着一个身穿破旧运动服的粗壮中年男人。
方冉快速看了看周围。
四下无门无窗,只有光秃秃的水泥墙壁,就像一个密闭的盒子,把她和对面的男人一并困在其中。
视线再次落到对面的男人身上。
他大概40多岁,是个大光头,粗胳膊、粗脖子、一脸横肉。
“什么情况?这是啥地方?”光头男人一边发问一边用粗糙的大手在光秃秃的脑袋上挠着,发出咔嚓咔嚓引人焦虑的噪音,一双绿豆眼贼溜溜地盯着方冉上下打量。
忽然,男人站起来便朝方冉这边走来。
方冉立刻起身后退。
光头男人加快了脚步,伸手竟想摸方冉的下巴。
方冉不客气地用力打开了男人的手。
瞬间,一团蓝色的电火花在两人中间炸开。
光头男人疼得一缩手,方冉也皱着眉退到了墙边。
这时,一个悦耳的女声忽然从两人头顶传来:“欢迎来到黑域游乐场,两位玩家请不要互相攻击哦,不然会遭到电击惩罚。”
光头男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急忙抬头看向天花板。
头顶悬着一盏光线刺眼的白炽灯,时不时发出滋滋的电流音,让灯光也变得忽明忽暗。
除此之外便是灰白一片的屋顶,看不到喇叭之类的装置。
“你是谁?你们在搞几巴?”光头男人声音粗暴野蛮地喊道。
“我是黑域游乐场的主持人,而你们,是被黑域选中的幸运儿。”悦耳的女声用调皮的语调解释道:“看到棋盘了吗?接下来,两位要完成一场象棋对局,胜者将获得一次盲盒抽奖机会,盲盒中能开出各种身体进化异能,如果不喜欢还可以卖给商城,换取可观的积分。”
“游戏?我戏你妈!”光头男人指着天花板爆起了粗口。
方冉则迅速绕到了棋桌另一边,和光头男人拉开了一段安全距离。
头顶的女声没有理会男人的嚣张态度,继续用那没有灵魂的调皮语气说:“那么,就请尽快完成游戏吧,因为你们的时间不多了,只有分出胜负,游戏才算结束,墙壁才会停止移动。”
话音落下,远端的墙壁突然伴随着嘎啦嘎啦的摩擦声向前缓缓推移,就像个压缩机,那架势显然是要将屋里的所有东西统统压扁,包括两个大活人。
光头男人瞬间闭了嘴,急忙跑去墙边摸索,似乎想要找出逃生的门。
方冉没去找门,而是将视线投向了棋桌。
棋盘上,红黑两色棋子规规矩矩地摆放在各自的位置,一旁还有几行文字说明:
1、请不要试图通过暴力手段袭击对手,任何攻击性举动都会遭致电击惩罚。
2、游戏按照传统中国象棋规则,红先黑后,落子无悔。
3、不存在和棋,当出现“和棋”局面时,所剩棋子数多者胜;若棋子数相同,则黑棋胜。
4、胜利者可以得到一颗治愈一切伤势的神奇药丸,请不要怀疑,吃下去。
可以治愈一切伤势的药丸?
方冉微不可察地轻轻蹙了下眉。
一盘棋,为什么会用到治疗伤势的药丸?
而就在她思索这条奇怪规则的时候,那个光头已经走到了黑棋所在的一边,脸上露出一个和他那纯狱风相貌极不相称的古怪微笑。
“小妞,你会下棋吗?不会的话,哥可以教你。”男人咧着嘴,大喇喇地坐在了椅子上,用小棒槌似的短粗手指敲打着棋盘,炫耀似的说:“下队的时候没什么事干,就喜欢跟人下象棋,赌几根烟,每次都是哥赢。”
下队是句黑话,意思是坐牢,方冉听得懂。
但这吓不到她,方冉毫无惧色地坐在了红棋那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