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个场景,是一片老式居民小区。当众人回过神的时候,他们正站在居民楼中央一个设备破旧褪色的休闲区里,晨医生的尸体、刚才被他们丢掉的纸笔,都留在了上一个场景中。
在这一个比以往场景都要大上几倍的环境中,众人仿佛得到了什么信号一样,彼此望了一眼,就急忙四散而去——好像谁也不想继续刚才的讨论了,只想保持彼此的距离。海娜追在他们背后的叫骂声,只加快了众人纷纷散去的步伐,最终连她也泄了气,一屁|股坐在长椅上,沉着脸生起了闷气。
第四个场景,在偶尔的窃窃私语、警觉的提防张望中,近乎平静地度过了。唯一值得注意的,就是不少人都陆续换掉了从酒店拿的袋子——在没了记录系统之后,谁都不放心这唯一一个可能是Media的东西了。
第五个场景,是一家医院的大厅。
医院不大,一楼接待厅的面积仅仅只有数个房间的大小,被缩小的边界重新框到一块儿的众人,不得已又把彼此放在了自己的警戒范围里;尴尬而不适的沉默,就像一层层甩不下去的热汗,包裹在每一个人身上。
如果这种提防和尴尬持续下去的话,那么即使没有记录系统,众人也不可能做出找传声筒的行动;在这种气氛下,哪怕只是走近别人身边,就够打眼的了。
不过林三酒也知道,指望它能起到与记录系统相同的作用,未免太天真——第五个场景才刚刚过了不到十分钟,文亚忽然“啊”了一声,起身大步走向了大厅的挂号处。
“你看见什么了?”鸭绒第一个压不住好奇,遥遥问道。
文亚此时站在挂号处的大理石台前,只留给了众人一个背影。当他转过身的时候,他手里多了好几本厚厚的便条纸。
“你们看,”尽管他的神色还是没有多少变化,但气息语调却压不住激动。“你们看,这么多便条纸,还有,台子上还有好几支由链子挂着的笔……”
稀稀零零坐在候诊区椅子上的众人,此时都正看着他,每一张脸上都是差不多的迷惑。
“你们没想到吗?”文亚一愣,“这么多便条纸啊!这里又是医院啊!”
“是啊,那又怎么样?”罗阿卜问道。
文亚将便条纸重新扔回台子上,原地转了一圈,好像在寻找语言词句。“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这里是医院,你们想想,我们之中有谁会选择一家医院作为主场?”
“你总不会想说是晨医生吧?”鸭绒狐疑地问。
“为什么不可能是?”文亚气息短促地反问道。“这里可不是十二界的医院,是末日之前的医院啊,一切设施药品系统都是全的,你们想想,以晨医生一向的性格来说,如果有机会能看看以前人的治病方式,甚至拿到他们用的医疗物品,他有可能不干吗?”
林三酒不认识晨医生,但从在座数个繁甲城人的面色上来看,恐怕晨医生确实是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人。
“但是,医生选了医院,这也太显眼了吧,”姜甜忍不住说,“很容易让人想到这是他的主场……”
“你不懂。”文亚一挥手,看也不看她,说:“首先,可能正是因为我们会觉得,医生的主场是医院的话太过明显,他才反而会选医院。你们刚才谁想到了?不是我先提出来的吗?其次,我认为如果医院确实是他的主场,晨医生的那个记录系统,就能解释得通了。”
“你什么意思?”姜甜冷
文亚又薄又细的唇角,浮起了一个嘲讽的笑。
“大家合作与副本僵持下去,直到我们被放出去为止……反正我是不太相信的。”他拍了拍台子上的便条纸,说:“但是,如果记录系统的目的在于,让我们自觉自愿地从每一个场景中,都主动去找纸、并且将纸收在身上的话呢?”
这话落下以后,候诊区里沉默了两秒,才有人吸了一口气。
“你的意思是,晨医生的Media是纸?”姜甜喃喃地说,“只不过,他的主场不是酒店……”
“对。”文亚耸耸肩,说:“在这个副本里,我们对别人塞给我们的东西,一定会存有极大的戒心,但是我们自己决定拿上的东西,我们就不提防了。他必须要从一开始就创造出一个理由,一个能够让我们在他的主场来到时,主动拿上Media的理由……你们想想,如果我们贯彻执行了记录系统,现在会怎么样?我们肯定是在不停地做记录,不停地需要新的纸。
“每到一个场景,我们就会为自己补充更多的纸,这样一来,总会有足够多的人,在他的医院主场中,主动拿上他的Media——也就是这些纸。假如他的Message确实就是大家合作求生的话,那么当我们拿上Media的那一刻,他就有足够的传声筒了。”
即使很不愿意承认,林三酒还是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一个很完满的解释。
晨医生以惊人的坦诚,点破了自己言语中可能隐藏的Message,主动向众人提示风险……她那时认为,晨医生这么做没有好处,所以肯定是因为他诚心想要执行记录系统。
可是如今文亚提出了另一个猜测,却解释了这一点:在那个时候,晨医生的主场还没到,众人还没拿上他的Media;他当时的坦诚,于己无损,反而能马上建立信用。
他让大家把戒心放在自己分发的酒店纸笔上,自然就不会那么提防其他场景的纸笔了——别的不说,众人在海滩场景中,不就毫不怀疑地拿上了纸笔么?
“真不愧是晨医生……”想了一会儿之后,姜甜面色发苦地说,“他的头脑一向好。”
“不对吧?”林三酒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晨医生已经死了,他的主场应该消失了才对,所以医院不可能是他的主场啊。”
“死了就会消失吗?”罗阿卜皱起眉头,说:“规则里说的,是一个人变成传声筒后,主场就会消失,这个是肯定有的。但我记得规则里没有说过,人死了主场也会消失啊。”
林三酒只是觉得按理来说,场景应该消失才对;仔细想了想,她也拿不准了——足有半小时的规则,谁也不能逐条背诵下来。
众人嗡嗡地讨论了一会儿,也都觉得规则里没有“人死了主场也会跟着消失”这一条。究竟真相如何,只有等全部场景都轮过一遍,看看究竟是十二个还是十三个,他们才能最终确定了。
“就算医院不是晨医生的主场——我认为应该是——这个战略还是一样行得通。”文亚最后总结道。
“战略”二字,让林三酒隐隐地生出了不适。
这就代表,他们已经陷入每一个人对每一个人的战争中了吗?
当她下意识地朝姜甜看去时,她发现姜甜的目光也正迎上了自己;似乎她们两个都在同一时间,想要确定身边还有一个同盟。
二人的目光一碰即分;林三酒转开眼睛,顺势仔细打量了一下每个人的神情。
罗阿卜紧皱着眉头,鸭绒似乎满面不忿,管南看着文亚时面无表情,鼠脸抱着胳膊,一副“我就知道”的神色……想要将众人拧合在一起抵抗副本、逼工厂的幕后人物现身这一计划,恐怕已经不可能达成了。
“等等,”姜甜忽然扬声问道:“难道杀了晨医生的人,正是因为看出了这一点?”
文亚想了想。“我认为就是这个原因,”他慢慢地说。“毕竟系统本身是很合理的……记录系统中唯一的风险,就是晨医生本人。”
“这也就意味着,凶手想要继续运行记录系统,又不愿意被晨医生变成传声筒,才会杀掉他的吧?”姜甜难得地无措焦躁起来,“到底是哪个?凶手到底是希望我们继续运行系统,还是要阻止我们?”
“我觉得,凶手的动机和记录系统无关。”管南看了她一眼,说:“当你把有人准备暗中对我们下手这事说漏嘴的时候,记录系统还不存在呢。”
姜甜烦躁得似乎想伸手挠她一把。“我都说了,是你误解了我的意思!”
“我问你,那个人为什么要对我们暗中下手?”文亚挑战似的问道。“不是为了保护我们不被晨医生变成传声筒的话,有什么动机要杀了他?”
管南垂下目光,看着自己膝盖上紧紧绞在一起的双手,轻声说:“我头脑不好,不像你们主意转得快,什么战略啊骗术啊,我想不来。但是……我刚才一直在想,那个人的动机是什么,杀人有什么好处,我觉得我想到了。”
文亚根本没有压住嘲讽的意思,笑着说:“噢?”
“晨医生想要我们与副本僵持顽抗,堵住工厂流水线,直到有人来放我们出去……对吧?”管南声音很低,所有人都不得不屏息竖耳地仔细听。“这个办法确实可能奏效,但是需要那么多人一起来维持这个系统,总叫人觉得不放心,我之所以不参加,就是怕有人在系统里动手脚,万一出了岔子就糟了。”
确实,晨医生打算借系统下手的话,他们参与的人真是防不胜防。记录系统要求大家彼此依靠、彼此信任,才能顺利运转下去,如果真有人存了什么心思……
“所以我想到了一个笨办法……凶手可能也想到了。”
管南飞快地扫了他们一圈,说:“你们记得吧?副本规则里说过,把人都杀了也行,只不过到时会因为完不成任务,一直卡在副本里出不去……凶手把人杀得差不多了,副本自然会卡住,工厂的人就会来解开副本。凶手的计划,是比晨医生的记录系统更安全的一个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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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知道这个副本会卡死我,写到中间停了很久,因为卡到不知道要如何继续。跟看相比,写要花费的心力太大了,写完末日我肯定想歇多久歇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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