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故事落幕

这是一个破败的世界,漂浮在空中的各种被时间所侵蚀而腐朽破烂的建筑无不在证明这一点。其中的累累伤痕记录着它们逝去的光阴。

从这些残破的物什中勉强能看出是女子的生活用品,上面附着的一丝气息让它们得以残存。

其中一面碎裂的镜子漂浮在她前进的路上,光滑的镜面如同走马灯一般,映射出她过往的一幕幕,从小到大,遇到过的所有事情,所有人。包括她的父母亲人,朋友同学,她们之间的相识相交。

皇梧本以为自己看到这一幕会毫无波澜,没想到还是有一瞬的心神恍惚,一时分神,被吸引了进去。

皇梧虽然很快回神,但还是被引入其中,她眯了眯眼,很快平息了心中的感觉,压下那一丝波澜,观察起周围。

这个镜子能映照出人的一生,什么样的人站在它面前就能照出什么样的人生。现在里面的世界就变成了一个少女的一生经历。那是一个长相极为精致的少女,她苍白的皮肤下能够看到血管的涌动。最令人惊奇的是她的眼睛是整一片不染尘世的白,里面似有波光流动,粼粼璀璨。整个人站在那宛若一块透明的水晶,珍贵却易碎。

皇梧以一个上帝视角悬浮在世界上空,面色平淡的看着这个少女的故事,背后的第三只手悄悄展开来随时待命。

少女从小因为自身的特殊,与世隔绝,在神山的界外空间里单独开辟出了一座院子作为她的住所,里面只有她一个人。自她懂事来,便每日望着外面四季变换,春去秋来。山外的人虽然会定时来给她送东西,却只是放下东西就走,她如同一个被遗忘的人。在长久的寂寞中,她开始与院子中各种没有生命的物品对话。

直到那个男人出现,不知何时起跟着她所谓的家人来探望她,每天陪她说话,给她讲外面的各种事情,逗她开心。少女仿佛看到了自己的阳光,慢慢喜欢上了这个男人,把他当成一个依靠,每日最欢喜的事便是他的到来,只要见到了他,一整天都洋溢着笑容。

然而这个男人对少女的感情却不像少女对他那般。他温柔风趣的外表下更多是一种漫不经心。也许他是对少女有好感的,只是这份感情更多的掺杂着利用,及不上他所期望的力量。他要把整个世界作为他的垫脚石,筑成他一人的成功,而少女的存在便是关键。

他看似无意的话语中带着引诱,少女在他的鼓励下去做各种事情,为他达成目的,不知不觉中伤害了自己的家人,朋友。

那天,整个世界、所有的一切都要被拖入深渊,而这个世界濒临破灭。

最后的结局中,少女自杀了,中断了世界毁灭,用自己的生命阻止了男子的计划。

皇梧静静的看完了整个故事,虽然是上帝视角,却还是能感觉到故事中透露出的偏向性,突出描述了那个少女是多么的美好,而那个男人是多么的罪恶。

少女死了,故事结束了,世界停止了运转,只见那本来应该彻底死去的少女竟然睁开了眼睛,纯白色眼眸直直的盯着皇梧所在的方向。

一瞬间,精神海之中掀起巨大的风暴,两个精神体之间的碰撞只在刹那间,不过一会儿,精神海重回风平浪静,少女并无想与她较量的意思。

皇梧收到了这个少女的部分记忆,同时也看到了自己的精神海中多出的那样东西。

在与自己的记忆对比后,发现这东西竟是因果石。因果石与世界树结合后,就能看透这每个人之间的关系,包括他们的过去,现在,未来。当然现在只能粗略的显示一些身份关系。

世界又从最开始的阁楼上重启。这次皇梧直接闯进了这个世界,第三只手向那少女袭去。

少女的身影在碰触到第三只手后一阵荡漾,整个散开了,世界也随之破碎。一个男子一脸怒气的从她身边以波纹状显现出来,他此时再也没有了那副万物不放在眼里的神情,眼睛里燃烧的是愤怒的火焰,整张脸因为怒火变得扭曲,“你们为什么要来打扰她!不可饶恕!”

皇梧收回手,不置一言。

这个世界的神跟人倒是没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神拥有人类所没有力量。

他愤怒的冲了上来,要把这个他认为破坏了少女最后一片净土的人驱逐出去。

两个人没什么好说的,直接斗了起来,结局自是毫无悬念。

废了番功夫,将他逮住。皇梧故意激怒他,就为了让他不再避而不战。世界树的存在对他来说天生就存在着一种压制,只要进入她周身一定范围,便感到一阵阻塞,行动被强制暂停,这战让他打的无比憋屈。

无量玄净水长期与那少女在一起,受到了她的精神力与强烈的感情的影响,逐渐生出了灵智,有了自己的思想。他最开始被赋予的使命是保护少女,最后却什么也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少女死去。

于是创造了这样一个世界,将少女的过往保存下来。少女自杀后所溢散的精神力附着在她曾经使用过的物品上,得以延续到现在。

她一开始所见到的场景便是少女一直所向往的世界。

他小心翼翼的维持着那个世界的运转,期盼能用这样的手段唤醒她残余的意识。

而皇梧的闯入则让少女最后一抹意识消散,无量玄净水最初知道时只觉得怒火在胸中翻涌,心里又气又恨,待到现在被擒住已经变得平静很多。

他大概也明白了少女根本不想这样下去了,她与那个男人的相遇从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而她现在只想终结这个错误。

皇梧想起了那少女在精神海中遗留下的话语。

我想我是感谢他的,如果没有他我根本不可能见到如此绚丽多彩的世界。可我也恨他,在我刚见识到这样美丽的世界时,他就要把世界毁灭给我看。

在给了我希望的时候又带给了我绝望。但我无法对他下手,只能选择自我终结。

那个白色的虚影在弥留之际将她的感情尽数宣泄了出来。

少女对那男人的感情很是复杂,有亲情,爱情,友情,其中的爱恨交杂,喜怒苦乐相互交织唯有当事人才能明白。又怎是一句话就能说清。

他还活着,我能感觉到……阻止他……

少女的身影逐渐消散,断断续续的声音传递了她最后的希冀。

感受到少女的彻底消失,面如死灰,绝望的情绪像狂潮一般涌上心头。明白少女想法的无量玄净水放弃了挣扎。

如今少女的精神已散,他的存在也没有了意义。

他抬头望了皇梧一眼,这是她选择的人,眼里的情绪不断翻滚着,身形像是波纹不断的荡开来,“你要完成她的愿望!”

他的气息在不断的攀升,随之而来的是能量爆散开来,但又很快归于寂静,他竟是自我毁灭了。。

一滴晶莹剔透的水滴在皇梧的掌心上上打旋,这仿佛是他凝聚了一生的泪水。没有了灵智,无量玄净水变成了最初的形态。

一念为她生,一念为她亡。

只是想拿东西的皇梧没想到还有这一出,让她见识到了一个狗血复杂的故事。

不知何时,被困在碎片世界里的封芊亦竟然自己出来了。她看到旁边背对她站着,一身气势的皇梧,踌躇了一会儿,小心翼翼组织了下语言,“你好,请问,你是?是你救的我吗?”

虽然皇梧一开始根本没想到她能自己出来,不过竟然她认为是自己救了她,那么认下这个功劳也无妨。

她转过身,面色从容,用因果石看了眼她的身份。上面第一行显示的是姓名——封芊亦。往下则标出了她的亲属关系,有一个母亲,父亲亡故,同时也是封家现存的唯一一人。

为什么封芊亦会遭遇这么多变故?这要从她的家族说起。

封家与那个少女倒是很有渊源。少女很喜欢那个男人没错,但是最后还是因为一些原因与别人结婚生子,而封家便是她后代的延续。

本来这也没什么,但封家不知从何时起突然流传起一个说法,将族内的适龄女子献上,便可获得祖先的庇佑。事实上是因为封家人的血与少女的血出自同源,任何一个封家人都可以通过血液这条纽打开神山界外空间。

无量玄净水这边则无法单方面的切断对方所谓的献祭,只能看着他们打开通道,神山的一些东西也随之流出。他对络绎不绝来到神山的封家女子感到烦躁却又无可奈何,最后索性搞了一场大婚的戏码,看看能不能刺激到少女的意识。城中的那些人都是他用神力在驱动,为了更好的演完这一出戏。

到了后期封家逐渐没落,这个习俗本在前几代时就被当家人叫停。但现在却不知为何被其他家族的人知道了,于是封芊亦就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被路宇飞他们抓了过来,想借此来获得所谓的宝藏。

封芊亦想起了之前的那个男子,已经不见了人影。

“那个人?”

“死了。”

“说起来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就这么消失在世间……还有人会记得他的存在吗?”

封芊亦说到这语气有点伤感。

皇梧看了她一眼,神色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