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什么?”
方才温沉的声线突得凌厉了几分,宋烟烟头垂得愈低,指尖于掌心扣出了细微的刺痛之感。
初秋盛阳自门外洒入,萧京墨紧前半步,玄色锦衣下摆轻晃,反射点点光亮。
宋烟烟觉了眸间一阵刺疼,不自禁闭了眼。
“抬头。”
这一声听来,不知是愠怒抑或无奈,总归宋烟烟稍抬起了头。
萧京墨身量高,她于是便将视线牢牢锁在了他衣领相交处,银丝暗竹纹绣之上,一瞬不瞬。
头顶传来一阵绵长而轻幽的叹息,而后是他一连串冗长的叮嘱。
“我母妃日后若给你安排事务或席宴,及时告知予我。”
萧京墨稍弯下腰,抬起她小臂,将一枚玉质令牌放入她掌心。
“我久在军中,但会留元叶在府里。如若事急,凭此令遣元叶来寻我。”
玉牌浸润了他掌心的温度,明明该是温润的触感,落入宋烟烟手心之时,却没来由带起了一阵灼烧之感。
她终是抬头望向他,见他正垂首下望,眸色晦沉,难辨喜怒。
下一瞬,她急急低头,握紧玉令,将手臂自他掌中抽离,好似生怕胸腔中骤然剧增的心跳,通过眼眸或手的相触,便会传至他处。
“听到了吗?”
“恩。”
宋烟烟应声,因身前全被他气息笼盖而觉了呼吸窒然。
正犹豫着,是否再退一步躲开些,便见萧京墨转身向桌案行去。
“我会令京朗和元叶同你一并去花宴,切记凡事避之、忍之。待过一阵,这些繁杂事儿便都能了了。”
待过一阵?宋烟烟不明其意。
她怔怔望着萧京墨高挺背影,任清甜桂花香气再次萦入口鼻,渐渐缓下狂烈的心跳。
自月前出征归来,他好似……变了许多。
只乞巧节那夜,强行带她回别院时态度强硬了些。此后,逢休沐之日,便时常令元叶唤她来院中,检视她书法,话语倒也颇为和气。
他因何而有了这般变化,她全不明了,也断想不清,只尽力控着自个儿心绪,不愿再轻易被牵扯进那般难忍的酸涩中。
出神间,萧京墨已自桌前回身,掌心托了一精致小巧的玉兔。
那玉兔通体无暇,碧绿圆润,在明亮光照之下,仿佛浑身浸满了晶莹水渍。
他将玉兔托呈在她面前,喉间低低溢了一声:“嗯?”
宋烟烟急急后退一步,头似拨浪鼓般拼命摇了会,回道:“多谢世子,玉兔贵重,民女收受不起。”
瞥了眼他略略沉下的脸色,宋烟烟吞了口口水,又补充道:“此前那泥兔,已然修补好了。娘亲尚等我回别院用膳,先告退了。”
话毕,迅速福了福身子,转身而去。
三皇子府,中秋花宴。
是日秋高气爽,凉风习习。宋烟烟将谢贵妃所托莲盆装入特制沉香木盒中,一并带往三皇子府。
花宴赏菊,本就是贵子贵女们的雅兴。三皇子妃特地给宋烟烟发了柬帖,一来是为了迎合三皇子生母谢贵妃对宋烟烟的青眼,二来便是为了借这方完工的莲盆一展,再挣些面儿。
是以,三皇子妃于柬帖言贵妃已应允,宋烟烟便必得将莲盆带上。
萧京朗谙熟于京中贵子贵女,入府后便在花园四处与人谈天,已然顾不上宋烟烟了。
宋烟烟本想,便与元叶一道,安静守着莲盆于角落歇坐,待唤得她时再将莲盆外展。
却不想,平静总归是奢侈之物。
沿着花园偏廊向此处快速靠近的两道人影,令她觉了背脊处,无故又升起一阵冰凉的湿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