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章

除了菲伦王廷,时轮教会的仰时节一直都是最盛大的节日。平日难得一见的魔牌师们会在仰时节赠予平民们珍贵的复制牌,甚至有人得到了来自定语师的馈赠。

这是对万能的主的感恩,教会的信徒这样解释。

在菲伦,虽然律法上禁止时轮教会传教,但仰时节仍作为一个传统节日保留了下来。也从某种意义上证明,时轮教对人们思想的影响极大。

“再过一周就是仰时节,”宿舍里,布雷躺在床上,问道,“三天的假期,你们回家吗?”

“我可没钱买【急速】复制牌,”塔瑞吐吐舌头,“再说了,学院的饭菜免费又好吃,我肯定留校。”

凯威没有说话,他正读着一本书。

布雷习惯了大个子的沉默,于是转过来问阿尔:“你呢,阿尔?要回索玛族看看吗?【奔跑】牌虽然比不上急速,但也不会太慢吧?”

“会回去一趟,”阿尔面不改色地撒谎,“【奔跑】牌的速度足够了。”

离开时之深渊后,因为语言不通,又一时忘记了自己带着【心灵】复制牌,阿尔还不曾好好地了解如今的费里城。现在勉强入门了新菲伦语,又逢假期,阿尔当然要好好转一转。

“你呢?”阿尔想起来,布雷就是费里城人,“回去应该很方便吧。”

布雷点点头:“我是要回家的,我父母已经寄了好几封信给我了。我只是担心……”说着,他看了一眼凯威,又看了一眼塔瑞。

阿尔立刻明白。

他俩走了,就是凯威与塔瑞单独相处整整三天!凯威是不在乎的,但是塔瑞,大概不死也要被扒层皮。

阿尔与布雷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送给塔瑞一个同情的眼神。

塔瑞:“?”

……

盼望着,盼望着,仰时节假期到了。

冬日的雪花纷纷落下,铺满了干枯的树枝与土壤,为严寒的大地带来圣洁的气息。

布雷在前一天晚上便收拾好了行礼,他家离费里学院不远,从傍晚走到深夜就到了。阿尔则在宿舍又住了一晚,在第二天清晨更换了学院制服后,离开了费里学院。

出于谨慎,阿尔还是先离开了费里城,然后在一处无人的地方用【迷幻】牌幻化出一身兜帽黑袍,穿了上去。

这是阿尔曾经忙里偷闲时外出乱逛的标准服装,只是这次在城门口就遭受了致命打击。

“那边的,穿着黑袍的!”守城士兵大声道,“过来!”

阿尔疑惑地走了过去,用着不太熟练的新菲伦语道:“请问有什么事情?”

“把帽子放下来,”士兵命令道,“露出脸!”

阿尔:“……”

老老实实地放下兜帽,士兵上下扫视了一眼,又看了看城墙上张贴的通缉令,不耐烦地挥挥手:“进去吧!”

抬头看看城墙,十几张通缉令里,正好有一个人穿着黑袍。

阿尔:“……”

为了避免麻烦,阿尔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将黑袍收起,然后控制着【阿尔希斯.诺曼】牌的力量,让身体慢慢长大。

直至生长为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模样时,阿尔停止了魔牌的力量。

在阿尔的时代,时轮教会只是一个新兴教会,不过在那个名叫海伦娜的女人的带领下,发展十分迅速。

阿尔没想到,海伦娜当年炫耀的事情,竟然成真了。时轮教胜过光明教派,成为几乎所有国家的正统教派;海伦娜一时兴起设立的仰时节,也成为了家家户户的传统节日。

那么,享受节日吧!阿尔回过神来,走出了无人的角落,开始融入街道上幸福快乐的节日气氛中。

费里城当地的美食有很多,色泽鲜美,气味动人,可惜阿尔只有魔晶,而大多数摊位根本找不开。

“不不,这太贵重了!”一位小吃摊点的老板热情地推过阿尔递来的魔晶,“既然是仰时节,当做是我请你的,下次可别忘了带铜币啊!”

这是一串鳕鱼肉丸,外面用金黄的面衣包裹着,还撒着鲜美的番茄酱汁。阿尔幸福地品尝着鱼丸的鲜美,忍不住感叹,真是善良啊!

一魔晶的价值约等于一金币,足够一个三口之家吃饱小半年。可是阿尔除了魔晶,在没有其他货币,只能在剩下的时间里对着一路上的美食吞咽口水。

白天的时光很快过去,黑夜拉上了帷幕。但是费里城的灯火不灭,人人都在欢庆仰时节的到来。

“哗啦!”随着一声巨响,一道闪烁着光芒的水柱自费里城中心喷射而起,而后如蒲公英般随风而散,为黑色的夜空带来片片荧光。

紧接着,空中的荧光化作一团团银色的火焰,如同雪花般纷纷降落。有顽皮的孩子伸手去接,银色的火焰却在被触碰的瞬间消失,只在孩子的手上留下一枚温暖的吻。

但是还没有结束。当所有的银焰消失后,忽然又有无数的光点从地面向上漂浮,而后再次化作银色火焰,向费里城中心的天空聚集。

火焰化作荧光,又聚拢为刚才的水柱,蓦然冲入地面,消失不见。

一道低沉的男声自水柱消失的地方传来,这蕴含魔力的声音几乎在费里城的每个角落都能听见:“各位费里城的居民们,仰时节快乐!!”

“噢噢噢噢!!!!”

“哇哦——仰时节快乐!!”

“节日快乐!!”

周围人们的情绪被瞬间点燃,每个人都在忘我地欢呼,似乎一年辛劳的疲惫都在此时消失了,只留下幸福与快乐。

阿尔很少被这样的幸福包围。看着人们脸上洋溢着的幸福笑容,阿尔也发自真心地笑了起来。如果“剪影症”消失后的世界如此幸福,那么他们曾付出的一切代价都是值得的。

街道上还有许多有意思的游戏,阿尔没有铜币,但不妨碍他看其他人玩。

有个游戏叫做剥丽榴果。丽榴果是个球形的长满绒毛的水果。果肉香甜多汁,是最受欢迎的水果之一。但是丽榴果的绒毛长而柔软,其尖端如同一个个细小的棉球,棉球上还分泌有是人生痒的液体。

人们剥丽榴果时,如果不带手套,常常会痒到不能自已,笑到流泪。“剥丽榴果”的游戏规则便是让参赛者们徒手剥丽榴果。只要交纳了五个铜币做参赛费,在规定时间内剥出的丽榴果肉都属于参赛者,且最后的赢家还有一个大奖。

丽榴果是格蕾儿的最爱。看着参赛选手们痒得不能自已,又不得不为了五个铜币而坚持的苦恼模样,阿尔想起了格蕾儿第一次看到丽榴果时的样子。

小姑娘天不怕地不怕,明明劳伦斯被那层绒毛吓得退了两步,她却直接上手,飞速剥完后,痒得差点哭了出来。

“阿尔,阿尔,”小格蕾儿一边吃着味香汁浓的榴果肉,一边忍不住用左手挠挠右手,“你给我剥,好不好?”

“好。”阿尔想起自己当时爽快地回答了她,然后掏出了一双薄手套,在小姑娘的目瞪口呆中剥开了果壳。

灰发青年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些孩子们小时候好笑的事情太多,随便想想都能把他逗乐。

正想着,忽然有人碰了碰阿尔的肩膀。回头看去,是一个面容慈祥的老者。

老者的穿着像是教会的服饰,但是阿尔记得布雷说过,菲伦王廷禁止时轮教会传教。带着疑惑,他询问道:“有什么事吗?”

老者笑着道:“圣子殿下,圣会即将开始,您来得刚好。”

阿尔:“?”

见阿尔没有反应,以为他在怀疑自己的身份,老者露出右手拇指上灰色的戒指:“圣子殿下,我是费里城时轮教会的主教。”

阿尔:“你认错人了。”

老者的笑容立刻变得僵硬,他似乎并不死心:“圣子殿下,请不要这样。圣会即将开始,还请赶快前往……”

忽然,老者的脸色变了,他大概是想到了什么,立刻决定离开,甚至没有再说一句话。

但是阿尔已经通过【心灵】复制牌听到了他的心声——

“糟糕!这里是新菲伦,灰发并不是少见的发色…该死,我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

阿尔:“……”

好像莫名其妙遇上了奇怪的人?

可是正逢节日,时轮教又是老朋友海伦娜建立的,心情难得的快乐,阿尔决定跟上这个老头,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个穿着教会服饰的老者大概是个绿色魔牌师,也许还用了一枚定语。他的身影迷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针引线般行走,即使是蓝色魔牌师也很难跟上。

但阿尔跟踪得十分轻松,老者鬼魅一样的动作如同蜗牛的蠕动,即使闭着眼睛他也能追上。

很快,老者来到了一处热闹的酒馆,里面坐满了客人。欢呼声、吵闹声、桌椅的碰撞声、客人的点单声、酒杯碰撞的叮咚声、啤酒下肚的咕噜声……这里与费里城的各处都相同,充满了节日的欢乐。

但是老者形色匆匆,与一位穿着暴露的女郎打过招呼后,便走向了后厨。

阿尔用了【迷幻】牌,悄悄跟上。

进入后厨,老者的神色明显轻松了许多。他的步伐变得不再急促,径直走到了后方的一处井边,一跃而下。

阿尔连忙走过去一看究竟。井不深,在后厨的火光下,一眼可以看到在十英尺左右的深度有一处平台。阿尔跟着老者,也跳了下去。

【迷幻】牌不仅可以变换身形,也可以抹去踪迹、减弱声音。阿尔大摇大摆地跟在老者身后,老者却丝毫没有察觉。

这次的通道较为漫长,老者走过了两道长廊,又穿越一道水幕,最后到达了一扇门前。

老者用右手拇指上的戒指轻扣门三下,片刻,门打开了。

阿尔可没有戒指,连忙跟着老者一同进入了石门。关门的时候似乎夹到了什么东西,老者疑惑地看了看身后的空气。确定没有异样后,才谨慎地关上石门。

石门后是一道幕帘,幕帘旁站着一个全身灰衣的男人。

“把这身亵渎我主的衣服脱了,”男人皱了皱眉,“你不该穿着它进来,阿提亚。”

老者没有多说什么,因为他从心底认同男人的话。他立刻将身上的教会服饰脱了下来,然后换上了男人放在一边的灰袍。

“这才是我主的信徒。”男人满意地打量老者,随后问道,“圣子呢,是否已经到达后场?”

“不,”名叫阿提亚的老者摇头道,“圣子并没有来费里城。”

“怎么回事?”男人的脸色一变,“圣子必须出席!如果少了圣子,费里城的仰时圣会将成为一场笑话!”

老者的声音平稳,但阿尔感觉到了他的一丝愤怒:“我等到了最后的时候,也没有发现圣子的踪迹。”

“这不应该,”男人道,“难道大人们放弃了费里城的传教?我们在这里已经部署了十年,今日的圣会就是证明成功的到来,怎么能如此功亏一篑!”

“若非情况有变,便是圣子在路上被拦截。”老者道,“无论是哪一种情况,此次圣会都必须停止。”

“不能停止!”男人怒吼道,“十年,十年!这是我十年的心血,时轮教即将在费里城生根开花,我绝不容许任何人……”

“闭嘴,西恩!”老者打断了暴怒的男人,并毫不胆怯地与他对视,“不仅如此,我刚才已经暴露了。”

“你!”男人睁大了眼睛。

老者叹了口气,道:“因为已经到达最后的时间,我忽然见到一个有着纯正灰发的人,便以为他是圣子……但他不是。”

男人听完后陷入了沉默,又道:“真的必须放弃吗?”

“是的。”老者分析道,“第一种情况,圣子根本没有进入菲伦。这种情况下,必然是大主教下达的命令,要么意味着放弃了对费里城的传教,要么意味着这是大主教对我们的警示——我们的底细已经被菲伦王室摸清。”

“第二种情况,圣子在半路被拦截。”老者继续道,“这是最坏的情况,圣子已经落入亵渎我主的王室,我们的通讯渠道也必然已被掌控。”

“所以不论哪种情况,只要圣子没有出现,”男人接着老者的话,艰难地道,“都意味着我们要……放弃。”

“是的。”老者点点头,“但我们还有时间。即使菲伦女王的玫瑰骑士团就在费里城中,我们也不会彻底失败。你还记得我让你留下的那张【传送】复制牌吧?”

男人沉默了片刻,走到幕帘后,取出一张闪烁着神秘光芒的紫色魔牌。

“将这些东西带上,”老者道,“可不能便宜了菲伦女王。”

随着老者的话音落下,男人手上的紫色魔牌开始绽放出强烈的光芒,地面出现了一道复杂的传送法阵。

阿尔想了想,站了进去。

一道紫光闪过,一切都归于寂静,仿佛这一间地下密室从未有人来过。

……

“该死!”高松愤怒地摔掉了手中的酒杯,“该死!”

白鹰冒险团的临时营地里,站着一位灰发青年,身后有两个一男一女的蓝色魔牌师,正低头承受着高松团长的怒火。

灰发青年微微笑着,沉默不语。

“团长,要不……”那名男性魔牌师小心翼翼地抬起头,问道,“把他放了?”

“放你个头!”高松怒道,“第一次任务就把事情搞砸,白鹰冒险团还他妈有个屁的脸!全丢没了!脑子,脑子!我一直让你们长长脑子,我看你们这圆咕噜里倒的全是水——长不出脑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