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练场上,一阵喧哗。
蕾拉小姐的实战课上,常常会有高年级的学生被叫过来做示范。但是这次有些特殊,因为来的高年级学生是海涅。
海涅.凡丁,巴克伯爵的大儿子、物牌诡化的异向诠释者、定语研究院成员、预定的优秀毕业生、还有伯爵爵位的既定继承人。
更不用说他那灿烂的金色短发与迷人的蓝色眼眸。
海涅帅气的指令示范引来了一阵阵欢呼与尖叫,狄尔曼骄傲地站在一旁,戳戳阿尔:“你看,那是我大哥。”
灰发少年回了他一个钦佩的眼神。
金发少年愈加得意。
实战课结束后,海涅笑着走过来:“狄尔曼,好久不见!学院生活如何?”
“挺好。”狄尔曼回答道,“你是不是快要毕业了?”
“是的,魔牌学院是六年制,你应该清楚这一点。”海涅点点头,笑着告诉弟弟自己的打算,“毕业后,我想要留在定语研究所。你知道的,我一直希望进入摩塞尔塔。”
狄尔曼知道哥哥的梦想——他们兄弟的梦想从小就是一样的,成为最伟大的魔牌师,成为最伟大的定语师。
但是巴克伯爵不这么想。
“父亲不会同意的,”狄尔曼道,“他需要有人继承他的爵位,但是一位伯爵无法进入摩塞尔塔。”
“我知道,”海涅苦笑,“我只是说说而已。”
狄尔曼没有作声,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拥有同样梦想的他无法说出“我来继承爵位”的话,即使这代表了无比的荣耀与财富。爵位必须有人继承,狄尔曼知道这层身份的重要性。他们拥有的财富、受到的尊重,全都来源于父亲的爵位,他们必须对此有所感恩。
“对不起,”少年低声道,“对不起,哥哥。”
“没事,狄尔曼,总有人要继承爵位,这又不是什么受苦的事情。”海涅笑着摸了摸少年的短发,将手上的一枚戒指摘下,放在弟弟的手心,“我们有着‘凡丁’的姓氏,也因此有着延续凡丁家族荣光的责任。至少我们中有一个人可以追求梦想,不是吗?”
戒指上的蓝宝石闪烁着晶莹的光芒,狄尔曼没有推辞,将它收了回去。
这是海涅的那枚蓝色定语,但是如今更换了主人。
【破碎的】:蓝色时限性定语,可对任何魔牌使用。使用后为魔牌添加定语‘破碎的’。定语持续期间,魔牌的威力将弱化为原来的二分之一,并有一定几率拒绝指令。定语可持续时间:十分钟;复原时间:一昼夜。
……
能给阿尔留下印象的人不多,海涅算是其中一个。
当然,这位六年级学生的一大串头衔并不是阿尔记住他的原因。金头发蓝眼睛的阿希礼配置才是。不过同狄尔曼熟稔起来后,记住他的哥哥也不是难事。
这位英俊的准毕业生吸引了演练场上所有学生的目光。蕾拉小姐的表情还是如平时那样冷淡,但是学生们也能注意到她的开心。优秀的学生愿意来为学弟学妹们指点迷津,任何一位教师都会为此感到快乐。
阿尔在入学考试时见过这位学长的命牌【真言】,是一张难得的攻防兼备的魔牌。狄尔曼常常向他演示从这位海涅学长处学到的指令。从那些指令来看,这位海涅学长对命牌的研究的确十分细致。
不愧是魔牌学院,每个人都愿意毫无保留地教授他人,阿尔想。
在从前的冒险生涯中,想要学会一道新的指令可不是件容易的事,除了自行领悟,就只有用魔晶购买指令卷轴。而且,购买卷轴所学会的指令常常会有无法使用的情况。
比如最基础的“攻击”指令。在无法虚化的时候,攻击指令就会在阿尔的【奔跑】牌上失效。
那个“攻击”卷轴花了多少魔晶的?阿尔回想,好像是两块魔晶?
费里学院一学期的学院也才不过如此!
正当阿尔这样回想时,他感觉到有人戳了戳自己的肩膀。
回头一看,是金发的狄尔曼:“你看,那是我大哥!”少年的神情十分骄傲,好像站在那里的不是海涅,而是他自己。
想到兄弟俩无私的行为,阿尔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
金发少年愈加骄傲。
北方菲伦王廷。
王城。
王宫书房。
托瑟轻轻扣门:“女王陛下,您的玫瑰魔液到了。”
“进来。”
进入书房,年老的內侍将盛放玫瑰魔液的陶罐放在花瓶旁,然后关上门。绿色的【墙】牌释放,隔绝声音与魔力的墙壁包围了整个书房。
“我记得我昨天浇过水了。”女王没有抬头,正忙着批阅文件。
“陛下,玫瑰是娇嫩的花,每天都要浇水。”托瑟回答道。
“什么事?”确认是托瑟本人后,女王的神情柔和起来,“科威尔将军的信到了吗?”
“是的,女王陛下。”老家伙回答着,从口袋中拿出一封信件,交给女王。
女王接过信件,查看了封口,然后打开,仔细地阅读。在确认没有任何隐藏信息后,她将信纸点燃,烧成灰烬。
“亨利那边成不了气候,”罗瑟琳笑道,“他竟然真的派人去探科威尔的口风了。”
“陛下?”托瑟惊讶地抬起头,“他怎敢!”
“他的胃口一直很大,所以胆量也不会小。”女王没有动怒,平静地道,“但他的胆量还不够大,做不到明目张胆地与我作对,只敢暗地里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是的。”托瑟提醒道,“巴克伯爵那里,您打算怎么做?”
“伯爵那里不要动,”女王笑道,“当他们看清亨利贪婪的本性时,就会停止援助。一位愚蠢而柔弱的女王,总比一条危险而贪婪的毒蛇讨人喜欢。”
“您的意思是,伯爵会不再支持亲王殿下?”
“不,他们现在仍旧站在亨利那边。”女王看了看信纸的灰烬,然后道,“所以需要我们来演一场戏。”
老家伙很是好奇:“什么戏?”
罗瑟琳露出狡黠的笑:“一位愚蠢的女王与一条贪婪的蛇的故事。”
托瑟看着女王已不再年轻的脸,忽然感到了岁月的残忍。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已经成长为了一位聪慧勇敢的女王。
“他曾经真的爱慕您,”他叹了口气,道,“我看得出来。”
“我知道,托瑟,我也曾真心爱着他。”罗瑟琳摇摇头,看着酒红色墙壁上自己十八岁时的画像,说道,“人遭受的诱惑逾少,便逾纯洁。能够抵制住的诱惑从来都不算真正的诱惑。”
王宫密室。
愚蠢的女王早就将王宫的密室告诉了自己的丈夫。现在,这个安全无比的密室已经成为女王丈夫的专属。
“该死!”亨利喝光了陈年的红酒,将酒杯重重地砸向桌面。脆弱的玻璃经不住巨大的力气,瞬间破碎成玻璃碎屑四落于地面。
“殿下,”有人安慰他,“女王陛下只是想……”
“她想干什么!?她已经疯了!”亨利咆哮道,“为了捧那些贵族们的马屁,罗瑟琳那个贱人,竟然要将我的庄园划分给他们!她没有那个权力!”
“殿、殿下,您是她的丈夫,她又是女王陛下……”旁人的声音随着亨利的怒视越来越小,于是匆忙改口,“她确实太过分了!不过殿下,您不必着急,待到您成为国王,菲伦的一切都是您的。”
“那是我父亲、祖父、曾祖父几百年来的产业!”亨利咬牙切齿,“我知道你说的有道理,但我绝对无法忍受她将我的庄园当做恩赏赐予那些贵族们的行为,这个愚蠢的女人,真的以为整个菲伦都要无条件的听从她的诏命。我迟早、迟早要将她从王位上拉下!”
“那,亲王殿下,”另一个小贵族问道,“就这样听从女王的诏令吗?即使您继位,依照凡丁伯爵和摩根公爵的性子,也不可能归还于您。”
亨利眉头紧锁,点了点头:“我会试着去说服她。”
但是忙碌的女王并没有接受丈夫约会的邀请,而是终日泡在王宫的书房。她虽然愚蠢,但的确称得上勤奋,这也是当初贵族们愿意拥戴她为女王的原因。没有人希望每天替国王处理一大堆无用的琐事。
亨利并不感到意外,但是机会多得很。这个只有长相、脑子空空的女人,只要说一些甜言蜜语便会承受不住,然后哭着阐述自己的错误有多么离谱。
她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亨利十分自信,她不足为惧。
忙碌了几日后,女王终于答应了亨利的邀请,只是勤奋的女王有太多的文件需要处理,只能勉为其难将约会的地点定在书房。
“怎么了,亨利?”女王的绿眼睛如同剔透的翡翠,似乎在欢呼着丈夫的到来,“真是对不起,但是这些文件实在是太多了!”
“没事的,罗瑟琳。”亲王吻了吻女王的唇,知道她会沉醉于此,“你的魅力在于你高尚的人格,不论在哪儿都让我如此痴迷。”
女王果然十分沉醉于这个温柔的吻,过了好一会儿才靠那绵薄的意志力挣脱。她开心地笑道:“那么,你给我准备了什么惊喜?”
“一朵玫瑰,”亨利从手中变出一朵玫瑰来,这是他年轻时常用来讨女孩欢心的手法,屡试不爽,“还有我的爱。”
“亨利,”女王捂住了嘴,然后惊喜地收下了玫瑰,“又用你年轻时的把戏!”
“不喜欢吗?”亲王低沉地笑道。
“喜欢,当然喜欢,你总能使我的心感受到激动与热烈。”女王闻了闻玫瑰的香味,起身将它插在了书房门口的花瓶内。
“可是亲爱的,”亨利从身后抱住女王,在她耳边呢喃,“你可伤透了我的心。”
“怎么了?”女王惊呼,“我怎么可能伤透你的心?我、我宁愿用王位来换取你的爱!”
“我知道的,你当然不是有心的。”亲王露出了笑容,声音不由自主地放大,“可是你怎么能将我的庄园赐予那些贵族们呢?他们都是些贪婪无比的家伙!”
“贪婪?不,亨利,你怎能用贪婪来侮辱他们!”女王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惊讶地大声道,“他们在我需要定语时,无私地贡献出了所有的定语,迅速而且毫无怨言!他们拥有如此的美德,我、我怎能不奖赏他们来弥补他们的损失!”
“你被骗了,罗瑟琳!”亲王擒住女王的双臂,大声道,“那些贪婪的蛀虫们可不会交上全部的定语,他们私藏的数量是你……”
“不,不,不!”女王惊恐地打断了丈夫的话,“亨利,你怎么了,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只是想要奖赏他们,仅此而已!如果你真的认为他们私藏了定语,我现在就找他们同你对峙。贵族拥有自己的骄傲,他们不可能撒谎!”
“骄傲?哼,”亨利冷笑道,“一群只知道吃喝玩乐的酒囊饭袋罢了!”
“住口!”女王怒道,“亨利,到此为止!”
……
“公爵大人、伯爵大人”,托瑟领着摩根公爵与巴克伯爵来到王宫的书房门口,“女王正期待着与两位大人见面,来商讨帕耶罗地区的划分事宜。”
只是话音未落,书房中便传来女王与亲王的声音。伯爵与公爵开始都噙着笑意,并小声交谈这对王室夫妇的感情,但是之后,两人的柔情蜜语转为争执,伯爵与公爵的笑意也逐渐转冷。
“砰”的一声,随着“你这个愚不可及的女人!”的骂咧,亨利亲王面目狰狞地打开了书房的门,迎面撞上了正在等候的摩根公爵与巴克伯爵。
“贪婪的蛀虫向您问好,亲王殿下。”摩根公爵优雅地行礼,脸上的笑意不减。
为什么?亲王的大脑一片混乱,罗瑟琳的书房不是从来都是隔音的吗?明明我派的人全都无法窃听到任何信息!
年老的内侍看着书房内泪眼婆娑的女王,放松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