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此意。”宋寒川神色平静，他说：“沈霄跟你不是一个路子，你又不是专门练功夫的，事有不同，没什么可比的。”
“那便算了，我倒也不是能伸不能屈。”薛景晏对他的话基本没有拂逆过，就算这里有外人，也不觉得自己退一步有什么丢脸的。
沈霄倒是愣了愣，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但到底没开得了口，便轻轻低下了头去。
“这小子的性子跟你倒是有些相似。”薛景晏看了沈霄一眼说道。
宋寒川看了沈霄一眼道：“他只是不喜欢说话，内里性子像你。”
“是吗？”薛景晏似笑非笑道。
宋寒川不明所以的瞧了他一眼，也没说话。
“不过这小子看起来傲得很，要是一言不合动起手来怎么办？我打是不打？”薛景晏好像对沈霄很有意见。
这次没等宋寒川说话，沈霄便道：“我从不欺负弱小。”
“弱......小？”薛景晏简直要被他气笑了，闻言道：“你小子说话挑事儿啊。”
“本来就是，长得跟朵花儿似的，看着就身虚。”沈霄尽量压低了声音，但还是能被薛景晏和宋寒川听到。
本以为薛景晏听到了是要发火的，可没想到他只是一愣，随即便露出了有些微妙的笑容，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道：“这张脸可要紧得很，你们楼主还就是瞧上我这张脸了。”
“胡说！”沈霄骤然抬起下巴，忿忿不平道：“师哥师姐他们都说是你用见不得光的手段将楼主哄骗走的。”
“哄骗？”薛景晏笑得下巴都快要掉了，他指了指自己道：“我哄骗他？”
他得意的说道：“就我这张脸，你们楼主看不上说明眼神不大好使。”
“我们楼主才不是看脸那么肤浅的人，若真如此，那买张□□贴自己脸上，日日揽镜自照便够了，用得着你吗？”沈霄这些话可能在肚子里憋了挺久的，一说起来跟倒豆子似的。
“你不懂，美还是要真实的，人不能自欺欺人啊。”薛景晏笑着逗他。
不知为何，他本以为宋寒川这般冷淡的性子，身边的人都应该差不多是一个调子的，可没想到不管是九幽门的李秀苗媚还是穿云楼的沈霄，性子都是天差地别，偏偏又没有沾染那些惹人厌烦的市井之气，偶然逗一逗，倒是有趣得很。
“楼主。”沈霄顿觉自己在说话这方面落于下风，便转身向宋寒川征求意见：“我要跟他打。”
宋寒川微微弯了嘴角，却还是道：“不要仗着本事大就欺负人。”
“是他欺负人。”沈霄到底还是个孩子，听到宋寒川袒护别人，马上就沉下了脸，露出十分不高兴的神色来。
宋寒川无奈，轻轻摇了摇头道：“景晏。”
“好，我不打趣了。”薛景晏了然的收了收。
窗户忽然被不知什么东西折腾了几下。
“是鸽子。”宋寒川起身，打开窗户，把鸽子腿上绑着的纸条拿下来，里面只写了几行地址和路线，以及西夏国主被囚禁的地方。
“有不对的地方吗？”薛景晏知道宋寒川生性多疑，他必然不会那么轻易相信谷温瑜的话。
他从袖中拿出另一张小纸条，对了对上面的路线道：“是对的。”
“穿云楼还有在西夏的人？”薛景晏觉得有些惊讶，虽然穿云楼盛名在外，可极少参与朝廷之事，没曾想他的幕后操纵者是宋寒川，还在短短几年之内把情报网拉得如此广，做到这一步想必要耗费不少心力。
事到如今，宋寒川也没有继续隐瞒他的必要，便道：“消息探访也是穿云楼的主业，时不时会接些任务，毕竟那么多嘴等着吃饭，时间长了情报网就成了，不过毕竟不是我们自己的地方，所以西夏的地界上的情报网还没有那么完备。”
“已经不容易了。”比起欣赏，薛景晏更多的是心疼。
不管碰到什么样的事情，宋寒川总是轻描淡写就过去了，可薛景晏也是做这些事情的，又怎么会不知道要做到宋寒川口中的这些事情得耗费多少心血。
“还是不够。”宋寒川像是想到了别的事情，没见微微泛上愁意：“再给我十年时间，穿云楼的消息网定是全天下最强的。”
薛景晏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凡事都急不得，慢慢来就是。”
“好了，我们看看路线。”他拿出十分细致的西夏地图，把几条能到达暮云府的路线都细细的研究了一番。
“这几个地方都是要处，必然会布有重兵，我们人手没有那么多，况且此次我们本就不打算搅起太大的风浪，还是避免与他们正面交锋为好。”这种事情薛景晏明显要比宋寒川熟悉的多，于是几人便都在听薛景晏的计划。
最后他指了指最远的一条路道：“这个地方商铺众多，夜市热闹，我们行动的时候能遮掩不少痕迹。”
“依你所言。”宋寒川颔首道。
他从怀里拿出几枚指甲盖大小的圆币，给沈霄和薛景晏分了道：“点燃就会有穿云楼的人过去相援，遇到危险可用，保护好自己最为要紧，别的事皆可之后再作打算。”
“放心。”薛景晏道。
他说这句‘放心’倒不是觉得自己功夫天下无敌，而是答应宋寒川，若是真出了什么事，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护住这个十几岁的小子。
城内的夜市几乎能一直持续到天亮，尤其是他们选择的这条路，更是人潮涌动，人们都避过白日的炎热，挑着凉爽的晚上出来闲逛，小孩子嬉笑玩闹的声音缠绕耳畔，大人也追赶着四处乱跑的小孩子，好一派和乐的景象。
“薛门主。”沈霄明明还是个小孩子，可心底的傲气却一点也不若，不管薛景晏怎么说，死活不肯叫一句哥哥，总是客气而疏离的叫他‘薛门主’。
薛景晏穿着一件暗蓝色的布衫，沈霄则着青衣，他听到沈霄的话转过头问：“何事？”
“这条路不太平。”他说：“有杀气。”
薛景晏勾起唇角，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道：“果然厉害，怪不得寒川会把你给我。”
“楼主没把我给你。”沈霄往旁侧走了一步，躲开他的手臂道：“只是暂且借给你而已，你是要还的。”
“还。”薛景晏无奈的长叹了声气道：“可不得还嘛，这么宝贝的人，寒川也舍不得送给我。”
他说了几句便收了笑脸正色道：“这条路上确实有伪装百姓的人，不过现在还不一定发现我们，待过了这一段路，他们若是还跟着，我们就换别的小路走。”
小孩子已经提着灯笑哈哈的四处乱跑，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他们却耳朵立起在听那几声不太寻常的脚步声。
薛景晏总是有意无意的转过头来碰沈霄的肩膀，时不时说几句有的没的。
“薛门主，你到底要说什么？”沈霄忍无可忍的盯着他。
薛景晏猛地伸手搂住他的肩膀，紧紧的扣住，任凭沈霄一脸嫌弃的挣扎也脱不开，只见他微微侧身过来，凑近沈霄耳边说道：“我们这么生疏会引起他们怀疑的，你功夫可能比我强，但若不想任务黄了，这方面你最好还是听我的。”
沈霄闻言便停止了挣扎，正要转到后边去看，脑袋忽然就被薛景晏掰住了，他低低道：“别回头。”
两人并肩往前走，那些脚步似乎一直就跟着他们，他们加快速度后面的脚步声就越来越急，他们放缓了脚步，后面的脚步也渐渐慢了下来。
两人都不用说话便知道这些人已经盯上了他们，按原路怕是行不通了。
“跟我走。”薛景晏说。
他之前仔细看过地图，早已把附近的路线都印在了脑子里，他们便往原路的左侧走去，刚走了没几步，一阵咿咿呀呀的唱戏声便传了过来，薛景晏顿了下脚步，忽然笑着捏了把沈霄的脸蛋，调笑道：“走吧，薛哥哥带你去吃甜甜的橘子。”
“你说什么呢？”沈霄抗拒着，他皱眉道：“楼主说的事情还没办呢，你怎么能这样？”
薛景晏正对着他，给了个眼神，然后推了他一把催促道：“说带你吃橘子就是要去，别磨磨唧唧的，赶紧！”
沈霄没料到他的动作，被推的一个踉跄，差点被高高的门槛绊倒，幸好薛景晏捞了一把才没有倒在地上。
“你看看你，都多大的人了，走路也不晓得看路。”薛景晏无奈的摇摇头。
沈霄只感觉身上一阵恶寒，却苦于身后还有人跟着，发作不得，只能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薛景晏仿佛看不见似的，拉着他走到前面去，挑了个人多的地方坐下来，挑了个长得好看的橘子，剥干净了递给沈霄道：“来，哥哥给你剥的，快吃吧。”
“薛门主，你能不能别这样？”沈霄眼神往侧一瞥，却见几个人跟着坐在了他们身后不远处，他微垂着头，有些受不了。
“你叫声薛哥哥听听？”薛景晏翘着腿，挑眉看向他。
沈霄真是说话的劲头都没了，只能把眼神投向了戏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