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刑......”计太清的嗓子仿佛被卡住一般,好半天才生生的挤出几个字来:“你们竟敢动用私刑!”
薛景晏笑:“那有什么不敢的?用私刑是家常便饭,好言好语才是难得。”
那些虫子越来越多了,它们开始往衣服里钻,整块头皮似乎都要炸掉了,他的耳朵里有数不清的虫子在窜来窜去,它们似乎要顺着耳蜗直直的爬到脑袋里去。
“滚!”计太清不住地摇着头,似乎要将那些数不清的虫子都甩下来。
薛景晏看着宋寒川意犹未尽的把玩着手里的那些假虫子,真的笑得腰都快要直不起来了。
其实这些虫子都是假的,也不知道宋寒川从什么地方找来的,这些虫子长得和真的似的,逼真得很,而且还会动,本来放到计太清身上的虫子也没有几个,只可惜他昨日被那些真虫子吓破了胆,今日之事稍稍用计,便让他自己吓自己,露出这副鬼模样来。
“咚咚咚!”
门被敲响。
薛景晏顾不得在这里看热闹,起身出去。
“皇上都不敢随便动用私刑,你们难道比皇帝还厉害吗?”计太清大喊着,这等忤逆的话外边的人也能听个清楚。
宋寒川停下手来,蹲在他面前低声道:“若是皇上得知此事怪罪于我,那我自是无话可说,但你觉得可能吗?”
“我不会让你有机会。”他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几分阴狠来。
“寒川。”薛景晏从外边进来脸色便变沉了。
宋寒川回眸:“何事?”
“昨晚周家被袭,周兴旺受伤了。”
宋寒川心中想到一些可能性,便起身问道:“方才来的可是周家的人?”
“是。”薛景晏应道:“周兴旺的亲信,周兴旺昨晚被袭,他模模糊糊中好像瞧到了那凶手的一些特征,但他重伤在床,出不得门,恐怕我们要亲自跑一趟了。”
宋寒川颔首。
二人把柏梧桐叫过来,叫他亲自盯着,万一出了事决不轻饶,于是乎柏梧桐眼睛眨都不敢眨的坐在屋里盯着。
“这周家虽以酒楼闻名,但在黄台县也是个不小的盐商,你觉得这事是巧合么?”他们边走边谈。
宋寒川看着眼前暗红色的大门道:“进去问问便知。”
周兴旺身子矮小,但长得很富态,昨晚那人伤到了周兴旺的内脏,所以到现在脸色都惨白,甚至痛得起不来床,看到二人进来,忙叫身旁伺候得侍女扶他起来。
“周老爷不必起身。”薛景晏道:“我们只是过来随便问问。”
周兴旺这才点了点头躺下去。
“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先详细的跟我们说说。”
周兴旺回想起昨晚的事还是忍不住一阵战栗,无意中带动了伤口,疼得他呲牙咧嘴,半晌才抖着声音道:“昨晚我睡得晚,大概子时的时候我听到院子里有响动,就起来出去瞧,但是没想到院里竟站着一个人,那人大概这么高。”
他比划了一下,接着道:“我问他是谁,那人忽然就抽出匕首上来捅我。”
“你不认识他?”薛景晏皱眉问。
周兴旺一脸懵,道:“当然不认识了,认识的话能被捅成这样儿吗?”
“那怎么不知道躲?”薛景晏垂眸,仿佛并无特别的意思:“大半夜的府宅里来了生人,换做谁都知道不对劲,不是吗?”
“那是啊。”周兴旺摸了摸自己的肩膀道:“可是大人,您看我这身子,也就是我拼了老命逃才保住一命,否则今日您就该来瞧我的丧事了。”
薛景晏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你看到了什么?”
“扳指。”
周兴旺说到这里顿时激动起来:“他的拇指上有一个玉扳指。”
薛景晏和宋寒川对视一眼,两人皆是大震。
扳指,他们见过,刚来黄台县的头一日,在谢绍元的手上。
“爹!”周大志挨刀子一样的叫声远远的传来,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出了什么要命的大事。
周兴旺的脸“唰”的红了,他有些尴尬的捂了捂脸,许久才放下手道:“犬子就是这副德行......”
“无妨。”宋寒川出声。
“爹,你凭什么不让我出去宰了那计太清?!”周大志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胖嘟嘟的脸涨得通红,肉膘一颤一颤的,肥胖的身躯现在看上去倒像是多了几分灵活:“就算他被县衙带走了又怎么样?他手下那些渣滓不是一样对你动了手吗?!”
周兴旺脸上的神色简直精彩极了,半红半青,咬牙切齿,似乎恨不得把自己这个沉不住气的儿子一脚踢出门外。
“闭上你的臭嘴!”他忍无可忍,痛骂道。
周大志这才猛地回过神,看到了屋内的两人,当下吞了吞口水,磕磕巴巴道:“就算你们不爱听,那......那我说的也是实话,计太清他伤了我爹,那我砍他也不算过分吧?”
“你怎么知道是计太清伤的?”薛景晏问。
周大志猛地朝着地啐了一口道:“我总骂他人面兽心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况且我们两家都做盐生意,眼见着他家倒霉了,肯定是见不得我们周家好!”
“天真!”周兴旺急急起身,身上的伤口瞬间裂开,疼得他冷汗直下,却还是不停嘴:“那做生意的事哪有你分的那么清楚!”
他转头对着宋寒川和薛景晏道:“犬子年纪尚小,口无遮拦,还请两位大人不要与他计较。”
“周老爷是做盐生意的?”宋寒川问。
他忙不迭解释道:“不是什么大生意,我们周家主要还是靠酒楼为生,这盐嘛,还是计家。”
“既然都做私盐买卖,那多多少少都会有生意往来,难道你就丝毫不知他盐的来路?”宋寒川每个问题都像是要把他往死路上逼。
周兴旺一时之间被问得语塞,半晌才支支吾吾道:“这盐的来路也不止一条,况且这做生意嘛,都是你防着我,我防着你,这线路的事情那是立身之本,换做谁也不会轻易告知于人的。”
“你没有查过?”宋寒川站在那里,明明他看上去又瘦弱又单薄,但眼神中却带着一种很少人会有的冷意,叫人看着便心生畏惧。
他颔首老实道:“查过,但什么都查不出来,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一旦我查出一点苗头来,总会出各种意外,诸如坠马,落水,或者从天而降的刀剑,反正是给了我很多死法。”周兴旺嘴上笑着,但瞧着总有些想哭的意味,他道:“要不是我命大,估计坟头的草都好几米高了。”
薛景晏接过话音道:“你怀疑是计太清?”
“我差不多可以确定是他。”周兴旺苦笑:“可我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这个人整天神秘兮兮的,别的不说,就他那府宅,墙头垒得那么高,又基本不开门,跟个埋人的坟也没什么两样,这种叫人摸不着底的人,谁还敢三番五次去招惹啊,除非我真活腻了。”
“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的,嗯?”薛景晏忽然没头没脑说了一句。
周兴旺虽然听不懂,但还是小鸡啄米一般点了点头道:“知道,知道。”
“今日对我们所说的话休要叫旁人知晓。”
他不住的点头作保证,就差没有发毒誓了,“是是是,这我知道,两位大人尽可放心。”
“怎么会是他?”薛景晏的脑中浮现出那个温文尔雅却又有些呆板的人来。
宋寒川倒是冷静,他幽幽反问:“为什么不会是他?”
“你前几日怀疑过他?”
宋寒川颔首:“县衙横竖就那么几个人,而一般的人又不可能直接见到计太清,按我们的推测,计太清十分相信那个人的能耐,确信那个人能把他救出来,能见到他的不是柏梧桐就是谢绍元。”
“我虽疑心过,但他表现的没有丝毫破绽。”
“自然,若我推测没错,他是西夏人。”宋寒川说。
“西夏人?”薛景晏拧眉:“从何看出?”
宋寒川垂眸,把玩着自己的手指道:“我们背后那个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引诱我们去西夏,可能西夏王庭里边出了问题。”
“内讧?”
“嗯。”宋寒川点头:“幼主登基,自然不想成为傀儡,但权势这种东西,谁拿到手里也不想轻易拱手让人,不分男女。”
薛景晏正了神色,慢慢张嘴,吐出几个字:“梁太后。”
“正是,她是不想和大宋求和的。”宋寒川皱眉:“若不是西夏朝内纷争不休,只怕她早就想出兵,若是她想挑起两国之争,从不容易惹人怀疑的私盐下手,不失为一个聪明的选择。”
“为了挑起两国战争,就算牺牲本国的盐商也在所不惜。”薛景晏啧啧几声道:“真是个狠角色。”
他叹了声气后道:“若真如此,你打算怎么做?”
“有人比我们更急,他在暗处带路,我们安稳走着就是。”宋寒川道:“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先确认谢绍元的身份,看我的推测是否有错。”
“如何验证?”薛景晏忽然笑了:“总不能叫他脱了衣裳给我们看身上有没有刺青吧?”
宋寒川摇头:“倒不必,晚上去看他洗澡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