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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景晏忍不住咬牙:“宋门主,你这话的意思,莫非我有吗?”
“在下并不知。”他微微远了些身子,笑道:“况且,这种私癖,宋某也不好打听。”
他磨了半天牙,却是半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便只能道:“你的屋子已叫人收拾好了,先去看看,若有什么需要的,开口便是。”
“看来薛门主倒是早就知道宋某要过来了,准备的挺齐全。”
昏暗的天色从四周笼罩过来,院内的落叶猛地被风扬起,唰唰的打在窗棂上,风雨欲来。
“门主。”李弘光亲自抱了一床被子过来,讨好的笑着说道:“变天了,夜里凉,我看您身子虚弱,怕是受不得寒,加床被子会好受些。”
“李大人不必客气。”宋寒川回过神,道。
李弘光将被子整整齐齐的放在床上,转过身,搓了搓手,低着头不说话,却也不离开。
“李大人有事,直说便是。”他抬起眼,看着他说。
他这才说道:“罗记棺材铺的命案,不是我一个区区府尹能揽下来的。”
“嗯。”他点头,等着李弘光继续说下去。
“薛门主那边,我着实不好开口。”他脸涨得通红,忽然屈膝跪在了地上,颤颤巍巍道:“下官恳求宋门主能在陛下面前帮我说几句话。”
他抬手扶起李弘光,看着他问:“李大人,此案尚未开始查,遑论处置,你为何如此慌张?”
“不瞒……”他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将事情一五一十道来:“不瞒门主,在我任开封府尹前,城中便有传言,上任府尹是因为误放西夏内奸,才被处以极刑,下官虽无能,这些年却也兢兢业业,未曾做过半分对不住百姓之事,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宋寒川道:“我二人既已接手此事,李大人不必多虑。”
这就算是答应了。
李弘光松了口气,手中这个烫手山芋总算是送了出去,他忙不迭行了个大礼:“多谢宋门主。”
夜凉如水。
薛景晏坐在凳子上,案面上放了一盏灯,烛火明明暗暗的跳动着,门外风声可怖,面前的墨已经快要干了,他好几次拿起笔,却还是没有落下字。
算了。
他把拿起来的笔扔在一边,烦躁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骤然起身走了出去。
他站在宋寒川屋外,看着里面烛火微亮,一个瘦弱的身影映在窗上,不时歪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莫非他纠结的事情与自己一致么?
西夏内奸的事若是上报朝廷,定然会引起轩然大波,百姓也难免人心惶惶,可若是不报,皇上本就忌惮自己,经此一事,只怕自己在朝中更是步步维艰,如履薄冰。
薛景晏两难之下,还是觉得应该进去跟他商量一下,虽说两人作对时日不短,正所谓,知己者,敌手是也。
他刚伸手要推门,只听得耳边“嗖嗖”几声,几支利箭从四面袭来,他忙侧身躲避,几支箭便射在了对面额墙上,虽没有性命之一,可手臂上还是不慎被划了一道。
他捂着伤口暗骂了一声,这才推开门大步走了进去。
宋寒川早听到外面的动静,转身看到进来的人,倒是丝毫意外都没有,只是轻飘飘问道:“薛门主大半夜前来,不知有何要事啊?”
“你这是得罪了多少人?睡觉都设这么多暗器,就不怕自己晚上出来的时候中招?”他额头微微渗出冷汗,吃疼道。
他一边找药一边讽刺道:“对不住,我体虚,挺招鬼的,不得不防。”
薛景晏有理由觉得此人是在暗讽自己,可他没有证据。
他很不客气的解开衣衫,露出受了伤的左臂,心安理得的坐下来,抬手指了指道:“宋大夫,劳驾。”
宋寒川把药弄好,用甚至称得上阴狠的手法,把白色的药膏涂在他伤口上,疼的薛景晏直想骂娘。
“宋大夫,你这是公报私仇吧?”他咬着牙,像是忍疼,又像是愤怒。
他把药瓶放下,伸出手道:“二十两银子。”
“你这可有点过分了啊。”他拢起衣衫,慢悠悠的穿好衣裳,笑道:“我们怎么说也认识了这么些年,多少有些旧情,你不用把账算得这么清楚吧?”
宋寒川轻轻嗤了一声,收回手,把药瓶挨个放回药箱里,道:“无情,有仇。”
“你也太过分了。”薛景晏笑骂。
“有什么事情赶紧说。”宋寒川拍了拍嘴巴,轻轻打了个哈欠,困倦的托住下巴道:“我困了。”
薛景晏看他有些发红的眼睛,道:“我问了你这么多年,你什么时候能老实告诉我,你这身子究竟是怎么弄成这样的?”
“薛门主忽然这么热情,可真是叫我受宠若惊啊。”宋寒川忽然冷下了脸,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我记得我也说过很多次,那是我的事,不劳你费心。”
没等他继续追问,宋寒川便下了逐客令:“若是无事,就请回吧。”
“好,我不问。”他无奈:“那就说正事,这次西夏内奸的事情,依你之见,用不用上报陛下?”
宋寒川愣了愣,似乎反应了片刻,之后才道:“不用。”
薛景晏倒是对他这个回答愣了愣,又问:“不用?”
“不用。”宋寒川看着他的眼睛,倏地又转开:“你若要报,大可写奏章上呈。”
“你真是嘴硬心软。”他笑。
“这次罗记棺材铺的事情,兴许当从别的地方找找线索。”薛景晏说起正事:“明日,要一起么?”
宋寒川颔首:“既然收了你的银子,怎么好不办事?”
与此同时,罗康顺觉得整个人都要疯掉了,昨晚棺材响也便罢了,可万万没想到,今晚又来啊。
手指抠棺材板的声音极其刺耳,“噌噌噌”的声音让他后背的汗毛是根根直立,头发似乎都要站起来了,韩永娟崩溃的抓着他的手臂,腿脚酸软的几乎是被拖着走。
“老罗,它怎么又……又来啊?”她颤抖着嗓子。
罗康顺扒开她的手,舔了舔嘴唇道:“你就不能安静一会儿吗?!”
“看白日的样子,这次抠棺材的估计是个快死的人,你别咋咋呼呼的!”他吐了口气,抖着腿往前走了几步,侧着耳朵听动静,确定了声音的来处,两人合力把棺材盖推开,一具血淋淋的身体骤然冲进眼底,吓得手一松,棺材盖“咣当!”一声落了地。
韩永娟更是软软的倒在地上,身体抖得狂风扫落叶一般,眼珠子一下一下翻着白,看着立马就要过去了。
罗康顺到底是男人,胆子稍微大点,他把火拿近点,弯着腰往棺材里细细的看了几眼,待看清楚之后不禁大惊,他猛地后退一步道:“怎么……怎么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