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薛景晏脸色微沉,但嘴角还带着笑,更显得阴狠。
宋寒川挑眉:“那就灰也不剩?”
“你这张嘴,真是惹人嫌。”薛景晏咬牙切齿。
宋寒川冷下脸,道:“怎么?装不下去了?”
“哪里的话?”薛景晏虚虚点了点自己的肿手,道:“虽说宋大夫和悬壶济世扯不上边,可到底医者仁心,我这难受得紧,何不施以援手?”
耿星玮本不知这人是何身份,只当是个脾性不好的,可现在一听是这人将自家掌柜抓走,立刻不悦道:“我们医馆今日闭门谢客,不救人,你快走吧。”
“你这小厮,脾气挺大啊。”薛景晏不由多瞧了他一眼,语气有些阴冷。
宋寒川道:“对人不对事。”
“人都说医者应心怀柔肠,可你看你……”薛景晏惋惜的摇摇头,道:“怪不得你这儿门客凋零,眼见着就要倒闭了吧?”
“你……”耿星玮气得舌头都打了结,脸涨得通红,却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宋寒川冷笑,低下头捡了捡药材,道:“薛门主亲自前来,怕不是只为了跟我打打嘴仗吧?”
“看,我就知道,你这个人精得过分。”薛景晏笑:“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知道了。”
耿星玮不知道他二人在打什么哑谜,但看到宋寒川不带笑意的眼神,还是乖乖的站在一侧不开口。
“有话直说。”
薛景晏嘴唇微白,但还是笑着收回手,道:“听闻宋大夫对毒物研究颇深,罗记棺材铺的案子有些棘手,或许需要你仗义援手。”
“说起来这案子和你也并非全无关系,你既已牵扯进去,便不好脱身,固然皇上想护,也不能丝毫不理朝中百官的说辞,你以为呢?”
“你威胁我?”宋寒川捏着药材的手微微停顿,眼皮缓缓掀起,眼神遍布寒凉。
薛景晏道:“不敢,善意的提醒,怎么能叫威胁呢?”
“求人自要人求人的模样,薛门主,你空手而来,可是半分诚意都没有啊。”宋寒川垂下眼去,仿佛看他一眼都是多余。
他顺口道:“宋大夫想要什么?”
宋寒川给了耿星玮个眼神,他立刻上前,插着腰理直气壮道:“五百两银子,少一钱都不行。”
“五百两?”薛景晏眯着眼,冷笑,道:“你可真敢说。”
“关门,送客。”宋寒川背对着他把药放到小屉子里,话说的决绝,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好好好。”
薛景晏暗暗在心里给他记了一笔,虽说早就知道此人油盐不进,但没想到居然如此难说话,他道:“不过我也有个条件,查案期间你必须住到府衙去。”
“那怎么成?”耿星玮闻言顿时跳了脚:“我家掌柜的身子不好,住到府衙去,没有人随身伺候,要是出了事怎么办?”
他笑眯眯的探出了脖颈,凑在耿星玮面前道:“有我在,你家掌柜的能出什么事?况且——”
“别看他一只脚踩进棺材的模样,这命可硬着呢,不然怎么这么多年都没死啊?”薛景晏直起身来,重重的叹了口气:“再说,他这人满肚子坏主意,心眼儿多得蜂窝一般,万一收了我的钱,转身却跑了,那我找谁说理去?”
耿星玮鼓着腮帮子辩解道:“我家掌柜的才不是你说的那般。”
“那谁知道?”薛景晏挑眉:“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可以。”宋寒川出声。
耿星玮还想说什么,便被他一个眼神制止了。
宋寒川说到底只是因为被暮阳不由分说的抓来府衙,心里不平,这才略施小惩,但心性不坏,事情平息后便施针放出毒血,给他服了药,不出半刻钟,手便消了肿。
“薛门主。”李弘光一直候在门外,看到他二人并肩而来,面向薛景晏恭敬的躬身,转而又向着宋寒川,道:“宋……宋门主。”
宋寒川微微颔首,并不说话,抬脚便进了里间。
李弘光这才将憋在喉间的一口气缓缓吐出,抬手放在胸前,抓了抓被汗粘在身上的衣衫,这才跟着进去。
他熟稔的净过手,在尸体身上查探摸索了许久,片刻后才道:“是削章草。”
“削章草?”
孔兴原本想着,既然太医院的太医都查不出此毒为何物,那自己便也不算丢人,可未曾想,这个看上去极其年轻的人,只用了片刻便知道了这是什么毒物,他不禁有些惊讶。
“削章草在大宋境内是找不到的,倒是西夏这个地方,这种草遍地都是,并不罕见。”他洗了手,在众人目瞪口呆的目光中继续说道:“还有他大腿外侧的那个图案,我曾经见过,是西夏内奸无误。”
“你是在哪里见过的?”李弘光问道:“况且,就算这人是西夏的,也不能仅凭一个刺青便断定是西夏内奸啊,这么论断,是不是有些过于武断了?”
宋寒川凉凉的看向他,看得他后背直冒汗,但他并没有生气,道:“我九幽门审过西夏内奸,那人身上也是这种图案,那人前几日刚刚下葬,要把他挖出来给你看看吗?”
“哦……”李弘光点点头,忙道:“那倒不必,不必……”
“西夏内奸近几年倒是越发猖狂了。”薛景晏的脸色也非常不好。
李弘光忙附和道:“可不是吗?这人只是个挑粪的,说不定别的西夏内奸还躲在什么犄角旮旯的地儿,要想全部揪出来,那可真是难如登天啊。”
“西夏内奸普遍潜伏得久,且一般情况下只是普通人,只有在主子联系的时候才会去办任务。”宋寒川道。
薛景晏道:“那依你的意思,他是被什么人杀的?”
“不好说,可能是西夏人内斗,也可能是此人叛变被杀,再或者,是大宋的什么侠客除恶,谁知道呢?”宋寒川摇摇头,面上有些沉郁。
“光守着一具尸体没用,派人出去查一下这个人,看他生前跟什么人来往。”宋寒川道。
屋内的人都散去之后,薛景晏坐在椅子上定定的瞧着他。
“有话说话。”宋寒川被他看得怒了,冷声道。
他笑了声,道:“这人在你医馆待了不少时日,他身上的毒你怎么会现在才验出来?宋门主,你骗骗旁人也便罢了,在我面前,就没必要继续装下去了吧?”
“之前我也不知此毒物到底是什么,不过昨日才从医书里查出来,怎么?”宋寒川凉凉的看着他:“这也不行?”
“那个图案呢?你也没见过?”薛景晏摆明了不信他的话。
宋寒川凑近了些,气轻轻打在他唇边,薛景晏的耳朵霎时发了红。
只见他缓缓抬手碰了碰薛景晏的耳垂,轻笑道:“我可没有看人大腿的癖好啊,薛门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