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的名字是,拉蒂娜?”
南美洲西部边陲的一座沿海城市里,欧阳谷从机器人商店的柜台接过两个同声传译耳机,一个塞进了少女的耳朵里,一个自己戴上。
现在他终于能够和这个少女正常对话了。
“是的。”耳机里传来颇有情感的女声,但仍然能够听出浓浓的机械味道,欧阳谷转过身低下头凝视着这个如同小尾巴一样一路跟着他的女孩,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奈。
“那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因为我不知道能去哪里……我没有家人,你救了我,我觉得你是好人,所以才跟着你。”
“好人?”欧阳谷听了不禁苦笑一声,这可不敢当。这些年来他已经杀了不少人了,其中有不少人罪不至死,所以,也许坏人还算不上,但要说是好人,也绝对不是。
“这么说,当时在丛林里的那个大家伙不是和你一起的?”
“嗯,是他把我抓到那里去的,我的爸爸妈妈都被他杀掉了。”女孩的语气听起来十分悲伤,“你不喜欢我跟着你吗?我可以马上走。”
想不到那个大汉竟然是杀死这女孩父母的凶手,巫毒教派之中居然出了这样的败类,怪不得还想要从他的手里抢夺魔器,早知道这样他就不留手了。
现在想想当初没有要了那家伙的性命,欧阳谷不禁觉得有点可惜。
“那倒也不是,但你一直跟着我不是办法,我不可能一直带着你照顾你。”
如果是一个普通人那也就罢了,他可以很快地将她送到附近的收容所去,但是这女孩子的身上很明显带有魔力,而且量并不少,如果就这么把她丢在城市里,恐怕以后会引起不小的麻烦。
到底该怎么办呢……
欧阳谷一脸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不可能带着这个来历不明的少女回世纪晨曦,更何况他身上还有任务要完成,最多只能再在这座城市停留半天的时间。
视线再度落在这个孤苦无依的少女身上,欧阳谷在心中做出了抉择。
“你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一路走了这么久,你应该饿了吧。”
“诶?”
“走吧,我带你去。”
同为失去了父母的孩子,欧阳谷清楚地明白那种刻苦铭心的悲伤。
就用这半天的时间,陪一下这个可怜的女孩吧。
“你醒了。”
欧阳谷睁开了眼睛慢慢地坐了起来,唐茵正坐在他对面的一块岩石上用一块丝巾细心地擦拭着自己的紫色玉笛。
“该走了?”
“嗯,我们已经休息的足够久了。”
“好。”
欧阳谷的眼前掠过四年前拉蒂娜消失在巫毒教派总部大门前时对她转身微笑的身影,那个他亲手送进巫毒教派的魔法少女如今竟然死在了他自己的手上。
还有比这更荒诞的事吗?
当然还有。
家住在里约热内卢的塞巴斯蒂恩呆呆地望着空荡荡的商超,一开始他还以为这是什么恐怖组织的袭击。
所有的通讯设备在一周之前都不能够正常使用了,光纤、卫星电话、甚至就连有线的固定通讯节点都不断发出了无信号的提示音。
手机变成了一块板砖,塞巴斯蒂恩的兜里只剩下了可怜的一点点现金,原本他出门是为了采购一些用以果腹的便宜食材,比如说全麦面包或者玉米之类的粗粮,可摆在他面前的却是空荡荡的货架和空无一人的收银柜台。
不管是人工柜台还是自动柜台前都连个鬼影都没有,右手边墙上的固定电话不知道为什么托着线垂在了地上。
塞巴斯蒂恩站在超市的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踏进去。
就算货架上的东西都被恐怖分子抢走了,但仓库里也许还能找到一些残存下来的食品。
现在是深夜凌晨两点,如果钟表没有失灵的话,天空从一周之前就看不到太阳和月亮了,唯一能够提示时间的东西只剩下钟表了。
塞巴斯蒂恩是这间超市的货仓管理员之一,他有仓库的钥匙。街上和超市里都没有人,就算偷偷拿走些什么也不会被别人发现抓住。
说起来,警察和政府到底在干些什么也没人知道,塞巴斯蒂恩躲在家里的这一周已经有至少三天没有看到任何穿着制服的人的身影从街上经过了。除了一些机械警察还在运转以外,这座城市社会秩序的守护者似乎集体消失了。
最大的风险来自于可能尚未离开的恐怖分子。
经历了一段时间的思想斗争,塞巴斯蒂恩还是走进了商超的大门,尽管最近怪事连连,尤其是四方天空中出现的那几道光柱让人每每看到都胆战心惊。但他坚信待在家里就不会有事,只要尽快拿了东西走人,应该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很快,塞巴斯蒂恩就发现了异常,这绝对不是恐怖分子干的,他了解那帮家伙,这群亡命之徒不会把所有的东西都搬走,他们只会捡贵重的挑,像是苹果和小麦这种他们是不可能搬空整个货仓的,更不用说那些对他们毫无用处的化妆品了。
仓库里一无所有,塞巴斯蒂恩只好关上大门退了出来,但一从地下通道出来,他立刻感受到了一股和这个地区气候不符的寒冷。
虽然现在是六月,南半球的冬季,但里约热内卢的气温聚堆不会低于十度,塞巴斯蒂恩撩起袖子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温度计,现在的气温已经低于零度了,并且正在快速下降,光是他从地下通道出口走到商超正门这短短两三分钟的工夫便又降了四度。
零下十度,塞巴斯蒂恩走到了马路上,就在半个小时之前他站在这里的时候气温还有二十度,简直就是两个世界。
“呼——”赛巴斯迪恩坐上了车,对着自己快要冻僵的手连连哈着热气,透过车内灯光的照射可以看见许许多多的微小颗粒,那些是空气中水分被冻结的证明。
“呲呲呲——”他用力地踩了一脚油门,但耳朵里立刻传来了引擎空转的呼呼声,车子根本没法启动,似乎是因为连动引擎和车轮的轴承被冻住了,车轮没有跟着引擎一起动。
“砰!砰!”塞巴斯蒂恩想要下去给车轮轴承解冻,但更糟糕的状况发生了,车门的门栓也被冻住了,感应门锁已经失灵。
他被困在车里了。
“斯——斯——”可怜的中年人用力地吸着鼻子,气温还在降低,车子的隔温外壳似乎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他被冻得瑟瑟发抖,整个人缩成了一团,身上盖着从储物箱里取出的一块毛毯,然而这根本毫无作用。
蓦地,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天空中坠落。
“轰隆”一声巨响,一家武装直升机撞断了路边的广告牌,一头栽倒在了车前的路面上,油箱破裂,撞击的高温立刻点燃了一场大火。
塞巴斯蒂恩不由地念了一句感谢上帝,直升机油箱起火带来的温度上升让他感觉身上渐渐好过了一些,可就在他在驾驶位上坐正准备再次试着发动车子的时候,一副让他永生难忘的画面出现了。
那足有数米高的,熊熊燃烧的火焰,竟然飞速地被一层厚实的坚冰所包裹覆盖,火焰并未熄灭,而是以一种极为诡异的方式被封存在了冰层内。
塞巴斯蒂恩害怕地咽了一口口水,他看到了喷涂在直升机侧面机舱门上的图案,那是最近十分猖獗的反政府恐怖武装的标识。
就连这些家伙都遭遇了袭击吗?这到底是谁干的?
更恐怖的是,他是亲眼见证了这东西从高空坠落下来的,既然之前能在天上飞,总该有驾驶员吧,可塞巴斯蒂恩清楚地看到,那近在咫尺的武装直升机里空无一人,就连尸体都没有。
塞巴斯蒂恩习惯性地拿起了手机,想要拍照记录下什么。
可手机的电池像是被冻坏了一样,无论他怎么触摸屏幕上的那个拍照按钮,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就在这个时候,车前挡风玻璃忽然“砰”的一声出现了蛛网似的裂纹,塞巴斯蒂恩被吓了一跳,他后背紧紧地贴着皮质座椅,心脏提到了嗓子眼,手里出的汗在刹那间就冻成了碎冰,硌得他生疼。
“砰!”又是一声锤子敲击般的声响,他爱车前后左右的六面玻璃在这一刻全数爆碎,冰冷的风瞬间灌了进来,塞巴斯蒂恩感觉到自己的体液都在逐渐凝固,眼球已经开始变得僵硬,剧烈的疼痛吞噬了他。
手脚、脸部的皮肤在极端的寒冷环境下都开始崩裂,可没有任何一滴鲜血能够从伤口中成功流下来,全都在半空中被化作了灰色的粉末,被冷风卷走,消散。
一阵刺啦刺啦的冻结声从四肢蔓延到了塞巴斯蒂恩的脑海,在意识消失之前他终于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可一切已经太晚了。
可怜的中年仓库管理员先生在他的爱车之中化作了一座冰雕,而随着又一阵呼啸的寒风吹过,冰雕崩解,化作了灰烬,消失在了越来越冷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