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山东之局12

赵宇帮周显建立了莱州炮厂,很多热兵器都出自他的设计。从这点看,他劳苦功高。但他为人太过随性,大错没有,小错不断,很容易招致地方中规中矩官员的不满。但周显对他十分宽容,很多事情都主动帮他压了下去。除了他在火器方面的确有天赋外,还因为他从来都当周显为朋友,而没有因为身份不同而改变态度。

宋应星博览群书,涉猎极广,在很多方面都有很深的造诣。周显让他担任莱州六艺学院的院长,让他安心编书。而同时,他还偶尔前去莱州炮厂,改良某些方面,以增进火炮的射程和威力。所以,在平时他和赵宇多有接触。他本身是严肃之人,接触的人也多是如此。但赵宇性情乖张随性,接触下来,令他感到新鲜和自在。两人年龄相差近二十岁,彼此相交,可称忘年交。

看赵宇如此,周显转向陈锋道:“扶他下去休息,顺便给他煮些醒酒汤。”

顾炎武和于成龙也起身告辞,周显点了点头,亲自送他们到门外。他从腰间取下一个银袋子,递给于成龙道:“北溟,我知道你刚来山东,所带的那点钱财都用来安置家人了。现在物价飞涨,你那点饷银恐怕连满足一家老小吃的都不够吧!这点银子,你先拿着,应该够你一段时间用了。另外,以后为官了,去换一身好的衣服。”

于成龙皱眉,他想了一会道:“请督帅从我的官饷里扣,否则这银子我没法拿。”

周显点了点头,没坚持。“好,以后每个月扣一点,慢慢还。看顾炎武眉头紧蹙,“忠清,想什么呢!莫非你也缺钱?”

顾炎武摇了摇头,问道:“督帅,你真的打算坚守山东吗?”

周显点了点头,“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顾炎武脸色难看,“我觉得督帅陈兵曹州和巨野,以抵御闯贼。但好像忽略了一地,北直隶大名府。”

周显一愣,低头沉默了好半晌,最终脸色顿变。“北溟,你现在就去找李开,让他立即集合军中所有的骑卒和一营士卒,等待我的命令。另外,让孙轩和阎应元立即赶过来。忠清,你随我来。”

说着,周显急匆匆带着顾炎武走进书房,将一张地图平铺在桌子上。“你怎么想到这个地方的?”

顾炎武道:“最近我正在编纂《天下郡国利病书》这本书,查览资料的时候,恰好看到有关大名府的一些资料。之前一直在想这个,也不知道对不对?”顾炎武不知军事,他只有隐约的一些感觉,而他恰好感觉对了。

河朔之地,在北有太行山、燕山环抱,在南有黄河作为屏障,中间是大片平原,极易形成封闭的环境和地方割据势力。

东汉末年,曹操便是以魏郡及广平、阳平二郡为根基,最终成就曹魏霸业。唐代河朔三镇(幽州、魏博、成德)之首的魏博镇,就在今日的河北省南部,河南省的北部地区。他们不服从中央管理,自己随意设置将领官员,各手握强兵,成为唐代“藩镇之患”的开始。后来安史之乱,颜真卿的主要功绩便是守住了魏郡,确保了山东之地不落入贼手。宋代因为失去燕云十六州,在这一带没有形成完整的防御体系,极易被敌人所攻。辽人也便是从这里攻入,最终逼迫宋签订了“檀渊之盟”。

大明定都北京,深感这一带的重要性,觉得不能让同一省来管理这个地方,以免生乱。因而明朝皇帝大笔一挥,将安阳、汲县划归给河南;将聊城以东划归到山东;而将剩下的地方划给河北。大名府,便是在这种情况下的独特产物。其控制地域东西一百多里,南北纵长近四百里,最南端深入开封附近的兰阳、仪封,在东是山东的东昌府。它就像一个大脚丫一样插入河南、山东两省中间,使两省在北部分割开来。也就是说,大名府归属于河北,但却深入山东和河南的腹地,是这一片区域一断为三。

而且最重要的是,大名府不设兵,连卫所兵都没有。用不设兵的大名府将有重兵驻扎的河南北部和山东省西部分割开来,使之不能连接在一起形成足够可以叛乱的力量。同时严令,擅自动用兵力越省界者视同谋反,是诛九族的大罪。

这可谓是神来之笔,清代沿用明代的政策。前后近六百年,在这片地域上,都没有再发生什么大规模的叛乱。

但这时,李自成占据豫东,他才不会管什么越不越界的限制。一旦他派兵越过黄河,大名府没有一点驻兵,瞬间便会沦陷。而他一旦完全占据大名府,便可直接进入山东的西南部的平原地带。到时候,周显在曹州、巨野部署的重兵便完全成了无用之兵。而且李自成还可以派出精兵北上,直接侵入京师地带。

周显仔细查看这地图,用纸笔描画了半天,最终说道:“我现在能调用兵力不多,无法阻止闯军渡过黄河,但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全占大名府。如若能守住滑县和开州,就能保住大名府中部和北部。”

这时,于成龙带着阎应元和孙轩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周显招呼二人近前,“孙轩,目前在济南有多少骑卒?”

孙轩道:“大约有一千骑,但大部分都是新招募的。”

周显点了点头道:“你现在就回营中,携带三日之粮,向西前往大名府的开州。严密监视黄河南岸,若是有闯贼渡河,不与之硬战,尽力拖延。”看孙轩没有反应,周显怒声吼道:“还看什么啊!去啊!”

孙轩打了一个哆嗦,不敢再问,连忙起身,但顾炎武拉住了他。“督帅,您可得考虑好,擅自越境者,视同谋反。现在仅是一个推测,但您派兵前往,这性质就变了。即使真有闯贼侵入大名府,您也无功。而若是没有闯贼,您造反的罪名可真就落实了。”

周显怒道:“什么时候了,你还想这么多。孙轩,去,立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