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时间轴,陈淼跟老范,将自己决定潜入76号前以及后来发生的事情一一的梳理了一边。
这一梳理,还真是让他们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比如,郑嘉元在“经费渠道”被76号起获后,上海区区长陈宫澍就开始表现对他的不信任,有意无意的疏远和限制他的权力。
虽然没有直接停掉郑嘉元的职务,但那段时间,郑嘉元在军统上海区的地位那是直线下降。
只不过,郑嘉元还掌握了一条直通重庆方面的渠道,陈宫澍想要整死他,也是不容易的。
毕竟之前在保全上海区大部分核心力量中,郑嘉元是立下大功的,冒然怀疑这样一位为军统立下大功的功臣,这也是让人寒心的事情。
陈宫澍采取架空和边缘化郑嘉元,估计除了怀疑郑嘉元之外,还有郑嘉元在上海区威望高的因素。
郑嘉元在上海,他这个区长就不能完全说一不二,所以,挤走郑嘉元就是唯一的选择了。
军统内部的权力斗争,陈淼再清楚不过了。
接着是“听雪楼”事件,南市刺杀……
郑嘉元已经明显被排除在上海区的核心之外了,他认识郑嘉元,是有一点儿理想信念的,不然,他们也不会成为好朋友了。
所以,他能够为了义气和心中的理想而放弃一切本应该属于他的东西。
他暗中助陈宫澍从大汉奸,上海总商会会长袁显手中搞到了五万大洋的经费,那可是比“渠道”损失的还多的多的一笔钱。
“毒蛇”的第一次刺杀,确实是郑嘉元通风报信,不然,陈淼在毫无防备之下,还真是有可能会阴沟里翻船。
也正是那一次刺杀,让陈淼在76号获得林世群的巨大信任,然后在76号内的每一步都走的非常顺利。
营救刺杀纪云清的军统杀手巫森,这个陈淼已经是尽力了,是那个巫森自己脑子不清醒,非要往76号怀里撞。
这个他也没办法,说到底,这个巫森也是一个情种。
如果在那个时候,陈宫澍不断的给重庆方面告郑嘉元状,然后郑嘉元自己又被架空,处于无所事事的状态,营救巫森失败,重庆方面自然会怪罪他办事不力了。
这些压力陈淼都不需要承受,因为他只需要对郑嘉元负责,重庆方面对他来说,隔的有点儿远了。
陈淼问过郑嘉元,为何不把他的关系给陈宫澍,可郑嘉元却说他已经归局本部直接管理,属于绝密情报员,使用方面必须有重庆局本部,不跟上海区发生横向联系。
现在看来,郑嘉元可能已经察觉到陈宫澍对他的疏离和不信任,并不想他手中这张王牌交给陈宫澍。
郑嘉元没有犯错,陈宫澍自然就不能把他赶走,起码,以郑嘉元在上海经营多年的人望。
陈宫澍在没有完全掌控上海区之前,他也不敢动郑嘉元,以免内部不稳,到那个时候走的人就是他了。
郑嘉元不犯错,用什么方法才能让他离开呢。
身份暴露,待不下去了,不得不走……
这些都是陈淼跟老范的分析和猜测,没有事实依据的,但郑嘉元一离开,虽然将他的关系转到了Queen的下面,可Queen对他的使用却始终保持一层戒心和不信任。
他不清楚这种不信任感从何而来。
如果问题出在郑嘉元身上,那就很好解释了,卧底76号的建议虽然是他想到的,可向上面提议的人是郑嘉元,配合他的人也是郑嘉元,自始至终,他的身份在上海区也就只有郑嘉元是完全清楚的。
就是吴馨对他的身份也不完全了解。
郑嘉元出事儿,你必然会牵连到他,他们是一根线上的蚂蚱,可郑嘉元到底什么了,这一点他现在是一无所知。
“老范,组织上能动用关系帮我查一下吗?”陈淼以前没想过要求组织上查一下郑嘉元的情况,但是现在,他提出了这个请求。
“这个,我没办法答复你,只能说,可以帮你试一试。”老范认真考虑了一下,点头答应道。
“谢了。”
“这个喜鹊,吴小姐你打算怎么处置?”
“现在这种情况,去重庆未必是一件好事儿,我想把她送去咱们的根据地。”陈淼这个想法并不是突然就有的,而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决定的。
“送去咱们根据地?”老范是一惊。
“吴馨虽然犯了错,但她自己已经认识到了,如果我们不给她一个机会,那她就算回到军统,也不见得会有好结果,咱们的根据地要比任何地方都要安全,给她换一个身份,从此告别吴馨这个身份,这对她来说也是一种新生。”陈淼道,“退一步来说,如果她是池内樱子放出来的诱饵,那送她去咱们的根据地,也就等于断了这条线。”
“这个也太危险了吧,万一……”
“可以联系江北的同志,制造一次意外,把人带走,这样,就跟我们彻底断了关系。”陈淼建议道。
“那你怎么像Queen交代?”老范问道。
“弄个假死的现场,还是很容易的。”陈淼嘿嘿一笑。
“那你怎么跟吴馨解释?”
“当然还得你再一次出面了,跟她说,老郑被怀疑被私通76号,借身份暴露为契机,潜回重庆充当日本人内线,而你上海又出卖了Queen和卧底76号的同志,差一点儿毁掉了整个营救计划,你的行为加重了重庆本部对他的怀疑,如果你想救他,就只有一条路,用你的命来换他的命,你死了,他活着,反之,你们俩可能都要死。”
“你这不是故意的让我去当这个恶人吗?”
“您现在是重庆方面派来上海的特别调查员。”陈淼嘿嘿一笑。
“我发现,我是掉进你设置好的坑里了。”老范咬牙切齿一声道。
“那你跳还是不跳呢?”
“这吴馨要是死了,郑嘉元会不会恨你?”
“我跟他始终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他恨我也好,不恨我也罢,都不能改变什么。”陈淼叹了一口气。
“行了,这事儿就按照你说的办。”老范仔细想了一下点头答应下来。
“谢了。”
“别谢我,做这事儿得花钱。”老范一伸手道。
“什么意思?”
“收买我呀,我可是重庆过来的调查员,你要是被收买我,我怎么配合你演这场戏?”老范斜眼瞪了陈淼一眼道。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耻了?”
“没看出来吧,我啊现在是棺材里伸手,死要钱。”老范嘿嘿一笑。
“大过年的,你就不能说话吉利点儿?”
“拿钱。”
“不是让小七刚给过你一笔嘛,那可是好几万法币?”陈淼真是被老范这“无耻”的模样给弄的没脾气了。
“花了。”
“花了,这才一天不到,你就把几万法币花了?”陈淼瞪大眼珠子,败家也没有这么败过的呀。
“给根据地买印刷用的纸张和油墨,都欠人家好几个月了,你给的这笔钱刚好还上。”老范悻悻一声。
陈淼也很无奈,他知道,不光是江北新四军根据地财政吃惊,老家也一样,日本的经济封锁,对国统区以及抗日根据地的经济造成了极大的压力,财政吃紧,外援减少甚至是切断。
“今年冬天特别冷,咱们的战士过冬的衣服够不够?”
“反正我了解到的,不够,差得远呢,许多战士还穿着单衣,白天,还能撑得住,晚上都得抱团去团,很多战士都冻伤了,药品也奇缺,尤其是治疗冻疮的膏药。”老范道。
“我现在只能尽量给你解决一部分资金的问题,剩下的,得由其他同志去解决,你也小心点儿,别让人抓住尾巴。”
“你放心好了,资金我都是用安全渠道转出去的,不会留下任何线索的。”老范解释道。
“你呀,过两天再来一趟,帮我把这出戏给唱好了。”陈淼道,“这事儿就算有个了结。”
“嗯,知道了。”老范答应一声。
……
“唐兄,你怎么过来了。”回家吃完午饭,再回到“霖”记,却发现一个非常意外的人来了。
情报处唐克明。
“三水老弟,这儿真不错,这是打算把督察处从76号迁出来办公了?”唐克明跟陈淼进了办公室,就跟一个好奇宝宝似的,左看右看,把里里外外看了一个遍,还评头品足一声。
“嗯,原本就有这个打算,只是没合适的地方,这不是我刚买下隔壁的面粉厂,打算自己造一栋办公楼。”
“你这可是大手笔呀,要不然,我们情报处也一块儿出来?”
“别,督察处独立出来,那是有正当理由的,我们是对内的部门的,你们不一样,你们跟其他各处需要配合行动,要是搬出来办公,那做事可就不方便了。”陈淼嘿嘿一笑。
“也对。”唐克明点了点头,一点儿都不客气的从桌上的雪茄盒里取了一个出来,“我跟你提的那事儿,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这事儿,咱们还是不掺和为好。”陈淼道,“那丁松乔滑不溜秋的,他不来招惹咱们,咱们又何故去主动招惹他,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这可是十万大洋,你不心动?”
“我是心动,可是大洋虽好,但如果代价太大,那也是不划算的,何况,我现在手头上的案子就不少了。”
“你能有什么案子,覃文智的案子洛梦芗再查,钱仁龙的案子潘旭比你还上心,就剩下兆丰总会那个案子,这个案子基本事实都搞清楚了,还有什么可查的?”唐克明道。
“还有高、陶案呢?”
“这案子跟你没多大关系吧?”唐克明道,“难道主任把这个案子交给你了,让你给吴云甫背黑锅?”
“什么叫背黑锅,你觉得案子交给吴云甫能查出一个所以然来吗?”陈淼笑骂一声,“小心传到主任耳朵里,给你穿小鞋。”
“你又不会去告密,我怕什么?”唐克明不在乎道。
“老唐,你没事干了吗?”陈淼问道,“怎么就盯上这件事儿了。”
“情报处最近没什么值得关注的大事儿,都是些陈年旧事儿,我都交给下面的人盯着了。”唐克明道。
情报处一直以来都已关注“刺汪”为首要任务,可汪氏还在青岛没回来,唐克明自然就比较清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