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到底一切都是他自...)

纪封也还处在大腿被人坐过的震惊中:“我问你,她是不是在故意勾引我?”

没等薛睿回答,他又连续一声快过一声地发问:“你说她是不是喜欢我?她居然敢喜欢我?!”

薛睿一愣接着一愣,张开嘴巴又合上,合上又张开,想告诉纪封:蜜语姐大概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可能是您想多了。

但他难得看到纪封情绪波动这么大,这样的时刻他丝毫不敢多嘴发表意见,一个不小心就会把他的情绪祸水东引到自己身上的。

“您、您为什么这么觉得啊?”薛睿措辞半天,磕磕绊绊问出这句话。

“她直勾勾地往我身上坐,你没看到吗?”纪封横眉立目地说。

“……她是脚下打滑,不故意的吧?”薛睿小声替许蜜语辩解。

不是故意怎么又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送巧克力给他,还总是无缘无故就冲他眼前来使劲放送勾人的笑,这不是暗示和勾引是什么?巧克力送完又开始投怀送抱,送到脸红红地看着他,这还不是故意?

从巧克力到勾人的笑,再到投怀送抱,她明明就是在一点点试探他、一点点引诱他、扰乱他!所以这就是恋过爱、结过婚的女人的手段吗?

纪封抬手来回拍扫大腿,想把刚刚许蜜语留在上面的感觉清扫干净。

他烦躁地想,是谁给她的暗示,让她觉得她可以勾引他?就算她现在看起来,跟之前判若两人,皮肤好了,神采奕奕,眼里有光,尤其笑起来时……

可那又怎么样?她没有一条符合的他的标准。

从很早他就已经定下目标,他的伴侣,须得是和他一样完美优秀的女人。

纪封抬手搓了下额头,决定再看到许蜜语时一定得跟她说清楚些,让她别再浪费时间,别再打他的主意。

第二天许蜜语在大堂里正忙碌时,纪封带着薛睿穿越大厅向酒店外面走。

走到门口前,纪封忽然站住。他侧转身,朝斜后方的许蜜语喊了声:

许蜜语赶紧把手头的活临时交接给接待员,快步向酒店门外走。

酒店外面,她看到纪封的劳斯莱斯就停在不远处的停车位,薛睿和司机都正站在车外。看到她,薛睿向她招手:“蜜语姐,这里!”

许蜜语小跑过去,薛睿拉开车子后门,示意她上车去:“纪总在里面等你呢,说有事要跟你说。”

许蜜语疑疑惑惑地上了车,薛睿砰地一声关了门,把他自己和司机都关在了外面。

许蜜语缓缓转头,看向身旁纪封,小声又带着点试探地问了声好后,然后小心地追问一句:“纪总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纪封微微转头,面无表情,眼皮半耷地睨着许蜜语。

许蜜语从他这副神态和眼神中,竟感受到一种警告式的冷漠。

她心里不由有些忐忑起来。

纪封打量了一下许蜜语后开了口,声音是惯常的冷淡和一如既往地带着点嘲讽。

“许蜜语,巧克力也好,对着别人使劲魅惑人心地笑也好,往别人怀里摔跟头也好,这样的事,希望你以后少做,这种没用的心思,也希望你以后少花。”

“……?”许蜜语直接被说得愣住。

她隐隐觉得心里有种异样的委屈,她好心地给他巧克力是怕他饿得低血糖;她从来没有特意蛊惑人心地去对他笑,她的笑从来都是发自内心的;她坐倒在他腿上也不是她有意,确实是地上有东西让她脚下打了滑。可他却好像把她看成了别有心机的女人,好怕被她沾上了,居然第二天还要特意叫她出来,一脸不痛快地警告她别故意花乱七八糟的心思。

许蜜语心头上顶着一团说不出滋味的委屈,抬了抬下巴,告诉纪封:“纪总,我昨天是踩到地上的油渍才滑了一下,确实不是故意摔在您腿上的。很抱歉无意中亵渎了您的纯洁双腿;还有您放心,以后不管是不小心撞到您这种事,还是您所讨厌的巧克力和笑,都绝对不会再有了。”

她说完直视纪封,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挺住,别泄气,泄气了就真的被他看扁成是有心机故意摔进他怀里了。

纪封看着许蜜语脸上几乎是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表情在跟自己说话。

听着她说的那些话,他清楚感觉到她刚刚有在讽刺他,而且当中还隐隐存着一股较劲。

他想和她掰一掰,她有什么劲好较的。可是看着她脸上那种视死如归的表情,又觉得跟她掰下去,看她的架势,她恐怕会不故意一切地说出点什么叫人招架不住的话来。

他最后没有再跟她掰扯,只皱皱眉告诉她:“那你记住你自己刚刚说的话,好自为之。”

许蜜语不再看纪封,说了声纪总再见就推门下了车。

薛睿看着许蜜语走回酒店的背影,好像有些气冲冲地。

他拉开副驾车门上了车,回头去看纪封,意外地看到纪封脸上也是气冲冲地。

他连忙问了声:“怎么了老板?”

纪封朝车窗外指了指:“她是不是翅膀硬了?以前巴掌扇脸上都不知道反抗,现在倒好,说她两句,她还先来劲上了!”

他抬脚轻踢了下车门,把没好气都发泄在这个动作里,然后对前面司机说:“开车。”

*

自从被许蜜语怼过,纪封心里总有着那么一丝的愤懑。

他什么时候让人那么怼过?

他想着得找个什么由头把这点愤懑发泄出去。而这点由头,当然就是许蜜语再对自己耍心机套亲近的时候——他到时要当面打她的脸:还说你没那个意思?

那样他应该就会一扫心头愤懑了。

说也奇怪,这么设想一番后,他竟好像提前解到气了似的。

薛睿在一旁看着纪封自己一个人,一会咬牙一会切齿,一会愤怒一会好像大仇得报似的舒坦。他从来没见纪封这么……神经质过,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而纪封,兀自沉在自己的沸腾思绪里,等着找到那个可以让他狠狠解口气的由头。

*

薛睿发现最近一段时间,纪封的表现和往常有点不太一样。

以前纪封能不下楼就不下楼的,能让他出去代办的事就都由他去代办。甚至有时候公司开例会,他懒得回去,也是在酒店和公司的管理层视频开会。

可是最近他却变得愿意事事躬亲起来,会议自己出去开,开完再回酒店。以前可以由助理代办的事情他也亲自出去办,办完再回酒店。甚至有时候和人谈事情,原本都可以在电话里讲的,现在他居然也愿意出去面谈,然后再回酒店。

这样的变化,渐渐让薛睿发现自己每天要陪着纪封一起穿行酒店大堂好几次。

而每当在穿行时,纪封就会像个帝王一样抬首阔步地走过,所经之处,所有人都躬身弯腰对他问好。而当走出酒店或者走进电梯时,他会突然发问:“刚才许蜜语弯腰问好了吗?”

第一次被问时薛睿没有准备,被问得一脸懵:“我没注意看……”

纪封就冷冷瞥他。

后面薛睿长了心眼,留心许蜜语的表现。

纪封再问:“刚才许蜜语弯腰问好了吗?”

薛睿立刻实话回答:“弯腰问好了。”

“声音大吗?”

“……啊?哦,不大不小吧。”

薛睿回答完就看到纪封的表情又好像满意又好像不满意。他忍不住问了句:“老板,她声音大还是小,这有什么说法吗?”

纪封没好气地告诉他:“不论大小,她都是在故意吸引我对她的注意。”顿了顿,他又问薛睿,“你听清楚了吗,她确实声音不大不小?”

薛睿瞪圆眼睛微张着嘴巴,缓缓点头。

他被自己老板不可思议到了,这一天天的,都在关心些什么啊……

后来薛睿发现,纪封不同以往的变化还在于,除了每天多次穿行大堂外,他干脆半转移到大堂的咖啡厅里去办公了。

以前他没事就去二楼露台晒太阳吹风,现在他没事就在大堂咖啡厅喝咖啡办公。

他们总是坐在隐蔽角落的卡座,从他们坐的位置向外看,可以把大堂的人和事一览无遗;但从外面向这边看,却看不清这边的情况。

薛睿陪着纪封在这里办公。本来他很认真地一心办公,但纪封居然对此不满意。纪封要求他:“身为一个助理,你要学会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多观察一下大堂那边的情况,然后汇报给我。”

薛睿于是只好奉旨开小差,时不时就去看看大堂那边发生的热闹,然后即时转播给纪封。

他也顺便把许蜜语的状态即时转播过来。

“刚才大堂有个小孩子一直哭,谁哄都哄不灵,蜜语姐走上去从口袋里掏出快巧克力递给那个小孩,又笑眯眯地逗他玩,小孩一下就不哭了,还笑得喷出一脸鼻涕泡,那小脏猫样儿,真有意思!”

薛睿一边说一边兴冲冲地转头问纪封:“老板您说蜜语姐的衣服口袋是不是连着机器猫肚皮上那小兜儿啊?怎么随手就能掏出一块巧克力来。之前我看前厅有个礼宾小伙头晕,她也是一下就掏出一块巧克力来,让礼宾小伙赶紧吃了。”

他说完才发现纪封脸色难看。

纪封抬头看了看不远处大堂里,那个笑声灿烂的小孩儿,咧着嘴巴露出的满嘴小牙都是巧克力色的。

他皱起眉。

所以她的巧克力,是谁都给的吗?

薛睿没察觉他的异样,他还在回味许蜜语刚刚哄小孩时的笑容。

“老板,不如我们给服务员们设一个最美笑容奖吧!”薛睿转头对纪封说,“或者最佳治愈奖也行。”

纪封问他:“你脑子又抽什么风?”

薛睿指着大堂方向对纪封辩解道:“我没抽风,我就是看着蜜语姐的笑容有感而发。您看啊,她在那边,不管谁去问问题,她都面带灿烂笑容,哪怕有人是去找茬,她也笑得又诚挚又好看,然后就把问题化解了。她的笑容真是让人看完忍不住心情都要变好起来。有这样的功效还不叫治愈吗?所以我说应该设个微笑奖后者治愈奖,然后让大家都向她学习学习。”

他说完一堆,猛然发现,纪封的脸色比刚才还更难看。

纪封看了会儿不远处大堂里的许蜜语。

她还真是不管对谁,都是一下就笑出一脸灿烂。有人去问事情,她笑着解答;有人过去挑刺找麻烦,她也能笑着化解;有人满脸心事,她绽放笑容地过去宽慰,居然就真的让对方变得开怀了一些。

纪封握了握手里的笔。

她还真是,不只对他一个人笑成个好看的样子。

他收回眼神让自己低头继续办公。

不一会儿却又听到薛睿的鬼叫:“老板老板,大堂那边有情况!有个青年才俊,办理完退房准备离店之前,突然走过去问蜜语姐要微信和私人电话呢!哇,蜜语姐脸红了!”

纪封猛地抬头向大厅看过去。

许蜜语果然脸颊通红。但她在婉拒着那位顾客的要求。

纪封眯眯眼。

所以脸红也不能代表什么是吗?

所以说到底,一切都是他自己想太多会错意,是吗?

所以她没有喜欢他,是吗?

“什么眼神?没有审美!”

她居然对他和对其他人,没什么分别。

真是岂有此理。

*

世上的事很奇怪。

纪封基本确定许蜜语对自己没有什么特别意思后,反而心里更觉得不舒坦了。

但他也不明白这种不舒坦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像是一种不甘心,又好像是一种不平衡。

他以为她喜欢自己,可她居然不是。

他以为她对待自己与别人不同,可居然也不是。

可如果她真的喜欢自己,对待自己和别人不同,他又觉得她怎么可以对自己有所妄想。

所以到底想怎么样,他自己一时间也弄不明白了。

但他想把这里面的因由赶紧弄明白,于是依然常下去大堂的咖啡厅办公。

这天他刚带着薛睿在老位子坐下没多久,就看到大堂那边从门口进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都是三十几岁,普通职员的打扮。

他们进了大堂就直奔许蜜语。

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许蜜语回身向咖啡厅的方向指了指,然后她就带着那一男一女走过来。

纪封立刻抖落开一张报纸,看报似的,挡住自己。

瞥一眼身旁薛睿,他像个傻子似的无动于衷。纪封用胳膊肘狠狠拐了薛睿一下,给他一个厉害眼色。

薛睿怔了下后,马上明了什么似的向纪封身边挤过来,挤进他张开的报纸里,和他亲亲密密一起看报。

纪封无语且冷冷地瞪着薛睿。

薛睿被他瞪得一缩脖子,退了出去,然后自己也单独抖落开一张报纸挡住脸。

他们隔着报纸感受到许蜜语和那两个人就坐在他们前面不远处的一桌。

悄悄侧过报纸边缘看一眼,发现许蜜语是背对自己这边坐的。纪封于是把竖得高高的报纸放下去一些,露出眼睛来,只挡住半张脸。

薛睿看看他,也跟着有样学样。

他们听到许蜜语和那两个人开始交谈起来,她叫那两人为“大姐”和“大姐夫”。

*

昨天白天大姐许蜜子就给许蜜语打过电话,想让她周末务必到家里来一趟,有事要跟她讲。

可电话怎么打都是忙音。大姐于是换大姐夫的号给许蜜语打,也依然是忙音一片。

大姐大姐夫于是愤愤发现,原来许蜜语把他们拉黑了。

许蜜子一边生气地骂骂咧咧,一边出去又弄了个新号码。再打许蜜语电话时,果然不是忙音了。

电话一通,大姐就质问许蜜语:“你疯了吧,拉黑我和你大姐夫干什么?”

许蜜语二话不说就要挂电话。

大姐夫感觉到了不对劲,赶紧让大姐收收情绪,说正事。

大姐于是趁着电话没被挂断前,赶紧说:“老三你周末务必来我家一趟,我有事要和你说。”

许蜜语冷淡问了句什么事。许蜜子支支吾吾地回说,还是和做卤肉有关的事。又说这次鲁贞贞给他们下最后通牒了,如果续不上卤肉,就把他们两口子开除。

许蜜语立刻告诉许蜜子:“这件事没的谈,如果因此失业就请你们重新去找别的工作。”

她说完果断地挂了电话,直接把这个号码也拉进了黑名单。

许蜜子和外人合伙欺骗她,被发现后不仅不知悔改,甚至执迷不悟地觉得还有商谈余地。

许蜜语在心里悲哀冷笑。这么愚蠢荒谬又无情的亲人,不要也罢。

收起手机后,她再一次感觉到拒绝别人其实没有那么难,敢于拒绝掉别人的无理要求后,其实自己是有一种成长和强大了的感觉的。

这感觉让她非常得劲。

只是她没想到,第二天大姐和大姐夫居然亲自找到酒店来了。

许蜜语想索性当面跟他们一次性说清断清也好。她把他们两个人带到大堂旁边的咖啡厅。

时间还早,咖啡厅里只有一桌有两个客人,那两人都在专心看报。

许蜜语让许蜜子两口子挑个想坐的位子,她在他们对面坐下。

坐好后,大姐夫提出:“你在这里上班,咖啡应该能直接挂账吧?给我们叫杯咖啡吧。服务员!”他说着招手叫服务员。

许蜜语直接告诉他:“这个咖啡厅跟我没关系,如果你想喝咖啡,需要自己扫码买单。”

大姐夫脸色变得难看:“这么小气?”转头对赶过来的服务员说,“给我们来点白水。对了别的酒店都有那种免费的小零食什么的,你们这有没有?有的话也给我们来点。”

服务员保持着完美礼仪,回复大姐夫:“抱歉先生,我们这里没有免费小食,然后我们这里如果没有其他消费的话,白水也是要有个基础收费的,和您提前说一下这个情况,您看您还需要吗?”

大姐夫脸色一下就变了:“白水也要钱?你们怎么不去抢钱啊?五星酒店里的咖啡馆就了不起了?”

许蜜语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大姐夫作妖丢人。她看服务员满脸为难,对她说:“先不用上水了,你快去忙你的吧。”服务员赶紧快步离开。

许蜜语又转回头对大姐夫说:“行了,你难为人家干什么,你理所当然地觉得喝白水不该要钱,但你喝完之后人家不刷杯子不擦杯子吗?用掉的水和人工不是成本吗?”

顿了顿她话锋一转说:“你们快点说正事吧,我还得上班,不能耽误太多功夫。”

许蜜子于是开门见山:“是这样。老三啊,自从你不肯来我家继续做卤牛肉,鲁贞贞和聂予诚就没法往我们公司顶头上司家送,顶头上司家那位太太非常不开心,所以最近一段时间顶头上司就没怎么给聂予诚好活干。这么一来鲁贞贞就不乐意了,她把这一切啊,都归结到我和你大姐夫身上了,开始给我们俩穿小鞋,让聂予诚使劲给我们活让我们加班,又使劲扣我们的奖金,还放话续不上卤肉,就让我们俩下周就滚蛋。可这关我们俩什么事啊?这说到底是聂予诚、鲁贞贞和你之间的事啊,我和你大姐夫这是挨你连累受了无妄之灾啊!”

许蜜语觉得自己应该改名叫许无语。

“不,这不是我和聂予诚、鲁贞贞之间的事,这是你们几个人之间各自为利的结果。你们当初为了各自利益既然能结成同盟骗我去做卤肉,就该能想到有一天骗局被揭穿会收到反噬。”

她不卑不亢地还击回去,不再像从前那样,别人给她扣什么不是她都接着。

许蜜子愣了下,想变脸,又强忍住。毕竟还有事相求。

“算了算了,这笔烂账到底是谁的错也算不清楚,过去的就让它过去算了。但眼下很迫切的一个问题是,鲁贞贞使劲给我和你大姐夫穿小鞋,让我们俩在现在公司的日子很不好过,我们在那眼看是待不下去了。”

许蜜子说到这里停顿下来。

许蜜语挑挑眉梢:“所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