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在帮...)

回到顶楼,薛睿帮纪封把那碗打包的汤面盛进碗里。

碗是有人当做礼品送给纪封的,一整套,据说是特供贵人使用的。一般人得到这样一套瓷器,因为它的稀有贵重,大多会摆起来当做装饰品。但纪封就真的把碗只当成是碗,是用来吃饭的器皿。

上好的特供瓷器里,盛着一坨看起来汤不够清、面也不够劲道的食物。明晃晃的不搭配摆在那里——这汤面的卖相无论如何配不上这么好的瓷器。

这碗面,怎么看怎么都不像好吃的样子。但想到许蜜语把面吃得那么香,最后面吃完了也要把碗悍在脸上喝干面汤。

万一它只是长得丑,但其实很好吃呢?就给它个机会。

纪封拿起筷子,挑了一筷头面送进嘴里。

薛睿在一旁看着纪封怎样嫌弃不已、但还是决定亲口尝一下汤面、把面送进嘴里后表情大变的全过程。

纪封像吃到什么难吃毒.药一样,把刚送进嘴里的面立刻就吐了出来。

下一秒,他把筷子甩在桌上,起身就去漱口。

回来后,他站在茶几旁,指着那碗面,面色黑沉,问薛睿:“这东西真的是人吃的吗?这么难吃,连鸡食的味道都不如!那女人居然还能吃得那么欢,她难道不是在搞吃相诈骗吗?”

薛睿看着把面难吃迁怒到许蜜语吃相太香上的纪封。他心里很想问一句:您怎么知道它比鸡食还难吃?你吃过鸡食?

但他不敢,只好憋在心里偷偷问,偷偷笑。

纪封忽然在他耳边发出阴森问话:“你在那一个人偷笑什么呢?你信不信,我这就给你买十碗面让你当着我的面吃光?”

薛睿浑身一凛,把那点偷偷的笑立刻藏去深不见影的地方。

纪封长叹口气,然后十分不情愿地告诉薛睿:“去中餐厅给我开一桌吧。”

薛睿愣了下,提醒纪封:“但今天陈大厨不上班。”刚刚在路上这人不还在说,陈大厨不在,后厨还做得出人能吃的东西吗。

“来,你来尝尝这碗面。”纪封拉着薛睿把他按头到那碗面旁边,“来你尝尝它到底有多难吃。我知道陈大厨不在,但嘴里有这么难吃的面的味道打底,你告诉我你还有什么是不能吃的?”

薛睿赶紧从那碗面旁边挣脱开,脚下像踩了风火轮一样冲去电梯,直奔二楼的中餐厅。

许蜜语赶到行政层,准备开始上班。

换好制服后她意外发现,那些不用值班的服务员居然也来了。不只如此,连该下班的服务员也没有走。

而且她们没有穿着制服,都穿着好看的常装,脸上也都带着点或浓或淡的底妆。

许蜜语以为她们等下是有什么集体活动,还为她们没有叫上自己而有一瞬间的失落。

但马上,嘴快的柯文雪反倒先对她发出疑惑。

“蜜语姐,你怎么换上制服了?你没接到通知吗?”

柯文雪想了想说:“可能你上任不久,冯经理还不知道你,所以直接通知了主管。”

她把许蜜语拉过去,快速给她科普眼前情况。

“蜜语姐,我们都是冯凯鑫叫来的。冯凯鑫这名字你入职的时候应该听过,是咱们酒店整个客房部的经理。他总带着我们行政层的服务员去他张罗的饭局给他撑场子,他说我们行政层的服务员,年轻条正长得好看会来事儿。”

许蜜语听得意外又愕然。

“所以是,他叫大家去,大家就都得去,不能不去?”许蜜语问道。

柯文雪点头:“是的,冯经理这个人特要面子,不去就是扫他的面子,他会记仇的,而且他是老板亲戚,还是很近亲的那种,大家都不敢得罪他的。”

旁边有人附和:“反正去了也就是和他饭局上的人喝喝酒说说话。去了不打紧,还能吃顿好的,但不去可能会丢掉工作哦。”

柯文雪把话头接回来:“可不,谁也不想就因为这个得罪了冯经理丢掉工作,毕竟斯威酒店给我们的工资在业界比算很高的了,而且听说别的酒店也有这种情况。既然到哪都一样,那还是留在个给钱多的地方吧。”

柯文雪说完又催许蜜语:“蜜语姐,你也赶紧收拾一下吧,冯经理说了,等下让主管领班都一起跟着过去呢。”

许蜜语皱眉:“我也去?可我今天当班啊。大家都去了,那这一层的活谁干啊?”

柯文雪说:“按照惯例,这种时候留守楼层的通常是咱们层不太好看的几个人,喏,小杜小耿什么的……”

许蜜语觉得有点无语:“老板的亲戚,就可以连我们的排班都打乱,只为了让大家去给他‘撑场子’吗?”

柯文雪点头:“对啊,老板的亲戚可不就是可以的。”

尹香在一旁安慰她:“蜜语姐你不用太紧张,其实没你想的那么严重,不过就是一起吃个饭喝点酒,而且吃的喝的都是挺贵的好东西。要是运气好,还能认识几个有钱有本事的大哥,以后有什么事没准还真的能帮上忙呢。”

许蜜语说:“我是觉得这种事不应该搞强迫,谁愿意去谁去就好。”

她随后摇头表示,自己不打算去给这酒局“撑场子”。

这时柯文雪对许蜜语说:“蜜语姐,其实小香说的也对,去也就去了,没什么的。但你要坚持不去的话,扫了冯经理的面子,不用等到第二天,可能今晚就会被开除掉,真的。还有如果你坚持不去的话,冯经理发起脾气来,一定也会牵连到我们的……”

“不就是去吃个饭吗,许领班,别搞得就你比我们纯洁清高似的。你可别为了立你自己的纯洁人设,最后把我们都连累得没了工作。”罗清萍在一旁不阴不阳地也出了声。

整个行政层的服务员,只有她依然对许蜜语这个领班耿耿于怀不服气。

许蜜语怔立在原地好几秒。

她觉得这实在是太不合理了,为了不让有的人反抗,就用谁如果反抗就会连累身边人洗脑,这简直就是职场pua。

可是再不合理,为了不连累其他人,许蜜语还是跟着一起去了。

饭局就在酒店二层的中餐厅。酒店的二层里面,是各种宴会厅。酒店的二层外面,是一些诸如茶室咖啡厅的休闲去处,和一个大露台。

冯凯鑫的饭局开在宴会厅的“满庭芳”,许蜜语跟着大家走进去的时候,看到隔壁“临江仙”似乎也有人,有餐饮部的服务员就守在门口等着随时进去为客人服务。

走进“满庭芳”,许蜜语看到了包间里那张超大圆桌上,已经坐了十来个男人,各个年纪都不算小。坐在首位旁边张张罗罗那个男人,许蜜语想,他应该就是顶头上司,客房部的经历冯凯鑫。据柯文雪说他才四十出头,可眼下看起来,他脸上那层被酒精浸泡得松弛下垂的皮肤,给他的年纪大大拖了后腿。他看起来就像已经五十大多了一样。

他们的座位安排很奇怪,每两个人中间就有一个空位子。

直到冯凯鑫招呼她们快坐下,许蜜语才发现,这座位安排不是奇怪,而是特意的——冯凯鑫让每个女孩自动坐去空位上,场面一下就变成了每个女孩旁边挨着一位客人。

冯凯鑫身旁主位上坐着的客人,看起来比他要年轻一些。但眼底同样浑浊,只一看就知道也是遨游酒桌的老手。他显然是冯凯鑫今天要宴请的主要客人。

看着女孩们进了包间,这位客人眼里放光,笑着对冯凯鑫说道:“冯经理,你果然没骗我,满庭芳真是满庭芳,这些妹妹一进来,满屋子都香香的!”

冯凯鑫让他叫两个顺眼的“妹妹”一左一右坐到他旁边。那位被叫做“罗总”的客人先挑了罗清萍,说:“这个妹妹看起来冷冷的,有特点!”然后眼神扫过人群,视线最终定格在许蜜语身上。

许蜜语故意没有换常服,就穿着领班的制服。这是她想要表达出的一点小小叛逆。

可偏偏在一群花花红红的常服中,她的一身素黑制服却变得尤为显眼。

许蜜语以为这个罗总必定是会挑一个年轻的坐去他旁边。

可没想到这个罗总竟然冲着她一伸手指:“另一个,我就选这位妹妹吧!看着很有味道。”

许蜜语坐过去的时候,其实很紧张。她上衣口袋里,正偷偷装着手机,她把手机开了录音。她想的是今晚万一有点什么事是以后说不清的,录下来也好有个说辞见证。

所有女孩们都被安排落了座,冯凯鑫开始张罗大家喝酒。

“来来来,你们这两个由罗总亲自选出来的妹妹,快敬罗总喝一杯啊,他白那么欣赏你们了啊?”冯凯鑫张罗得像个老鸨子。

罗清萍清清冷冷地敬了罗总一杯酒。罗总喝得眉开眼笑。

轮到许蜜语。她推拒:“我不会喝酒。”

罗总把一只手伸过来,搭在许蜜语的大腿上,上下拍了拍,他一边做着这动作一边说:“没关系,喝一杯就会了!”

许蜜语腾地一下站起来。

罗总的脸色变得有些尴尬,冯凯鑫更是被下了面子似的脸上浮现起一丝恼怒来。

“怎么那么不懂事?还不给罗总敬酒道歉?”他不太高兴地说了一句。

罗总在一旁拉着脸,等着看许蜜语怎么变得懂事起来,来给自己赔礼道歉。

许蜜语真想一走了之。可是看看在座的各位女孩,她们正用祈求的目光看着她,无声地告诉她如果她就这样一走,万一惹毛了要面子的冯凯鑫,她们就会一起被迁怒了。

许蜜语按捺住自己。

但无论如何,敬酒道歉这件事,她做不来。她忍下腻烦的感觉,用了缓兵之计,压低声音说了声:“抱歉,我先去下洗手间!”

然后不等冯凯鑫阻止,她就跑出包间。

她出门的时候听到冯凯鑫正对主管叫唤:“杨凌,你过来,我问问你这个新领班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许蜜语叹口气。

她从洗手间出来后没有直接回“满庭芳”,她贴着“临江仙”顺着小门直接走出宴会厅,走到了露台上去透口气。

身后就是宴会厅的大落地窗,这是方便里面吃饭的人透过来看窗外风景的。许蜜语仔细查看了一下地形,特意躲开“满庭芳”的窗口站下了。

她仰头深呼吸。星市夜晚的空气清凛干净,贯穿她的肺腑,帮她洗涤刚刚在包间里吸到的满腹乌烟酒气。

忽然天空猛地一亮。

有两颗大大的爱心并联着绽放在夜空上。

原来是一对情侣为了纪念他们的相爱周年,到露台上请人来放烟花。

许蜜语看着头顶天空上两个紧紧相连的心。她想真好啊,相爱的人能够开心甜蜜地一起庆祝他们还在一起。

她笑起来。

为自己虽然离婚,但看到别人的爱情却依然相信美好。

为自己三十岁这一年,失去婚姻,钱财被骗,工作艰苦,生活却开始变得有希望。

由衷地笑起来。

*

薛睿给纪封在“临江仙”定了一桌菜。

如果每道菜都是陈大厨掌勺,那都将是纪封爱吃的。可是换了厨师后,纪封把每道菜都吃得意兴阑珊,好像在嚼一盘盘蜡似的叫看着的人都跟着难受。

薛睿也坐下来陪着纪封一起吃。他明明觉得每道菜都很可口,就是不知道纪封的嘴巴怎么会刁成那样。

他就着一桌菜吃掉两碗饭时,一抬头发现纪封还在慢吞吞喝他手里那碗汤。一边喝还一边皱眉嗤气,对汤的味道毫不吝惜地展现自己的嫌弃。

门外先后响起两拨脚步声。第一拨是糟乱沉重。是一群男人的。他们进了隔壁包间。

后来又响起一拨脚步声。这一拨轻巧灵动,听着就是一群女孩子发出的。她们也进了隔壁包间。

然后先进去那伙男人的大嗓门就嚷嚷起来,让后进去的“妹妹”们赶紧就坐。

纪封听着隔壁的声音,皱起眉。

薛睿了解纪封的性子,他的完美主义加上性洁癖,让他最厌恶酒局上这种哥哥妹妹的事儿。他嫌脏。

他看到纪封把手里的汤匙往碗里一摔,好像连剩下的半碗饭也不想吃了,起身就要离开这被腌臜声音污染到的环境。

忽然隔壁响起一个叫人很耳熟的声音,那声音在说:我不会喝酒。

薛睿一下就听出那是许蜜语的声音。

他扭头看纪封,意外发现纪封又捡起汤匙继续喝起汤来,没有刚才急着要走的意思。

耳边传来许蜜语说要去下洗手间的声音。

然后就是一个人推门而出,她的脚步声经过了临江仙的门口。

隔壁包间里,有个男声在粗鲁地叫人:“杨凌,你过来,我问问你这个新领班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立刻有个女声过去向他悉悉索索地汇报。声音压得很低,在这边有些听不清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只隐约听到了“离婚”两个字。

纪封终于把碗里那点汤艰难喝完了。薛睿想其实他喝汤的费劲速度和汤自然挥发的速度也快差不多。

喝完了汤,纪封居然端起了他刚刚吃剩下的半碗米饭,又接着嫌嫌弃弃地吃起来。

每吃一口都是一句挑拣,菜梗不够嫩,肉炒得太老,调味剂味道太浓,菜叶不够新鲜……

薛睿都想求求他难吃就别吃了,放过那些菜和他自己。

他不想看纪封和那些食物艰难较劲,就把眼神调转向了玻璃窗外。

一打眼间,他居然看到左侧落地窗前正站着个人,从窗口看出去,可以看到她大半张侧脸。

忽然外面天空爆发一团亮光。

是有人在放烟花。

薛睿觉得有点晃眼,把眼神又调转回来,去看纪封把和饭菜的战斗到底进行得怎么样了。

结果他一回头,就看到纪封手里握着筷子,筷子间夹着青菜,筷子和青菜都停在了半空。

他整个人居然正呈现出一种非常静止的状态。

再去看他的脸。

薛睿看到纪封正微眯着眼,盯住窗外一个点看。

那方向……不就是许蜜语站的位置吗?

薛睿也转头去看。

一转之后,他一下也有点静止状态地定在那了。

窗外的许蜜语正仰头对着天空中的烟花笑。

她笑起来,居然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眉眼弯弯的,牙齿整齐洁白地露出来,唇角也柔婉地上翘。她整个人都变得粲然起来,那笑容让她又干净又明丽。

没想到那个奔向中年的离婚姐姐,笑起来这样好看。

她站在外面,笑着仰头看烟花,真像是一幅美好的画。

可惜画面被一串手机铃声打断,她低头接电话,神情肉眼可见地变得沮丧和愤懑。然后她低头摆弄了一下手机,又向宴会厅里走回来。

薛睿转头去看纪封。他看到纪封的眉心微微皱了起来。

好像也是看着什么画面正看得兴起时被打扰到了,败了兴。

他碗里的那点饭终于被他吃光了。

薛睿连忙问:“老板,您吃完了的话,我们这就上楼去?”

外面响起轻轻脚步声,一直响到隔壁包间门口。

纪封抬起头告诉薛睿:“好像没吃饱。再给我填半碗饭。”

???

薛睿的下巴都惊得差点要砸在地上。

*

许蜜语正仰头看烟花的时候,手机忽然响起来。

居然是罗清萍给她打来的。

她接通,意外听到罗清萍有点恳求的声音。除此之外听筒里还有水流的声音。

罗清萍的嗓子听起来有那么一点哑,像是刚刚吐过。

许蜜语想她应该是被灌了酒,跑到洗手间去吐了。

“许蜜语,我知道你已经走了。你……能不能回来一下?之前我总和你对着干是我不对,是我嫉妒你,我跟你道歉!”

许蜜语听着罗清萍的道歉,心里充满惊讶。能让罗清萍向她低头道歉,“满庭芳”里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以为今天也和以前一样就是吃个饭喝个酒,但我好像想错了……你不回来,冯经理和罗总他们两个就一起逮着我灌,我很难受,我真的快挺不住了!我怕我今晚会被他们灌倒带走!许蜜语,别人都救不了我,虽然她们看着比你厉害但我其实知道,她们都没有你的本事,只有你能保下我、保下我们,也只有你愿意出头保我们……”

说到后面,罗清萍的声音里居然带上了哭音。

这是一向在自己面前趾高气昂、高冷骄傲的罗清萍。连她都被酒局折腾成这样,想见其他女孩们也不会好受。

许蜜语的心一揪。

她想不管她是罗清萍也好,还是别人也好,只要她们是自己的手下,她就有责任把她们护好。这也是她之前对女孩们说过的话,她告诉过她们,她会尽她所能成为大家的肩膀,尽她所能为她们扛住事情。

所以她不能不管不顾地自己一走了之,她现在得回去酒局,是去解救罗清萍,也是去解救其他女孩们。

她叹口气,把手机重新调到录音模式,调头走回宴会厅。

*

许蜜语刚走回“满庭芳”就被冯凯鑫又带出包间门口一对一半吼着谈了心。

“你叫许蜜语是吧?听说你都离过一次婚了,怎么还那么矫情呢?既然出来上班,这些就都是你要面对的工作内容,明白吗?她们各个都敬酒了,也没见缺块肉,怎么到你这就不能喝了?”

许蜜语在心里告诉自己,勇敢起来,不要不敢说不。然后她声音里带着些轻颤,却依然勇敢地回答出声:“可我们是来这上班不是来这和人喝酒的,我们的工作手册里也没有需要给客人敬酒这一项!”

她的声音一下就被打断:“那回头我就在工作手册里加上这条,让你再没什么可质疑的好吧?真是的还跟我在这扯工作手册!”

狂妄的嘲讽伴着浑浊酒气扑面而来。许蜜语只觉得鼻腔受苦。

这时那个罗总也从“满庭芳”里撩开门帘走出来。

他满脸通红,眼底也更不清透了,身体也有些摇晃,呼吸间的酒气像刚刚撞倒了大酒缸。

他一抬手指着许蜜语的脸就说:“我就说这个妹妹越看越有味道。行,罗哥哥我就喜欢你这种看着很乖其实很不驯的味儿。里面那个看着高冷,但其实很听话,没劲。妹妹啊,走吧,进去跟罗哥聊聊天,罗哥看你第一眼就喜欢你,你够特别,有味道!走,罗哥保证,今晚一定不亏待妹妹你!”

他见许蜜语不动,又转头去对冯凯鑫小声说:“这样老冯,你不是想让我给你签单子吗。今天,她如果跟我喝酒,单子好谈。她如果坚持不喝,”罗总身体晃荡着冲冯凯鑫摆手,“没戏!”

冯凯鑫狠狠瞪了许蜜语一眼:“罗总都说了,绝对不会亏待你,还不快进去?”他轰着许蜜语进了屋。

许蜜语肯跟着冯凯鑫进屋,不是因为她惧了冯凯鑫瞪她的那一眼。而是她隔着被推开的包间门和被撩开的帘子,看到里面罗清萍确实被灌得很惨。

她满脸通红,连眼睛都好像充了血。

看样子再喝下去,她要么就神志不清,要么就得直接进医院。

不只是她,其他女孩们也都被喝得满脸发红眼底迷离。

她心一沉,想着她不能不管她们,走进了包间。

*

隔壁的“临江仙”里,纪封把刚填的半碗米饭草草地吃掉了。

听着门口传来的谈话声,薛睿忍不住多事地告诉纪封:“许蜜语好像到底给叫进去喝酒了。”

纪封没有回应他。只是面色冷淡地放下饭碗。

薛睿继续试探着问:“……我们要去干涉一下吗?”

纪封抬头看他一眼,眼神里有惯有的嘲讽和莫名的恼怒:“为什么干涉?你刚刚吃撑了?没听到人家说今晚一定不会亏待她,她才跟着进去的吗?你听见她拒绝了还是挣扎了,就想去干涉?那么爱多管闲事不怕自己死得早吗。”

他说着这些话时,脑海里闪过的居然是那一夜的折腾,和第二天他给她的二十万补偿。那二十万她起初还一副要还的样子,最后还不是留下了么。

是尝到了甜头吗,所以人家说不会亏待她就听话地跟着进去了?

纪封放在桌面的手不知不觉间握成了拳头,掌心里握住的满满都是愠怒。

他突然腾地起身向外走。

这次他是真的起身,真的离开。

薛睿被纪封刚刚的狠话噎得一个字也讲不出来,只能滴溜溜地跟在他身后。

他们一起回了顶楼。

薛睿去给纪封泡茶。

每次饭后他都要饮杯茶消消食。

今晚纪封却没好气地质问薛睿:“这么晚给我泡茶,是觉得我晚上觉睡得太多了吗?”

薛睿滴溜溜地赶紧把茶撤下去,重新端上一杯白开水。

纪封接过白开水,喝了一口,眉头又紧紧皱起。

“一点味道也没有,就不能给我换点带味儿的啊?”

“……”薛睿真想把自己手指头割破,在水里滴两滴血给他纪大老板添添味道助助兴。

忽然纪封吩咐:“去书房把那些泰国方面的文件拿来。”

这是截断段翱翔在泰国最后一笔财路的买卖。做成了它,段翱翔在国外就再也没法混下去,只能灰溜溜滚回星市来。

在星市,他收拾段翱翔只会更加容易。

薛睿听话地赶紧去把文件都拿来。

纪封翻着文件时说:“你下班回家吧。”

薛睿赶紧像逃命一样跑掉了。

他想今天的纪封实在反常和阴阳怪气,恐怕是回家受了太多他父母负能量的影响,他还是赶紧跑掉为好。

可是光顾着跑,出了门他才发现,车钥匙落在套房里了。

他折返回去取钥匙。

刚走进套间,就看到纪封正背对门口一手叉腰一手握手机地打着电话。

“你们有个会泰语的服务员,把她叫上顶楼来,我需要她帮我翻译文件。”

“什么?你们没有会泰语的服务员?你们到底怎么运作的,连自己手底下的员工都这么不了解,你们明明有会泰语的服务员好吗!”

“好,我告诉你,这个服务员是行政层的,叫许蜜语。对,她泰语很好。你这就安排她上来,我需要她帮我翻译文件。对,就现在!有什么问题吗?安排好马上给我个回复。”

气咻咻讲完事情,他没好气地把电话一收。

一回头间,看到站在门口狗狗祟祟猫着腰往吧台上车钥匙伸手够的薛睿。

两个人对视一下后,彼此都有些讪讪地顿在那里。

“老、老板,我回来取车钥匙……”薛睿讪讪地解释着。

“嗯……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在帮许蜜语躲避酒局?其实不是的,是因为你走了,我只好找她上来帮忙。毕竟她会泰语。”纪封解释得合情合理,却让薛睿听了莫名其妙想要替对方尴尬。

还真是死要面子……

不管他走不走,他都不会泰语,所以他走不走,都不是叫许蜜语上来的理由。而且纪大老板你自己是会一些泰语的啊!

薛睿怕自己这替老板尴尬的毛病会尬死自己,赶紧拎着车钥匙跑掉了。

房间里,电话铃声响起来。

是刚才那通通话的回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