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称刀城言耶的第三个男人,穿着地方上还很少见的牛仔裤。美枝等人也做服装生意,所以知道,当然并没有卖过。这东西在她们的客户中绝对没销路。
言耶说他正在周游全国,收集流传各地的怪谈奇闻。做那种事能维持生计吗?美枝觉得不可思议,待第一个男人问这问那,最终得知他是个写小说的作家时,又吃了一惊。因为她还是生平第一次遇见以写作为生的人。顺带一提,听了言耶的自我介绍,立刻开朗回应的是那第一个男人。
“我叫萌木,是做反魂丹生意的。有个小曲是这么唱的,‘越中富山的反魂丹、揉一团鼻屎万金丹,吃它的家伙是傻蛋……’”
如此这般喋喋不休,要不是言耶不露声色地拿话试探第二个男人,怕是永远也停不住。
第二个男人很冷淡,犹豫片刻后只回了句“我叫九头”,还颇不客气地用怀疑的眼神把刀城言耶从头到脚打量个遍。
美枝和富子接两人之后,各自报上名字,并说了做消毒丸买卖的事。
全员互通姓名后,萌木立刻说道:“我问你,所谓的‘这样的偶然’指什么?”
“昨晚,我在杉造村住了一宿。”
“是吗?我今天就要去那儿。”
“错过了呢。”言耶笑着说了句令人意想不到的话,“其实我今早刚听一个在迷家住了一晚,后来逃出来的人说了件事。”
“什么!你也知道迷家的事?”萌木吃惊地瞪大眼睛,来回打量着九头和言耶。
“是的,而且是从昨晚刚有过那样经历的人那儿听来的。”
“吹牛吧。”许是出现了新加入话题的人让九头感觉无趣吧,他语含不快地挑起刺来。
“不。至少那位亲身经历者没必要说这样的谎。话里的内容,我也觉得可信。”
“那个……内容很可怕吧?”
富子忍不住确认道,但她似乎不大反感这个话题,多半是第一眼就喜欢上这个叫刀城言耶的人了。
“正如你所言。只是,这么下去的话,恐怕各位也很难摆脱迷家的噩梦,并给今后的行商带来阻碍。”
富子默默点头。
“这种时候,给对方来一个彻底认识反倒是最好的。”
“对方?”
不只富子、美枝,连萌木也呆然盯着言耶。刀城言耶对众人的反应满不在乎,突然开始讲述迷家的故事。
“我在杉造村借宿的地方是原村长的家,那人是在今早天没亮时被抬进来的。”
到战争结束为止,下田勘一一直在某军需工厂任技术员。而战后,突然就没活干了。虽说有各种新岗位可去,他却欲暂时远离尘世,梦想着在年轻时就喜欢的山里生活。
这时,突然有人来问他要不要买下三叉岳的三叉小屋,说是屋主战死了,家属打算卖房。一打听,似乎是孩子们年纪也小,遗孀把小屋留在手里也没意义,就想转手出售。深为同情对方境遇的他,决定不还价就买下小屋。
虽说年轻时攀登了各处的山,但对他来说,云海之原这地方还从未涉足过。他打算先去视察一番,于是决定招呼以前的登山伙伴并做好准备。然而,就在出发前一刻,同行者的亲戚家不巧发生了不幸。慌忙找其他登山伙伴,可怎么说这事也太突然了,谁都抽不出空来。结果,心中虽然怀着一丝不安,但他还足不得不独自一人向三叉岳进发。
之所以对单独登山犹豫不决,并不只是因为云海之原地势险峻,易变的天气也令他担忧。晴朗时,空气清澈,高山植物争奇斗艳,可见羚羊和雷鸟等野生动物,又能在云海川源头的清溪中钓岩鱼,真是一个世外桃源。然而,只要天气稍一变坏,即令是盛夏也会被冷风瞬时夺走体温,还需忍耐被强风吹飞的恐怖,惧怕着雷雨的来临。若是在沿河地区,就必须警惕水量增长带来的洪水。不,即便天气良好,你也将时刻暴露在这一带频发的地震威胁中。
被人们称为“天堂与地狱合体之所”的,正是这个云海之原。
他也是从信州那边进的山。不单是离东京近,还因这是三条路线中难关最少的一条,最重要的是沿峡谷行进的距离也最短。
这次登山他警惕的毕竟还是洪水。据说,即便与河道隔开充分的距离、断定这么高不会有问题而搭起帐篷,也会被轻易冲走。一旦被势如瀑布奔流的洪水吞没,一切都将被卷走,别说帐篷和尸体了,什么也别想留下。
在事先制订计划的过程中听闻如此可怕的事,也难怪无论天气如何他都想尽量避免在河边行走。
幸好那一日天气晴朗。前一日在山脚下的村子住了一晚的他,早上没等天完全亮就进了山。
到中午一直是晴天,攀登颇为顺利。然而,在狮子岩的山脊上用过午饭、再度出发后没多久,山突然猛烈摇晃起来。他赶紧伏在山脊的岩面上等地震止歇,突然瞧见向茫茫的雾气从山下轻飘飘、慢悠悠地涌起。这光景就像是山的身躯一震,使得覆盖于山体表面的烟霭一齐飞舞而上。
被那个裹住就糟了,他想。回过神来时,他已加快了脚步。这自然是因为如果视野受阻,登山将变得困难。
然而,并不仅止于此。不知为何,犹如沿山体表面匍匐而上的白色不规则团状物,让人感到无比嫌恶。在登山途中被雾气卷入,迄今也经历过好几次。诚然事实上他一直都很忌讳,但感到如此厌恶还从未有过。当真是毛骨悚然。光是想象一下自己浸入了“那东西”里,就……
那时,在制订本次计划之际听说的、与云海之原有关的几个怪异故事,突然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一个劲儿追着登山者、走哪儿跟哪儿的“追踪小僧”;在身前身后喊着“喂——”使人在山中迷路的呼女;攀登岩壁时,抱住腰往下摔你的板婆;伪装成山间小屋,吞噬住宿者的迷家……他想起了各种各样有别于大自然阻碍的可怕威胁。
“荒唐……”
他故意扬声否定。那种事不过是山里流传的怪谈罢了。他这样告诉自己:爬岩壁都爬到这里来了,不也没见板婆现身吗?也没听见呼女的声音。觉得雾气可怕,这是正常心理。
即使如此,他还是急急赶路。皑皑雾气正稳步向这边靠拢。如果被它缠上,视野就会变坏,无疑将带来实际的困难。
然而,白色雾气不断迫来,仿佛在配合他的速度,犹如在他身后追赶一般。每次回头向后看,距离都在真真切切地缩短。不知不觉中,那纯白的霭气本身,开始看着像活物了。
“你这是怎么啦!”再次出声呵斥自己,但这孱弱的声音被朦胧冰冷的粒子携走,很快便消逝而去了。
猛然醒过神时,业已被阴森森的雾气赶上了。
就在这时。
噼嚓、噼嚓、噼嚓……
身后的霭气中响起了奇怪的声音。
那声音说不出来的恶心,听上去既像是赤足在濡湿的岩面上行走,也像是用双手在拍打裸露的肚皮,又像是口中含满唾液地咂着嘴。
背脊惊颤的同时,双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战战兢兢地回头一看,令人毛骨悚然、完全不知所以的某物就在身后的白雾中,摇摇曳曳地蠢动着。
不,只是看起来如此,其实什么都没有。他立刻这样告诫自己。然而,下一个瞬间他就感知到那东西径直向这边靠近的迹象。
情急之下,他发足狂奔,为了逃离身后存在的那东西,为了钻出潜藏着那东西的白色雾霭。
但是,无论怎么跑雾气都会嗖嗖地从后赶上。无论怎么逃,那骇人之物都会“噼嚓、噼嚓、噼嚓……”地跟来。
令人汗毛凛凛的追逃场面,也不知在白茫茫的雾霭中持续了多久……
感觉奔逃也已臻极限,就在这时,眼前出现了陡峭的坡道。他忍不住灰心丧气,差点就要当场瘫倒在地,听天由命了。
不过,他还是决心至少逃到坡上去,于是拼尽最后的气力奔了上去——迷家就在那里等候着他。
只有屋顶的房子。只有屋顶从地面生出,四壁皆无。斜屋顶上,相当于封檐板的地方,垂挂着如兽皮一般的东西。这好似幕帘的东西像是入口。
这时的他已精疲力竭,很想坐下来,甚至想躺下休息,因此觉得眼前出现的就算是迷家也没关系。诚然只有屋顶,但至少看着像住宅。虽说太过不协调,心中难以接受,但也只是屋顶而已。相比之下,潜伏于雾霭中自后追来的某物,更给人一种完全不知其底细的恐怖感。
瞬间的犹疑。当背脊觉察到阴森森、冷飕飕的空气时,他旋即向迷家直突而入。
撩开毛皮的幕帘逃进屋内,原以为里面一定是裸露的地面,不料竟然有地板。不过,感觉长方形的板只是乱糟糟地铺满了地面,绝谈不上整齐。不,倒不如说是杂乱无章地堆积起来的。这奇妙的地板,整体犹如在起伏翻滚,平生从未见过。以至于让人觉得它眼看就要搏动而出。
不过,瘫倒在地板上的他关心的是外面的情况。自己得救了吗?白色雾气会侵入到这奇妙的屋子里来吗?
从毛皮下能看到纯白的雾霭呼呼流过来的样子。他慌忙进入屋内深处,但很快就到了尽头。后方相当于封檐板的地方没有毛皮,而是有数条细板如墙一般平地而起。
瓮中之鳖——
在雾霭中蠢动的可怕之物,从一开始就是这迷家的同伙啊。白色雾气追逐牺牲品,由迷家来捕获。如此这般,一起优哉游哉地吞食……
对自己的想象不寒而栗的他,开始拼命拆除屋子深处的细板。但是,不管去除了多少,细板仍是接二连三地出现。从这里逃出去已然无望,正当他快要放弃时,突然注意到了屋内的情况。雾气并没有充斥室内。慌忙回头一看,不知为何也没觉出从毛皮隙缝侵入的迹象。
他踌躇片刻,回到入口处向外窥探。难以置信,雾气正徐徐后退。与此同时,他发现那令人悚然的气息也渐行渐远,不由得舒了口气。
夜幕不知不觉降临了山中。天已大黑。现在向三叉小屋进发,怎么说都是鲁莽之举吧。看来就算不愿意,今晚也只能在这里留宿了。
他狠下决心,刚放下撩起的兽皮,就听到一阵咔啦咔啦的响动,不知是什么东西,便又掀帘看看门外。
只见从屋顶吊下来好些骨头,似乎是他冲进门时看漏了。
是动物的骨头吗……
按常理作出推断之后,登时觉得这里像是浅茅原的孤宅。在常识里,房子只有屋顶本来就是不可能的事。
然而,他别无他法,只能先等到天亮再说。
他取出手电筒,再次环视室内。因为站不起来,所以就这么坐着向四面八方照去。
这时,起伏的板上铺着的席子映入了他的眼帘。能认出那里有布巾,以及被子、竹箱、米袋、木桶等物,勉强能感受到有人生活过的气息……然而讽刺的是,这光景却使他不安起来。
是何人特意要建造如此奇妙的屋子呢?是何人、为何要居住在如此奇妙的屋子里呢……
无论如何,这铁定不是一个正经人能想出来的主意。只有这一点毋庸置疑。
他从背包里取出食物和水筒,索然无味地吃完饭。全然没有食欲,但为了明天必须吃点东西。之后,他在地板上寻找平整的部分,一铺上被子就瘫软似的躺倒在地。
刚把毛毯拉至肩膀处,就险些被一股野兽的腥气呛着。除此尚有各种难闻的气味混杂,几乎把鼻子都呛掉了。无奈山中的夜晚很冷,就算只有这样的毛毯都该谢天谢地。
没多久,心中的动荡渐渐平息,也因登山的劳累,正当他开始迷迷糊糊起来时,立刻又醒转过来。
嚓、嚓咔、嚓、嚓咔、嚓、嚓咔……
有什么东西在屋子周围走动。
也许从数十分钟前,那不明真身的东西就一直在绕着屋顶转悠。总觉得是自己休息后一静下来,才终于听见了声音。
他哆嗦起来,是先前的“那东西”又出现了吗?也说不上原因,或许是因为无法进入室内,才如此这般在四周兜转。只是,在凝神倾听的过程中,他发觉动静似有不同。如果说“那东西”着实给人一种潮湿的感觉,那么现在这个听起来就有如干涩的脚步声。
脚步声……
是的,有某物正在屋顶的周围团团游走。
他把毛毯盖过头顶,只是一心祈祷着“快快走开去别处”。即便如此,发出惊悚的“嚓、嚓咔、嚓、嚓咔”之声的步伐,仍未停止兜转。不知从何时起,就觉得脚步声要向屋中、毛毯中、脑中侵袭而来了,有一种自己即将发狂的恐惧感。
不要紧。正因进不来,所以才如此在周围转悠……
就在他说这些话给自己听的时候,那脚步声骤然停止。而且还是在入口附近……
很害怕去查看,但不知发生了什么更是叫人不舒服,悄悄透过毛毯的缝隙一看,只见被掀起的毛皮外有一个漆黑的影子。黑沉沉的影子大到几乎堵塞了入口,它一动不动,看起来像是在凝视这边。
起初错以为是熊。于是,另一种更为鲜活、与迄今所感受的恐惧不同的战栗蹿过了脊梁。然而,他很快就确信那是比野生动物更可怕的“东西”,某个远为骇人之物,以至于熊的威胁都已不是问题……
这时,入口被黑暗封闭了。从巨影背后射入的星光突然断绝。掀起的毛皮被放落,不祥的黑暗正向屋中走来。
须臾,着力踩踏地板发出的“叽”、“嚓”声徐徐靠近,径直向他而来……
他吓得魂飞魄散,想一横心闭目装睡,却又因恐惧万分而无法合眼。话说回来,就这么睁着眼,光是想想会瞧见什么,就简直要发疯了。
结果,他没有二取其一,而是折中两者,双目微微睁开。这时,但见眼前倏然探出一张黝黑的脸庞。与此同时,带着兽腥味的气息喷上了他的脸,呛得他不由自主地咳嗽起来。
“怎么回事,你……”
听这粗重的声音,显然是人发出的。但现在可不是安心的时候。“在这样的山中,到底……”先前的疑问霍然复苏,他的恐惧到达极点,竟然觉得对方若是怪物反倒会更好一些。
“喂……”
突然被摇晃身子的他,条件反射地跳了起来。接着,明明对方没说什么,他却老老实实地把前因后果全都说了一遍。
他说完后,黑影仍是一言不发。到这时,虽说模模糊糊,但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已能开始辨出那影子的容貌,就像老故事里登场的山男。
头发剪得短短的,可脸上却满是乱蓬蓬的胡子,穿着兽衣。心想是猎人或樵夫吧,可是应该没在屋里见过那样的装备。最重要的是,这屋宅本身就很古怪。从山里获取生活食粮的人,绝不可能建造这么奇怪的屋宅,也绝不可能在此居住。
也不知从何时起,男人已背对着他。身子在窸窸窣窣地活动,但完全不清楚在干什么。
“今晚,在这里住一夜……”
小心翼翼地问了句是否可以借住,只见男人似乎微微点了点头。
男人是谁?为何住在奇怪的屋宅里?他决定此刻先把这些问题搁一边。就想成在山里迷路,却侥幸保有了一个住处好了。
如此这般转换心绪,打算入眠,神经却怎么也无法安宁。不过,身子毕竟很劳累了,不知不觉倒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为何又醒了过来?屋内一片漆黑。只是,从入口处有奇异的声音传来。
某物与某物正在摩擦。“咂……吱……咂……吱……”作响。正想着似乎在哪儿听到过,脑中就突然浮出了某个画面。那是幼年时,母亲请磨刀房的人磨菜刀时的场景。
男人正在磨刀……如此深夜,在如此的黑暗中,为何要修缮刀具?
又一次想到了浅茅原的孤宅。那是一个讲述如魔鬼一般的老太婆如何杀死旅行者的故事,而这个男人也是一丘之貉吧。
这样想着身子便哆嗦了起来,这时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染满野兽腥气的毛毯散发着其他臭气。刚想着好像在哪儿闻到过,一瞬间就明白了那是血腥气。这块毛毯已吸取了不少黏血。
男人磨刀的声音、毛毯上沾染的血腥气,使他接二连三地展开了可怕而又讨厌的想象。
不会吧……想笑话自己胆小,然而越琢磨现下的情势,就越无法认为是愚蠢的妄想而付之一笑。事到如今,以后被当成笑柄无疑也要好过悔不当初。
他决定逃走。
但马上又抱头懊恼起来,因为自己已进入屋内深处。要从入口出去,就必须从男人身侧通过。啊不,由于房子只有屋顶,所以必须从男人身上跨过去。况且这也得在对方躺着时才行,要是坐着可就没辙了。若是企图靠近入口,肯定会被发觉。
怎么办啊……
他意识到自己又成了瓮中之鳖。而且这一次,更有威胁同时存在于这片狭小的空间。极度绝望地闭上眼,这时就感到有冷气从屋内深处袭来。
悄悄翻了个身,在黑暗中凝目。那里并非全是板壁……冲进这屋子时,他曾为了从入口的另一侧出去,在相当于封檐板的地方拆掉了好几块细木板。如今,外面的空气正从当时扒开的空隙中流淌进来。
也许能逃出去……
尽可能悄无声息地爬至深处后,开始一枚一枚地取下细木板。于是,屋外的星光立刻射了进来,他忍不住焦虑起来。不过,幸好男人正背对着这边。必须在自己的动向被发觉前,尽力拓宽这个洞穴。
屋外夜晚的寒气使他完全振作了起来,但又惧怕那男人会不会感觉到这寒气,他一边担心一边加紧行动。没多久,右臂穿透了墙,头出去了,一边的肩膀也钻了出去,就在这时磨刀声骤然止歇了。
他也一动不动,静静地窥探屋中的情况,度过了一段足以令人窒息的时间后,刀具与磨石互相摩擦的声音再次响起。
时间已所剩无几。从现在开始,拆细木板时稍微胆大一些,别太在意发出声响。
终于,他拓出了一个大小能勉强爬出去的洞。姑且把背包裹入毛毯,装成自己还在睡觉的样子,随即身无一物地向外脱逃。
之后他一溜烟地飞奔起来。目标并非三叉小屋,而是往下山的山道而去。
过了一会儿,从后方传来了像是谁在喊叫的声音,他自然是不管不顾地继续跑。后来,他倒在杉造村的村头,黎明前被这个村子的人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