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周星期五上午,坐落在北区西之原三丁目处的公寓——《公馆·浜冈》内,发现了他杀尸体。住在一〇三号室的名叫岸本彻夫的五十六岁男子被人射杀了。
事情的开端是上午十点半打给警视厅的一通匿名电话:“我杀死了住在北区西之原公寓——《公馆·浜冈》一〇三号室的名叫岸本彻夫的人”,说完,对方立即挂了电话。声音无法辨别是男是女,非常模糊。
接到电话的通信司令室的负责人开始还半信半疑,但还是联络了最靠近那里的派出所,让巡查前往《公馆·浜冈》。巡查骑着自行车赶到现场,发现一〇三号室的玄关门被锁上了。
按了好几次门铃,没有任何人出来。绕到公寓的后边,发现面对一〇三室阳台的两间房间的其中一间,也就是正面看左手边的房间窗帘与窗帘之间留有缝隙。巡查翻阅栏杆跳上阳台,透过窗帘的缝隙窥视室内,看见了男人仰面倒在了地板上。
巡查试着打开窗子,可无论左边还是右边的房间窗户都上了锁。于是,巡查将左边房间的窗子玻璃敲碎把手伸进房间打开了月牙锁,进入房间后,发现了尸体。尸体左胸被枪击中,看起来是死了有一段时间了。
十点五十分警视厅的搜查一课第三担任的搜查员到达现场,将《公馆·浜冈》的入口用绳子封锁,让巡查负责看守。周围顿时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人。
这是个五层楼装修得很漂亮的建筑,可以想象房租不是个小数目。以担任者的早濑警部为首,搜查员门纷纷越过封锁线进入公寓入口。其中最年轻的凉子排在最后。
“犯人为什么要打宣告犯行的电话呢?”凉子自言自语地说道。
同僚的藤本刑警回答:“为了让尸体尽快被发现,好算出正确的死亡推测时刻吧?假设犯人已经想好了某种制造不在场证明的手段,万一发现尸体发现迟了导致死亡推测时刻的范围太广,自己制造的不在场证明可能就会因此泡汤了也说不定。特意在窗帘之间留个缝隙,也是为了让巡查早点知道这并不是普通的恶作剧电话,好让巡查能够确确实实地发现尸体。”
“不过,若真是想尽早让人发现尸体不是应该更早一点打电话吗?根据报告,发现者的巡查到达现场的时候,死者已经死了至少几个小时了。犯人明明不必等到上午十点半,在犯案后立马打电话就行了。尸体越早发现死亡推测时间也就算得越准确吧?”
“确实如此。”
“所以我认为,犯人的那通宣言电话并不是为了让人早点发现尸体,而是有其它原因的。”
“这是你所谓的女人的直觉吗?”藤本开玩笑地说道。凉子一时火气上涌。这个男人总是动不动就说些看不起凉子的话。
第三担任的搜查员们走进一〇三号室。进入玄关立马就是餐厅厨房的套间,屋子里面则是左右分房的两间房间,门都是打开的。左侧的房间能看见衣柜和床,看来是作为卧室使用的。而右侧的房间就是事发现场,是个约十三平米的宽敞房间。地板上铺着胭脂色的绒毯。身旁靠墙处摆着桌子。左手边的墙壁下摆放有书架和大型保险柜。右手边的墙壁上挂有不少风筝。似乎是被害者的兴趣爱好。而房间的内壁有阳台窗。
岸本彻夫仰面倒在地板上。身高一百六十公分上下的小个子男人,脸上长着胡渣的贫寒相。
身穿白黑国际象棋花纹的毛衣,驼色的棉裤。左胸部分染上了深红的血液。那里正是被手枪击穿的伤口。
“子弹是在穿过被害者身体后,镶在了这里。”
所在管辖地的滝野川署的刑警说道,右手指着墙壁。风筝与风筝之间的米色墙壁上,嵌入了一颗黑色污点般的子弹。
而就在这时,验尸官和鉴识课员进入了房间,于是第三担任的搜查员和滝野川署的刑警们都暂且回避到走廊一趟。
“这是放钥匙的吗?”
在走回玄关的时候,警部发现了门旁边的边柜上摆着的木盒。里面放着汽车钥匙、自行车钥匙,可说以能够想象这是用来装钥匙的。
但是,里面找不到门钥匙。大概是犯人从这里拿走钥匙将门上锁了后带走了吧。
“有位自称通勤被害者房屋的家政妇的女性来到这里。”负责看守入口的巡查前来通知道。随后警部立即命其将她带过来。
被巡查带上前来的,是个四十几岁的丰满女性,名字叫西川阳子,据说是从东京派出妇联会派遣过来,于星期一、三、五的早上十一点到下午两点,负责屋子的打扫清洗以及午饭的准备。从她脸色发青的模样可以看出来自无法抑制的亢奋。那是遇到杀人事件的人们经常会做出的反应。
您一定是吓坏了吧。警部对她安慰道。
“岸本彻夫先生是干什么工作的?”
“听他说了是自由撰稿人。”
“自由撰稿人?那种职业住得起这么豪华的公寓,雇得起您这种家政妇?”
“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确实是很赚钱的。虽然是二手的,不过他有一辆自己的奔驰噢。”
“岸本先生结婚了吗?”
“他是单身。据说是不想被婚姻束缚,一次婚都没有结过。”
“您对仇恨岸本先生的人物有没有什么线索?”
没有。家政妇摇了摇头答道。
“那和某个人发生纠纷或者和谁吵过架之类的呢?”
“也没有。”
“关于书房的墙壁上挂着的风筝,那是岸本先生的兴趣爱好吗?”
“嗯。他还喜欢去钱汤泡澡。”
“钱汤?”
“每周他都要去他喜欢的那家钱汤一到两次。是个坐车花五分钟就能到的名叫《金鱼汤》的钱汤。”
听到《金鱼汤》这个名字的凉子吃了一惊。被害者也经常去那家钱汤啊?想象一下开着奔驰去钱汤画面,凉子忍不住差点笑了出来。
“玄关门旁边的边柜上摆着的木盒,的是岸本先生用来保管钥匙的对吧?”
“是的。家里的钥匙还有汽车自行车的钥匙全都放在那里。”
看来西川阳子对自己的雇主也知道得不是很详细,再继续询问也没有什么收获。
于是警部说了句“感谢您的配合”后便让家政妇回家了。
“那个,我有一点很在意的地方。”凉子说道。
“你说。”
“刚才的那位家政妇,一直都是上午十一点钟过来的对吧?”
“嗯,那又如何?”
“那意思就是,如果犯人十点半没打电话的话,发现尸体的就是家政妇了。明明十一点家政妇就会来到发现尸体,犯人为什么要在那之前告知警视厅呢?犯人打电话的时间是十点半,是家政妇过来的短短前三十分钟。犯人为何不愿意等三十分钟,让家政妇发现尸体呢?”
“真是有趣的着眼点啊。”
似乎挑起了警部的兴致了。
“肯定是犯人不知道家政妇十一点要来吧。”藤本刑警硬生生地说道。看来是对警部赞扬凉子“着眼点不错”感到不愉快的样子。
“那种可能性也是有。不过,从犯人预先准备好手枪具有计划性的犯罪来看,犯人应该是事先调查过被害者的日常生活才对。那么理所当然就很有可能会知道家政妇每逢周一周三周五的上午十一点会来。那么,犯人为何不让家政妇发现尸体呢?”
“对于‘犯人为何不让家政妇发现尸体’这点,有必要在搜查会议室检讨。”
接着,第三担任的搜查员和滝野川署的刑警们开始对公寓的其他居民录口供。询问他们作为到今早有没有听到枪声或看到可疑人物之类的,还问了岸本彻夫的为人如何。
不过,没有一个人听到了枪声。据说这个公寓的隔音措施做得很好,不是很大的响声的话是听不见的。所以使用消音器的话,周围的居民听不到枪声也没什么奇怪的。另外,一〇三号室是靠角落的房屋,嵌着子弹的右手边墙壁是外壁,所以子弹打进墙壁带来的冲击也不会让隔壁的居民注意到。没有人发现可疑人物,也没有人能谈及被害者的为人如何。
验尸官和鉴识课员的搜查结束了,凉子等人回到现场。
“死亡推测时间是?”早濑警部向验尸官询问道。
“昨晚的晚上十一点左右到凌晨两点左右的时间内被害的。左胸上有一处贯通的枪伤,基本上是当场死亡。”
接着是鉴识课员的报告:“我们取出镶在墙壁上的子弹做了鲁米诺实验后,发现了子弹上有血痕。这颗子弹毫无疑问是夺走被害者性命的子弹。被害者穿的毛衣前身部分我们还检测到,上面附着了多数从枪口飞散出来的火药。想必是在非常近的距离被击毙的吧。”
“能否从子弹上得知手枪的种类?”
“从七点六二毫米的子弹来看,应该是托加列夫手枪吧。毕竟在八十年代初就有不少中国制的复制品偷运到日本来。”
“保险柜的指纹呢?”
“只有被害者一个人的指纹。”
保险柜左邻的书架上,放着揭发各个业界内幕的书和绅士录,还排列着过去号的周刊杂志。大概都是记载过被害者文章的刊号吧?
接着,警部的目光转向桌子。桌子上摆着键盘连着CRT画面的机器。凉子曾在电视广告上看过介绍。没记错,那是叫“文字处理机”的机器,CRT画面上显示着文字。
“看来被害者从软盘里调出过自己写过的记事呢。”已经调查过的泷野川署的刑警说道。
“软盘?调出?什么意思啊?我对文字处理机不是很了解,能给我简单说明一下吗?”警部说道。
“软盘就是用来保存文字处理机生成的文本的记录媒体。想进行文字处理作业的时候,就将软盘放进软驱里,并调出自己要作业的文本。现在画面调出的,是个文件名叫《社长去拉斯维加斯大豪游?让一流证券公司瞠目结舌的实态》的文本。文本建立日期是今年六七月的时候。我想应该是周刊杂志的记事。既然是半年前写的,是已经发表上去了吧,所以他调出这个的原因应该不是为了编写而是为了阅读。”
“既然已经发表了,那直接看周刊杂志的印刷本不就行了?书架上可是摆有周刊杂志的过去号噢?”
“也许是没被采用的文稿,也可能是唯一缺少刊载该文的杂志也说不定。”
“对于这点要好好查清楚。”
接着,警部又将目光转移到大型保险柜。门开着,里面空无一物。
“看来是犯人用手枪指着被害者要挟他打开门,并将里面放着的东西夺走呢。”
“里面放着的东西是什么呢?”凉子说道。
“足以让犯人赶尽杀绝的重大物品——大概是恐吓用的资料吧?和被害者富裕的生活一起来看,被害者实行了恐吓敲诈的可能性很高。当然也有那种踏踏实实高年收的人气自由撰稿人,然而这空无一物的保险柜却暗示了恐吓存在的事实。犯人用手枪要挟被害者打开保险柜,拿回恐吓的资料。然后再将被害者射杀……”
“被害者八成是在取材工作中得到恐吓的资料吧,我们要找到他恐吓的对象的话,就得调查被害者至今为止都做了哪些取材。”
说的也是。警部点了点头。
接着,搜查员门开始寻找手枪的下落。不过,凶器似乎被犯人带走了,到处都找不到手枪。
另一方面,调查被害者所持品的藤本刑警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实。
岸本彻夫裤子口袋里的钱包里,只装有几张千圆纸币和一些零钱,没看到任何一万日元纸币和信用卡。
从他室内的装饰和他的为人来看,岸本应该是相当有钱才对。
可是,为什么他的钱包连一张万元钞或信用卡都没有,这有点奇怪。
虽然有可能是犯人枪走了,但是那样就不理解为什么要特典将钱包放回被害者口袋。
犯人的心理应该是想尽快离开现场,所以应该会直接扔在一旁才对。进一步搜索的结果,搜查员从抽屉里找到了五张一万日元纸币和信用卡。
一般来说信用卡都会放在钱包里的,可见是岸本彻夫将其从钱包移动到抽屉里了吧。
不过,为什么要那么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