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查一课的某位前辈曾经一本正经地说,人心是比整个宇宙还要难测的东西。它就象魔术师手中的帽子,在亲眼目睹以前,你永远想不到那里面藏着什么。
眼前这些人的心里藏着什么呢?我想知道答案。
一个刑警把电话递给我,是法医打来的。他在电话里告诉我,初步的血液检验证实多木由香里死于砷化合物中毒。
挂断电话,我回想曾在书上看到过的这种砷化物的特性。法医在死者身体里发现的这种砷化物与砒霜类似,但是却没有砒霜那么常见。我还没有遇到过在毒杀案中使用这种毒药的先例,因为它在日常生活中实在太少见了。尽管如此,我想大学实验室应该会有。
这种砷化物的大部分性状虽然与砒霜相同,毒性却比砒霜强得多,极少量就可以致人于死地。在通常状态下,它呈极细的白色粉末状,略带苦味,极易溶于水和大多数液体。由于不同人体质的差异,毒性潜伏的时间可以在几分钟至数小时之间。
“警部。”另一个刑警向我报告,现场搜查已经结束了。
我沉吟了一会儿,想起一件事。
“山根小姐。”
山根美纱似乎被我的声音吓了一大跳,猛地抬起头来。
“洗手间现在可以用了。”
她没有动,神情茫然地看着我,好象完全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您不是要用洗手间吗?现在可以去了。”我解释道。
我注意到她的嘴唇翕动着,象是有话要说。我等待着,可她最终什么也没说,站起身,静静地向洗手间走去。
我凝视着她的背影。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人突然从沙发里站起来,撞到了茶几。我转过头,原来是石崎久夫。他原本一直安静地坐在山根身旁,让人几乎忘了他的存在。可是现在,他直挺挺地站着,脸色异常灰白。众人惊诧地看着他。
“有什么事吗,石崎先生?”
他踟躇了半天,脸上阵红阵白,“我,那个,不是,其实,我也想去一下洗手间。”
“拜托,”古岛嗤笑着,“别象个吓破了胆的女中学生。山根去上洗手间,你也要跟着去吗?当心被她踢出来。”
我看着石崎。他在无法自制地颤抖。从他的眼神里我能确定一件事,他吓坏了。这又是为什么?
“请稍等一会儿,这间公寓只有一个洗手间。等山根小姐回来,您再去吧。”
石崎没有出声,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
山根很快就从洗手间回来了。她无声地在原处坐下,手里依然紧紧地抓着自己的手袋。
“我可以……”石崎可怜巴巴地看着我,不停地抖着脚,好象快要忍不住了。
我点了点头。他飞快地向洗手间走去。
今晚来的都是些怪人啊,我看着他的背影想。
大约五、六分钟后,他从洗手间回来了,脸色比去时好看了许多。他换了张椅子,默默地坐了下来。
“还有谁要去洗手间吗?”我问其他人。没有人出声。
有人走进了公寓,是刚从实验室回来的刑警。他带来了初步的现场检验报告。鉴识科对现场收集的餐具、食物、饮料、死者倒下时打碎的酒杯、她曾穿过的袍子以及手袋里的物品都做了毒物检验。结论是,这些东西上都没有发现毒药残留。
她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又是怎样服下毒药的呢?
我的视线落到报告的某一段上。那个在死者手袋里找到的减肥药瓶,里面装着的白色药片结果却是复合维生素。
事情好象越来越复杂了,这可不是我所期望的结果。
这时,一个刑警走过来,把一件东西递给我。那件东西在灯光下微微地反光。“这是刚刚在洗手间的洗衣篮里找到的。”
刑警递给我的是一个细长的小玻璃瓶,瓶口塞着软木塞,瓶身外没有标签。我举起瓶子,对着灯光照了照。内壁上残留着少许白色粉末。我小心地把瓶子凑到鼻子前嗅了嗅。软木塞上似乎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芬芳气息。
“这是刚刚才发现的吗?”我问刑警。
“是的。”报告的刑警点了点头,眼睛看向石崎,“是在他用过洗手间以后发现的。”
除了一个人,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到石崎身上。那个人却把视线转向了别处。
“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吗?”我不动声色地问石崎。
他脸色煞白,“不,我,我不知道,不是我干的。”
“洗衣篮里原本是空的。山根小姐使用洗手间后,我们重新检查过,没有发现新的东西。可是他使用过以后,却找到了这个,就在洗衣篮底部,用毛巾盖着。”刑警语调沉稳地汇报道。
石崎的脸上又露出了惊恐的神情,拼命地摇着头,却一句辩解的话也说不出来。他快要哭出来了。
我看了看他,转过头,“山根小姐,请把您的手袋给我。”
山根战栗了一下,“为……为什么?”
“山根小姐,请您配合警方的调查。”我直视着她的眼睛,“难道您的手袋里有什么不能让警察看的东西吗?”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没再说什么,把手袋递给了我。
“谢谢您。”我接过了那个手袋。
手袋里装着年轻女孩的东西,除了钥匙、钱包,还有粉盒、口红、化妆镜等一大堆零碎物品。手袋里的化妆品数量稍微多了点,不过考虑到她是女演员,这也很正常。
我从手袋底部翻出了一个塑料药瓶。瓶子外面贴着维生素的标签。我轻轻摇了摇,打开瓶盖。瓶子里装着半瓶白色的小药片。
“这是什么?”
山根神色木然,好半天才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是维生素。瓶子上不是写着吗?”
“是这样吗?”我看着她。在我的注视下,她转开了视线,看着脚下的地板,再也没有抬起头。
原来是这样,我轻轻地吐了口气。
我慢慢地逐一打量眼前沉默着的众人。被我注视的人无一例外地垂下了眼帘。无辜的人在刑警面前常常会莫名地表现出不安,这并不代表他们有罪。可是,眼前这些人里,有一个人却是在为自己确实犯下的罪行而惶恐。
我知道那个人是谁。可是,我还需要证据。可以证明那个人有罪的证据到底在哪里呢?
“诸位,让我们从头再叙述一遍事件的经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