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算怎么介绍我?男朋友还是朋友?”
“还是统一一点,否则很容易精神错乱。你租的这凯迪拉克不错啊,跟新车差不多。真羡慕你。我现在租车不仅要交低龄驾驶费,租车行连辆好点儿的车都不肯租给我。”
在美国,不满25岁租车不仅要交低龄驾驶费,租车时往往也只能租到经济适用车,很少有租车行愿意把豪车租给他们。那次富小景去东汉普顿,为了不交低龄驾驶费,找了一家不靠谱的车行,租了一辆不靠谱的老福特。也是那次老福特抛锚,她去了顾垣家,在二楼的客厅里,顾垣说他父母双亡,他的话是假的,伤心应该是真的,那是她唯一一次主动亲他,后来顾垣说她从没主动过,她想反驳,却终究没说出口。
曾有一段时间,富小景希望自己满25岁,这样她和顾垣的年龄差距就小一点儿,她或许能够更理解他一点儿;夏天富文玉和姥姥来美国,她也可以租辆路虎带她们好好转一转。
“你也太老实了,我不到25岁的时候,都是让别人帮我租。你以后要租车,可以直接找我帮你,能省不少钱。”
顾垣和乔治早到了两分钟。
顾垣把菜单放到乔治面前,“除了鸭子,你还想吃什么?”
“等烧鸡到了再点。”乔治打开他带来的盒子,盒子里的玫瑰是他从自家花瓶里拿出来的,暂时还没枯萎,“你把这花送给烧鸡,烧鸡将会非常高兴。”
顾垣的手在乔治头上摸了摸,“你这孩子,下次可不要给我这种惊喜了。你是不是也告诉她,你只请了她一个?”
乔治眨眨眼睛,“烧鸡难道没邀请你?她说会邀请一个中国朋友和她一起来。”
“那就是她不知道我来,而且还会带人来,是这样吗?”大概率还是一个男人。
乔治一时无措,只好低头用肉肉的小手指去翻菜单,“好像是这样吧。”
在看到乔治之前,富小景先看到了乔治身边的男人,他好像比上次要瘦了一些,眉眼仍是锋利的。离着五米远,她才意识到为什么顾垣明明和他母亲五官颇为相似,她却一直没怀疑他俩是母子关系,虽然顾垣是个商人,但他有一种这世界与他无关的气质,而他母亲,美得太世俗了,一举一动都在展示刻意修炼出的高贵优雅。
即使他穿几美刀的行头去奢侈品店,店员也不敢轻慢他,因为他看上去并不在乎这个世界的评价体系。事实上,他是一个很入世的人,否则他根本赚不到今天这副身家。他的入世也是一种冒险,每年都有一堆官司要打。
这种冒险气质对一直努力生活在安全区的人是个不小的吸引,引领着他们向悬崖边走去。富小景及时悬崖勒马,把自己生生拽了回来。
离开他后,富小景才从伯尼口中得知,顾垣坚持给她量体温的那几天,还有官司在打。
顾垣给她量体温,体温计只是个引子,最后还是要用身体去测量,可惜每次都不准,他一开始测,她的初始温度会迅速飙升。至今想起来,脸仍会发烫。
但就像于博说的,一切都会过去,只是不知道是哪天而已。
富小景踮起脚凑到于博耳边,“我配合了你这么多次,这次你也配合我一次。”
她今天头发扎得很随便,墨绿色大衣里套了件黑色帽衫,巧的是于博也穿了见黑色连帽衫。
富小景把熊猫书签当成伴手礼送给乔治,稍稍向顾垣点了点头,并把于博引荐给他们,“这是我男朋友。”
她又笑着向于博介绍全曼哈顿最英俊的男孩子——乔治,至于顾垣,她给的定语是“乔治的朋友”。
乔治自认只能算是曼哈顿最英俊的男孩子之一,听到富小景的介绍还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随后他便认识到自己可能闯了一个大祸。
为了缓解尴尬,乔治的小嘴一直在叭叭地说个不停,他每翻一页菜单就问富小景,菜单上的菜有她想吃的么?
富小景很快就认识到,这一切都是乔治的安排,顾垣并不知情。
她刚才还以为这次聚餐是顾垣的安排,他因为不甘心继续诱惑她,直到她万劫不复再把她抛开。现在一看,纯属自作多情了。顾垣既然在她搬走后没联系过她,那就是不打算再联系她。他的选择绝不比她少,没必要在她身上吊死。
乔治和富小景探讨菜单,烤鸭之外又点了宫保虾球鱼香茄子松鼠鱼等一堆菜,怕餐桌摆不下,他才住了手。
顾垣表现得还算健谈,他主动问起于博的专业,并聊起最新的科研动向,两人竟越聊越投机。起码,于博看上去很愿意和顾垣继续聊下去。
服务员当着他们的面片鸭子。
乔治的眼睛一直盯着烤鸭骨碌骨碌地转,他一向绅士,看富小景作为现场唯一女士被冷落,再次主动和她攀谈,“烧鸡,这个鸭子看上去就很好吃。”他指了指服务员刚片下来的鸭肉,“这部分最好,一会儿留给你吃。”
“谢谢。”富小景拿出自己做的面酱,“这里的面酱太甜了,如果你们不喜欢,可以尝尝我这个。”
除了甜面酱之外,这家店还提供鱼子酱烤鸭,但富小景实在无法想象那个味道。
于博马上进入了角色,“小景的厨艺一向不错,这个酱一看就很好,你们尝尝。”
富小景把卷好的荷叶饼递给乔治,正巧顾垣也给乔治卷了一个,两人同时把卷饼放到了乔治的碟子里。
乔治左右为难,不知吃哪个才好。
富小景刚准备给自己卷,于博便把卷饼送到了她的碟子,“我给你多放了黄瓜丝。”
那是游悠的口味,富小景不得不可怜起于博来。
于博酱抹得太多了,黄瓜丝葱白和肉的排放也不对,样子也欠雅观,富小景自觉有必要给于博示范一个标准卷饼。
投桃报李,没多久,于博就吃到了富小景的烤鸭卷饼。
虽然顾垣看上去很是随意闲适,但乔治知道他一点儿都不高兴。到现在为止,顾垣自己一筷子菜都没吃过,专职给乔治卷饼,他只用馆子里提供的甜面酱,富小景做的酱一点儿没用。他卷得速度越来越快,乔治尽管一刻不停地吃,碟子里永远有新的等着他。他还想吃点儿别的,不想只吃烤鸭。但要不是他,顾垣也不会陷入到此番境地,他只好一刻不停地吃。
倒是富小景用公筷给乔治夹了一个虾球,“乔治,烤鸭好吃你也不能一直吃。吃太多容易腻,下次就不想吃了。”
乔治看了看还在给他卷饼的顾垣,心里一沉,冲着富小景微笑道,“烧鸡,这里的烤鸭实在是太好吃了,我实在忍不住,我就想一直吃。”
富小景忍不住提醒顾垣,“你也稍微吃点儿。”
她很能理解顾垣的不爽。他不管喜不喜欢她都会不爽,毕竟她前脚刚为田野调查向他道歉,后脚就找了个男朋友。现在她和她的男朋友还坐在他面前。
如果顾垣刚对她做完调查,转身就和艾琳以男女朋友的身份坐在她对面,她肯定也很尴尬,爱不爱的放一遍,自尊就无法忍受。
可把他们聚在一起的是个小孩子,顾垣连发泄对象也找不到。
“你吃你的,我不怎么饿。”
要是她和他还在一起,哪怕只是普通朋友,她都可以说,“你都瘦了,应该多吃点儿肉”。但现在她没立场说这句话,于是只能沉默。
顾垣经这么一提醒,马上意识到了乔治的胃容量,也不再给他卷饼,着手给他布菜。
乔治为了少吃点儿东西,每吃一口菜都要品评一番。
于博的嘴角沾上了点儿面酱,富小景拿了张餐巾纸递给他,怕他不明白,又指了指自己的嘴角,“你的这儿。”
于博一时走了神,只听了个“这儿”,竟拿着餐纸去擦富小景的嘴。
等他看到富小景的表情,才意识到自己会错了意,这时富小景又递给他一张。
这是顾垣看到的,多的是他看不到的。
当初他把父亲的诊断书给富文玉时,富文玉不像别的女人那样还去问他的父亲,直接转身离开;而富小景比她母亲还要干脆利落。
很快她就会允许别的男人亲她抱她与她肢体交缠,或者现在已经做了。她以后还会与别的男人结婚生子,就算不是眼前这个,也总会有一个,她的人生将和他彻底没关系。
她走得太快了,哪怕慢一点也好。现在这样显得他的隐瞒像个自作多情的笑话。他瞒着她去跟许家斡旋,瞒着她给她研究经费。好像他不瞒着她,她就会奋不顾身和他在一起似的,其实到头来都一样。
太可笑了。
顾垣又拿来菜单,问其他人还要不要吃别的。
乔治哪里还吃得下别的,忙摆动他的小肉手,“够了,真的够了。”
于博早就有买单的打算,点菜也很积极主动,他看向富小景,“要不要来瓶干白?就咱们上次喝的那种。”
富小景马上拒绝,“还是算了吧。”
“你自己喝,我一会儿送你回家,你就算醉了也没事儿。你上次喝了一瓶多也不见你醉。”于博的本意是就算富小景醉了,他也不会趁人之危,可听在顾垣耳朵里却是另一回事。
顾垣第一次请富小景喝酒,她说她酒量太差。
于博没经富小景的允许,直接为她点了一瓶波尔多干白。
他问顾垣,“要不要喝点儿?”
“我开车,就不喝了。女孩子在外也少喝,让别人知道你的酒量未必是件好事。”
顾垣最后解决了乔治碟子里的卷饼。
烤鸭凉了味道实在欠佳,况且面酱又那么甜。他从来不喜欢吃甜的。
但顾垣好像没有知觉似地一连吃了四个。
吃完他拿起餐纸狠狠擦了嘴,问起于博未来打算。
于博说他今年要去纽黑文做博后。
顾垣扫了眼富小景,她还在低头吃虾。两个人都去纽黑文,这个打算确实不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打算的。
最后还是顾垣买的单,富小景和于博都没抢过他。
他从店里要了两瓶最好的干白,让服务员打好包。服务员为此得到了一笔可观的小费。
“谢谢你们给乔治的礼物,这是送你们的。”说得好像乔治是他的附属物一样。
“不行,这个我可不能收。你自己留着喝吧。”
乔治忙献上自己从家里花瓶拿来的花,“烧鸡,希望你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