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混混“沈霁云”死了。
因得罪远洋国际学校的权贵子弟王超霖,被挟私报复,身中数刀,弃尸街角。
“沈霁云”的“弟弟”赶到现场时,那儿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他冲破人群和警戒线扑上去认尸,连警察都没能拦住。
确认身份后,“沈雨泽”抱着“他哥”的尸首跪地哀嚎,撕心裂肺,闻者心悸。
最大嫌疑人王超霖被警察当场从学校里带走调查,此人被抓走时的哭叫竟比“沈雨泽”还惨烈,他涕泗横流地连声喊着“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我要找我爸”……
但没有人心存同情,也没有人相信。
不久前另一个混混被王超霖当街砍掉一条手臂的恶事,众人还历历在目。
“还有没有王法了?都敢杀人了!”
“就是!有权有势就能草菅人命吗?看看被杀的孩子,才多大,太可怜了……”
“姓王的他爸到底是谁?人肉出来,看这孙子以后还敢不敢仗着老子的权势无法无天!”
……
连他的同学们都在路边看好戏,袖手旁观,看来此人实在恶名在外,路人各个义愤填膺。
当天,沈霁云接到一通陌生来电。
“请问你是沈雨泽的弟弟吗?”
沈霁云一愣,沙哑着嗓子道:“哪位?”
“我叫何明皓,他朋友,呃,也是他未来的同学……是这样,三天前你哥给我发了条短信,让我今天打电话转告你,如果他还没回家,别等他了,他让你好好学习。”
“……”
“喂,你在听吗?”
沈霁云握着手机,止不住地眼眶发酸,热泪上涌。
那天酒醒后,他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和沈雨泽一起消失不见时,就知道弟弟干了傻事。
沈霁云在外找了三天三夜都没有找到弟弟的人影,但他清楚王超霖的底细,那小子顶多找些打手来报复自己,绝不敢杀人,那时他还心存侥幸地认为弟弟不会出什么大事。
三天不眠不休,预想过最坏的可能,沈霁云没哭;亲眼看见弟弟的尸首时,沈霁云也没哭,只是有种不真实的痛苦。
可是此时此刻,在听到沈雨泽让同学转述自己的话时,沈霁云落泪了。
他浑身抽噎着、颤抖着,哭得像个委屈的孩子。
“你……还好吧?”何明皓听出些什么,不放心地问。
沈霁云用变了调的嗓音勉强答了一句“没事”,便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按掉了电话。
他捂着脸,缩着肩膀,慢慢蹲下身子,发出肝胆俱裂的嚎啕。
接下来一段时间,沈霁云以“沈雨泽”的身份参与了“沈霁云”的死亡调查。
和三年前父母的车祸一样,走完所有流程,但因没有直接证据,王超霖又拒不承认杀人事实,导致嫌疑人脱罪,案件不了了之。
不过,由于王超霖雇打手伤害沈霁云的事被证属实,犯了故意伤害罪,再加上被“热心群众”抖出不少前科,好巧不巧,这厮前不久也刚成年,于是被判了三年有期徒刑。
不止如此,据说王超霖那个当官的父亲也深受牵连,被政敌趁此机会落井下石,革职落马。
三个月后,一切尘埃落定。
沈霁云浑浑噩噩地回到家,看着死寂般的屋子,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父母、弟弟全都不在了,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就算找出了杀害他们的凶手,他还能告诉谁?与谁同乐?
就在他万念俱灰之际,有人敲响了沈家的门。
沈霁云迟钝地反应过来,撑着筋疲力尽的身子站起来走到门口:“谁?”
无人应答。
沈霁云皱起眉头,谨慎地开了门,门外无人,唯见地上静静地躺着一枚被叠成六芒星形状的纸。
沈霁云左右环顾了一番,蹲身捡了起来,折回屋内。
拆开纸,只见里头只有简简单单的两句话,九个字——
“他没死。
别再去地下网。”
沈霁云盯着这九个字,几乎要把眼睛瞪出来一般,看了足足五分钟。
他没死。
他没死……
“哈……”他捏着纸条,眼眶发红,忽然间又哭又笑……
他不知道到底是谁给自己送了这张纸条,也不知道传递信息的人是敌是友。
他似乎猜到了一些,但又毫无头绪。
可没有关系,知道弟弟没死,这就足够了!
光这一点,便叫沈霁云整个人像是重新活过来一般,眼中燃起了生机。
恰时,兜里的手机又响了一下。
沈雨泽走的时候没有带手机,这只手机便被沈霁云日夜不离地带在身上,有时候他会抱着手机呆坐一天,幻想弟弟还在,幻想死的其实是自己。
疯魔起来,他甚至会拿沈雨泽的手机给自己的手机发消息,获取短暂的安慰与救赎。
此刻听到短信声,沈霁云立即掏出来查看。
果然又是何明皓……
沈雨泽性情慢热,自从父母去世后,在外更是沉默寡言,所以没几个深交的朋友。这段时间,偶尔也有他的同学和朋友给他发信息,但大都是得知“沈霁云”死了后来安慰他的。
这些天事情淡了,无论是慰问还是打招呼都已寥寥无几,唯有这个何明皓,隔三岔五找他聊天。
可能因为何明皓是他弟离开前最后沟通过的人,所以沈霁云对他比较宽容和客气,也经常伪装沈雨泽回复对方。
“诶,马上要开学了,你什么时候来帝都啊?车票订了吗?要不要我去车站接你?”何明皓问道。
沈霁云愣了一会儿,想起弟弟让何明皓转述自己的话,一时眼眶又是一热。
他捏紧那张纸,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丢开手机开始翻箱倒柜地找沈雨泽从学校整理回来的教材。
几天后,沈霁云带着他弟的身份证,背着一箱子“天书”,踏上了前往帝都国立大学的道路。
***
一年后。
B国。
位处本地最繁华地段的超高层豪宅里灯火通明。
香槟美酒和各色美食糕点摆满了长桌,各界精英富豪齐聚一堂,享受着一季度一次的私人派对。
股市大亨们与政治家们讨论着最新的政治形势,商人向科学家咨询有商机的科学前沿技术,巨星们讨论豪车美女、娱乐八卦……众人举杯换盏,言笑晏晏。
直到临近午夜,有人按捺不住地催促道:“埃文,是不是该进行今晚最精彩的节目了?”
埃文?休利特,就是本次举办派对的豪宅的主人,他已经五十岁了,耳鬓泛白,一张微胖的脸上有着憨厚却不失精明的笑容。
他看了看时间,笑道:“丹尼斯,你也太心急了,还有二十分钟才到十二点呢。”
那位叫丹尼斯的家伙埋怨道:“我今天原有一场重要的约会,就是为了能再看到那个精彩的节目才拒绝美人来到这里……我喝了一肚子酒,已经上了数次厕所,再等下去,我就要喝醉了,你就不能为了我提前放它们出来吗?”
埃文哈哈大笑,显然被对方变相的“恭维”取悦了。
人活到他们这个程度,就是得拥有一些寻常人等看不见的、玩不起的东西,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在场有相熟的旧友,也有首次被纳入圈子的新贵,有人闻言开始摩拳擦掌地期待,跟着丹尼斯一起起哄催促,有的人却一脸茫然:“什么精彩的节目?”
埃文见吊足了大家的胃口,便放下酒杯道:“好了,我亲爱的宾客们,既然大家都如此期待,那便开始我们今晚最后的狂欢吧,不过,对于首次观赏的朋友,我仍需要老生常谈地说几点要求。”
众人屏息聆听。
“首先,在接下来的节目中,我要求所有人都必须关闭手机,不准拍照;其次,决不能对任何平凡的普通人说起各位今天的见闻,就算你实在忍不住要分享你的震惊和喜悦,也请不要带上我的名字。”埃文眨眨眼睛戏谑道。
众人一阵哄笑,埃文刚对别人的定位是“平凡的普通人”,自然而然地把在场的人提升为“高贵的人”,大伙儿听了都心神愉悦,也越来越好奇,接下来的神秘节目到底是什么。
埃文又道:“如果那些麻烦的组织因在场某一位朋友的原因查到我的头上,我会想办法知道是谁泄露了秘密,到时候,诸位在圈子里的名声可就不太好咯。”
丹尼斯催促道:“行了埃文,大家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必然是诚信之人,不会胡乱传播的,这样的节目,可是极少数人才有资格观赏的啊。。”
众人也纷纷点头,表足诚意。
埃文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拍手吩咐女佣去准备。
不一会儿,众人就见两个女佣合力从隔壁的游戏室里推出一个带滑轮的长桌,桌子上摆着一个全透明的亚克力盒子,约两平米大小,半米高。
大伙儿围了上去,待推近了,他们才看清楚,盒子里有数幢漂亮的别墅,还配有花园、广场、草坪……做得栩栩如生,宛如被缩小的住宅区一角。
在场中有一人是建筑师,见状好笑道:“这有什么稀奇,不就是建筑模型吗?”
那个叫丹尼斯的人两眼发光地盯着盒子插嘴道:“何止,你看下去就知道了!”
埃文笑眯眯地走到桌边,为了让众人看的更清楚,他掀起了亚克力盒子带透气孔的盖子,朝里唤道:“孩子们,别害羞了,今晚的表演开始了,赶紧出来让客人们开心开心吧。”
那个建筑师一听,也一脸紧张地看向了“模型”。
只见几秒钟后,其中一幢房子的门忽然动了动,开了一条缝,从里面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
“喔天哪……!”一位在场的女明星当即不敢置信地捂住了嘴。
那是一个仅七八厘米高的小人,长着一头栗色的长发,穿着漂亮的花边裙,怯生生地从别墅里走出来,站在草坪上。
她拎起裙摆,忍着哆嗦,朝着头顶那些巨人们鞠了个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