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炎王庭,暮色深沉,周遭一片寂静。
位于王庭西边的寝宫烛火昏昏,白釉莲瓣烛台上红蜡滴滴堆积,香暖衾帐内,两个人影缠绵悱恻。
西炎大公主思岚枕在男人怀里,肩上的衣衫半遮半掩。
“这些日子可有想我?”思岚抬头望着眼前的男人,一双深棕色眸子若盈盈秋水,一笑百媚。
“你说呢?一回来就来找你,够不够想你?”
男人凤眼上挑,手指缓缓缠绕着她的长发。这双眼眸,极具魅惑又带着丝危险气息,不是沙沐哲是谁?
“还以为你跟着云朝去了大齐,早把我给忘了。”思岚手指在男人胸前轻点。
沙沐哲拉住她的手放到唇边:“微臣怎敢?”
思岚低低一笑,从床上坐起来:“你说,她若是知道你骗她,会不会杀了你?”
“我何时骗她?伽兰公主确实是死于非命,大齐也是她自己要去的。”
“真是可惜啊,你喜欢了她这么多年,到头来却亲手将她送给了别人,连我都替你不值。”思岚拉了拉肩头的衣衫,细细审视着他的表情。
沙沐哲目光微闪,轻笑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与公主的大业比起来,儿女私情又算得了什么?”
“是吗?”思岚伸手轻抚他的脸,“你对本公主当真如此忠心?”
沙沐哲轻笑,重新将她拉入身下:“臣对公主之心,天地可鉴。”
思岚一手抚上他前胸,轻咬薄唇:“若能让本公主满意,定不会亏待于你。”
“臣定不负公主所望。”
……
翌日醒来,沙沐哲已离去,思岚揉了揉酸痛的大腿,慢腾腾下床穿衣。
这时,侍女进来禀报说少将军求见,思岚穿好外衣才慢慢道:“就说本公主尚未起身,让他等着。”
“是。”
寝殿外,西炎少将军穆勒焦急地等待,男人一身黑袍,眉目建朗,只是左边脸颊上有一条明显的刀疤,从眼角一直蜿蜒到耳后,显得十分狰狞。
西炎王病重,已经多日未上朝,他私下觐见都被挡了回来,见不到国君,只能来找大公主思岚。
就这样等了快一个时辰,才见思岚从寝殿里出来。
“参见大公主。”
“起来吧。”思岚一袭绯红色宽袖修身长裙,衬得身段婀娜窈窕。
“昨夜没睡好,今日起得迟了,劳烦少将军久候。”
穆勒垂着头又行了一礼:“微臣冒昧而来扰了大公主休息,请大公主见谅。”
“不知少将军找本公主何事?”
“微臣担忧王上圣体,想要面见我王。”
思岚款款走下主位,在男人面前站定:“难得少将军一片赤诚忠心,只是太医说父王病重需要静养,本公主这才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少将军若有要事,可以跟我说。”
她身上传来幽幽香气,穆勒不经意间瞥见她脖子上青紫的印痕,眼底闪过一抹刺痛。
“回公主,国不可一日无君,王上病重这几日,朝中事务堆积,微臣担心会误了国事。”
“这个你不用操心,丞相沙沐哲昨日已回朝,本公主已命他协理朝政,不会耽误国事。”
思岚将手往穆勒肩上一搭,凑近道:“少将军若有事,也可以去找丞相。”
穆勒一愣,身子往后撤了撤:“公主思虑周全,是臣多虑了。”
“不,少将军一心为国,实乃西炎之福,若朝中人人都像少将军这般,我西炎何愁家国不兴?”
“公主过誉,微臣受领朝职,就当尽臣子的本分。”穆勒单手抚胸,微微躬身,“还有一事,望公主恩准。”
“何事?”
“王上圣体抱恙,微臣想前去探望。”
思岚听罢,并未说话,而是转身走到矮几旁坐下,缓缓喝了一口茶才道:
“父王那边本公主已安排太医专职照顾,相信不日便能康复,少将军还是做好自己分内的事罢。”
“是……”
穆勒自知多说无用,只能先告退出去了。
回到府中,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若王上只是身体抱恙,为何连探望都不允许?
现在仔细回想起来,竟有诸多不寻常。
今日王庭之中多了许多生面孔,连王庭护卫军也多了不少。大公主又极力阻止他面见王上,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穆勒擦拭着手中宝刀,目光如炬,他一定要想办法见到王上。
思及此处,放下刀,快速休书一封交给部下道:“将此信火速送往大齐,交给云朝公主。”
部下接过书信,领命而去。
接下来的几天,穆勒私下联络朝中大臣,然而有不少人已被思岚和沙沐哲收买,有几个跟他一样心中疑惑的,却也是束手无策心急如焚。
经过多方奔走打点,终于寻到了面见西炎王的机会。夜里,一个王庭内侍悄悄将他带进了西炎王的寝宫。
“小人的兄长在少将军军中服役,小人时常听兄长说少将军爱兵若子。多年前少将军在战场上救过我兄长的性命,此番就当报答少将军救命之恩。”
那内侍边走边说,一路将穆勒引至西炎王床前。
“大公主看得紧,少将军长话短说,小人在外面守着。”
“多谢。”
听到声响,西炎王挣扎着坐起来,在看到穆勒的一瞬间,两眼都放出了光。
“王上!”穆勒上前将西炎王扶住,不过几日不见,这西炎王仿佛变了一个人,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眼眶也深深凹陷下去。
“他们……他们给孤下毒!”西炎王攀附着穆勒的双臂,短短一句话已用尽了全身力气。
“是大公主?”
西炎王点头:“还……还有沙沐哲那个畜牲!”
“孤中了他们的奸计,他们支走云朝,将孤软禁,为的是篡夺王位!”
“王上放心,臣一定会救您出去。”穆勒是将军,手握重兵,大不了他带兵杀入王庭。
“不。”西炎王看了看门口处,双手紧紧抓住穆勒的手臂,“他们蓄谋已久,朝中大部分人或被收买或遭威胁,王庭里也都是他们的人,你一人是斗不过的,你若带人闯入,定被反咬一口。”
“臣该如何做?请王上示下。”
“只要孤不写诏书,他们暂时不会要孤的性命。”西炎王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锦囊,“带着这个,去找云朝,让她回来主持大局。”
“好。”穆勒连忙将锦囊接过来揣进怀里,“三日前,臣已修书送往大齐,相信公主很快就能收到消息。”
“那就好。”西炎王推了穆勒一把,“事不宜迟,你快走。”
“王上保重,臣定将云朝公主带回。”
“少将军快……”寝宫的门被重重推开,内侍话还未说完,就被一剑刺穿了胸口。
大公主思岚在护卫军的簇拥下缓缓步入屋内。
“少将军穆勒夜闯王上寝宫意图行刺,给我拿下!”
护卫军一拥而上将穆勒团团围住,穆勒未带佩刀,只能赤手空拳应敌。
然而对方人数众多,纵使他一身武艺,也是双拳难敌四手,没一会便被架到思岚面前。
“少将军果然好本事,可惜这王庭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穆勒这下才明白,他中了这个女人的计了!
“大公主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本公主当然知道,为这一天,本公主已筹谋了十余年。”
“逆女!把他放了!”西炎王气急攻心,趴在床沿不住喘气。
“放了?父王,他可是女儿好不容易才捉住的。他要刺杀您,理应处斩,怎么能放了呢。”
思岚弯下腰去,指腹轻轻触摸着穆勒脸上的伤疤:“这道疤还是为了救我才留下,要杀你本公主真是舍不得,不若你归顺于我,往后与我同享富贵,如何?”
“休想!我已修书送往大齐,你的奸计不会得逞!”
“少将军指的可是这个?”思岚从怀里拿出一纸信笺来展开,“我王病重恐朝局有变,速回。”
“你……”穆勒怎么也想不到,他的信竟落到了这个女人手中,送信的人多半已遭遇不测。
思岚将信纸撕碎,挥了挥手:“把少将军押入大狱,好生伺候。”
穆勒被护卫军架走,西炎王急火攻心“哇”地吐出一口血。
思岚走到床榻前,伸手理了理对方凌乱的发丝:“父王还未亲眼见女儿登上王位,可要好好保重身体。”
西炎王抬起头,复杂的眼神瞪了思岚半晌才吐出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父王问我为什么?”
思岚蹲下身去,拿出绢子为西炎王擦拭着嘴角的血迹:“父王可还记得,十多年前,我母亲也是这般吐血而亡,父王却连她最后一面都不愿见。”
原来如此……西炎王闭了闭眼:“所以,你这是要替母报仇?”
“我母亲助父王登上王位,父王却过河拆桥,还派人在她日常饮食中下毒。”思岚站起身来,发出近乎癫狂的叫嚣,“她可是您的发妻啊,您为何如此心狠!”
“孤心狠?你可知她背着孤做了什么!”
“结党营私还是谋朝篡位?不过是捕风捉影之事,您有何证据?”思岚轻笑,“今日女儿就坐实了这罪证,谋逆一回,免得叫父王失望。”
“你……”西炎王气得说不出话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思岚冷哼一声,转身朝门外走:“叫太医进来,好生照看,别让他死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