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伊人表妹

隔天,云朝醒来时天已大亮,昨日折腾得太累,她竟睡得无比沉。床上只有她一人,萧起庭到底来没来?

算了,管那么多作甚,云朝伸了个懒腰下床穿鞋。

“吱呀”一声门响,弥月端着铜盆走进来,后面跟着几个婢女。

“公主醒了,奴婢伺候您梳洗。”

“弥月,过来。”

“公主有何吩咐?”

“我问你,王爷昨夜可来过?”

“来过啊,后来不是又走了么?”

“我是问,他昨夜有没有歇在沁芳轩?”

“这个……”弥月摇摇头,将铜盆放在一旁,“不知道,奴婢昨夜睡得早,早上起来也没见到王爷。”

“算了,更衣吧。”

“好。”弥月转身接过婢女手中的藕荷色缎面榴花襦裙,“这是吴嬷嬷给公主准备的,公主要穿吗?”

云朝拿在手里比了比,说不出的温婉气韵,倒是比昨日那嫁衣便捷多了。

“就穿这个吧。”

“奴婢还跟吴嬷嬷学了大齐女子的发髻,给公主挽一个,正好配这衣裳。”

“好。”穿好襦裙,净手洗脸后坐到妆镜前,任由弥月在她头上捣鼓。

这丫头手巧,挽起发髻来得心应手,一头青丝在她手中绕来绕去,顷刻间就挽成了一个随云髻。

再簪上两支滴露型玉簪,戴上垂珠步摇,西炎异域女子摇身一变成了大齐高门贵女,看得弥月啧啧称赞。

这时,一个婢女在门边行礼道:“启禀王妃,王爷说午时过来与王妃一道用午膳。”

“知道了。”云朝抬眸看了看,从妆盒里选了对翠玉耳坠来戴上。

吃完早饭,主仆两人在王府里闲逛,幽长石径曲水环绕,处处雅致闲适,虽无春日般丽景却也是赏心悦目。

走到一凉亭处,阵阵梅香袭人,前面竟有一片梅林。交错横斜的花枝上,朵朵腊梅凌着冰霜绽放,煞是好看。

走近后,香味越发浓郁,抬眼瞧去,这林子足有一大片。

“小姐,新王妃入了府,往后怕是没有咱们立足之地了。”

一个声音悠悠传入耳畔,云朝秀眉蹙了蹙,她这刚入府就有人说她坏话了?挑开花枝一看,不远处一棵梅树下立着两个人影。

一个胭脂色云缎襦裙,头戴金钗长发及腰,一个梳着双髻着侍女裙。看模样应是一对主仆。

“奴婢真替小姐不值,明明是您先进府,凭什么让那个番邦公主抢了先?”

“此话你在我跟前说说就罢了,切莫让外人听见。”

襦裙女子低头嗅着梅香,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脖颈,转头间一张鹅蛋小脸清丽出众。

云朝心里感叹着,大齐女子当真是温柔娴静我见犹怜,难不成是萧起庭的心上人?

“听见又怎样,那番邦公主不知是怎样粗鄙之人,如何配得上王爷?”侍女越说越来劲,“这王妃的尊位,只有小姐您才配得上!”

弥月撸起袖子,刚要喊话,云朝及时制止住。

她入这王府不是与人吵架来的,更何况这女子若真是萧起庭的心上人,岂不是她抢了别人的姻缘?

“公主,您听见她说什么了吗!”

弥月十分愤怒,她们入王府还不到一天,就有丫鬟嚼起主子的舌根来,这煜王府还有没有规矩了!

“嘘。”云朝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将满脸怨怒的弥月拉走了。

回到沁芳轩,吴嬷嬷笑容满面地迎上来:“王妃回来了,快进屋暖暖。”

云朝脱下狐裘,坐到火炉边烤了烤手,有婢女递过来一个袖炉。

“嬷嬷,方才我们在梅园听见两名女子说王妃坏话,嬷嬷可知是什么人?”弥月气呼呼道。

“竟有这种事?”吴嬷嬷皱了皱眉,“这两名女子长什么样?你告诉我,回头禀明了王爷,将这些没规矩的婢子赶了出去。”

“一个长得倒是挺漂亮,举止打扮不俗,一个穿婢女裙,应该是丫鬟。”

吴嬷嬷表情顿了顿,有些欲言又止。

云朝见她这反应就知有事,难道她猜对了?真是萧起庭的心上人?

“嬷嬷有话但说无妨。”

“这……”吴嬷嬷笑得有些尴尬,支支吾吾半晌才道,“王妃有所不知,王爷在临川有个表妹叫顾伊人,三年前顾家蒙难,顾小姐失了双亲孤苦无依,王爷见她可怜便接进府里来了……王妃见着的应该就是顾小姐。”

“原来是王爷的表妹……”

吴嬷嬷上前一步,急切道:“顾小姐只是暂居府中,到了年纪也是要出嫁的,王妃千万不要误会。”

“误会什么?既是王爷的表妹,那自然也是我的表妹。”

吴嬷嬷面上扯开了笑容:“王妃说得是。顾小姐是个知书达理的,老奴想应是她身边的丫鬟口无遮拦冲撞了王妃,老奴这就去把人叫来。”

“不用了。”云朝出言阻止,“王爷一会不是要过来用午膳么?先准备着罢。”

“哎!小厨房还炖着汤呢,老奴先去看一看。”

吴嬷嬷走出屋子,暗暗松了口气。

顾小姐入府三年,对王爷的心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若不是突然来了个和亲的公主,王府上下都以为顾小姐是未来王妃呢!

“公主,那个什么顾小姐,分明没把您放在眼里,若不您拦着,奴婢当下就要上前撕烂那臭丫头的嘴!”

弥月还愤愤不平,西炎国千娇万贵的公主,哪里受过这样的气?

“好了,我都不气你气什么?”云朝抿了一口茶,“一会王爷来了,不许提此事。”

“这是为何?这等嚣张的婢女该好好教训教训才是。”

“我才入王府,莫要生事。”

“公主!”

“我的话也不听了吗?”

“是……”

“对了,以后不要再叫公主,要改口叫王妃。”

“奴婢知道了……”

午时,萧起庭果然到了沁芳轩,还给云朝带了一只逗趣儿的小兔子。

那兔子浑身雪白,皮毛柔软,云朝抱在怀里爱不释手。

“这兔子是本王特意让人去市集上买的,王妃可喜欢?”

“妾身很喜欢,多谢王爷。”云朝甜甜地笑着,“这兔子有名字吗?”

“没有。”

“那就叫阿白怎么样?”

“王妃喜欢就好……”言罢,缓缓站起身,“吴嬷嬷,摆饭罢。”

“是。”

自打萧起庭进门,吴嬷嬷上翘的嘴角就没落下来过,王爷王妃佳偶天成,琴瑟和鸣,真是越看越登对。

饭桌上,云朝不停给萧起庭夹菜:“王爷身子弱,一定要多吃些,吃得多了才有力气。”

“我一向少食,吃多了便觉心里堵得慌,怕是要辜负王妃一番美意了。”

“这样啊,那我吃。”说着又将他碗里的菜悉数夹到自己碗里。

萧起庭温润一笑,夹了块脆莲藕放进她已经冒尖的碗里:“王妃昨夜,睡得可好?”

云朝怔愣了片刻,似有些羞赧:“妾身昨夜实在太困,未等王爷回来就睡下了,王爷不会怪罪妾身吧?”

“自然不会。此事说起来倒是本王的不是,昨夜处理完公务已是深夜,若回沁芳轩怕扰了王妃休息,便在澜玉阁歇下了,新婚之夜让王妃独自安歇,本王在此给王妃赔个不是。”

原来他没有回来啊……洞房花烛夜,将新娘独自扔下,竟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王爷言重了,王爷日理万机,自当以公务为重。”我信你个鬼,大齐上下谁不知你是个闲散王爷?

“那就好,王妃如此善解人意,吾心甚慰。”言毕,俊眉微拧,拿起桌案上的绢子捂住嘴轻咳了两声。

“王爷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御医?”

“没事,一到冬天就容易受寒,老毛病了。王妃无需担心,吃饭。”

云朝十分体贴地盛了一碗汤,还亲自试了试温度,不烫嘴了才放到他面前。

吴嬷嬷在一旁看着欢喜万分,王爷王妃夫妻情深,相信用不了多久煜王府就要添丁了。

“听嬷嬷说王爷有位表妹在府中?”云朝垂眸吃着菜,像是不经意一问。

萧起庭淡淡“嗯”了一声:“伊人是我母妃娘家妹妹的女儿,三年前,父母亡故,我便将她接来了。”

“今日在梅林中见过伊人表妹一面,可怜她小小年纪就失了双亲,往后臣妾定会善待于她。”

“伊人性子恬静,定能与王妃聊得来,你二人也可做个伴。”

“王爷说得是。”

“对了,一会本王要出门一趟,晚膳前定赶回来陪王妃用饭。”

云朝扬起善解人意的笑:“王爷若有要紧之事尽管去办,不用管我。”

谁知,萧起庭往前凑了凑,轻声道:“那可不行,昨夜委屈了王妃,今夜,定要补王妃一个洞房花烛夜。”

闻言,云朝差点被汤汁呛到,萧起庭连忙替她顺背。

“怎么如此不小心?可有好些?”

“好……好多了,多谢王爷。”

“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萧起庭伸手抹掉她嘴角的一粒米饭,又吩咐婢女们好生伺候,这才缓缓站了起来。

云朝接过宋七递过来的大氅,亲自为他系上,她睫羽轻扬,时不时抬眼看他:“王爷路上小心,妾身等您回来。”

“好。”萧起庭握了握她的手,转身离去。

院外起了风,天边,一片乌云席卷而来,这天气,似乎又要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