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或许更勇敢,在黑暗中毫无顾忌的说出来,孟照照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突然觉得身后发冷。
她声音有点抖,终于后知后觉成年男人的可怕了,“我不是故意的,确实准备睡觉了。”
“行吧,”他问,“蛋糕吃了没?”
孟照照紧张的说:“吃了一半,”她以为他也想尝尝,还小心翼翼的补充说:“还有一半在冰箱。”
过了几秒,没有声音,过了几分钟,没有声音。
她忐忑的回到床上,这回却很快睡着了。
早上醒来,她在餐桌上见到了他。
孟照照洗了澡,但没有换洗衣物,还是穿了昨天的那一身,雾城的高中统一校服,露出一截细脚伶仃的白皙脚踝。
她又涨红了脸,“谢谢您收留我,还有你的蛋糕,我今天要回去了。”
然后不等他回话,给他深深鞠了个躬。
笑死人了。
周缺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半天才说了一句话,“现在知道怕了?”
说完,他转头翻了翻报纸,看到她还杵在那里,淡淡说:“吃完早饭送你回去。”
吃过早饭。她被送到昨天的路口,临走前让她留下了电话,他自然不会把手机给她让她输进去,更不会报出自己的号码,仿佛这样矜贵就少了几分。
孟照照拿出自己的笔,这还是写过她高考卷的一支笔,撕下来一面完整的白纸,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
一整年,他都没有找过她,孟照照都快把这件事忘在了脑后,她每天上课,打工,忙的脚不沾地,直到有一天,过生日那天,有个电话,通知她的生日蛋糕已经做好了,询问要送到哪。
她一下子就想起了那个雾蒙蒙的下雨天。
她纠结一番,又觉得这只是好意,但是朦朦胧中又想到他的脸和身上那股雪松气味,还是说了自己的学校。
门口停了一辆车,她往那边看过去,有个男人站在那边,手里提着东西,那是张非丛,他那年二十三岁,也从s大研究生毕业,毕业就当了同样二十三岁的周缺的助理,太敬业,以至于一个女孩的生日蛋糕都由他来送。
下一回见面,就在一个礼拜后。
她知道那次说出地址。就是对自己的放行,对他的允许。
孟照照是个坦率而真诚的人。虽然本人有点别扭,但她承认自己对周缺的一见钟情。
或许,也不是一见钟情,是城中村没有他这样的人,即使是匆匆相别,那个地方他也不会经过。她欣赏又迷恋。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他们顺理成章见过很多次面,偶尔是去吃饭。偶尔是去打高尔夫,有的时候是攀岩,每次出去,她都像是在挖掘宝藏。
她当然不会玩这些,见也没有见过,一切都是新奇的,然而他低头握着杆的神态,手臂按住攀岩岩壁的表情,却百看不厌。
孟照照很快掉进了这种新奇的漩涡,像是一个贪吃的小孩掉进一块甜蜜的奶油蛋糕,乐不思蜀。
后来他开始带她去朋友的宴会,孟照照心里很甜蜜,即使他说自己是不婚主义,她觉得这种思想很潮,又说自己也是不婚主义。
她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好像在说,看呀看呀,我们都是不婚主义,我们就一辈子在一起相依相靠。
他只是一笑。
朋友聚会上,她紧紧跟在周缺身边,并不喜欢那些朋友的目光,他们对待所有人,包括自己的女伴都有些轻佻。
其中一个笑着说,“周缺,你还真好这口啊。”
孟照照没说话,只是抱住了周缺的胳膊。
聚会上,他们玩起来一个换女伴的游戏,女伴打散了,谁第一个出完牌谁就可以先挑选。
孟照照别扭极了,但是又不愿意在众人面前和周缺吵架,她紧张的看着周缺出完了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周缺没看她,从最边上看了一遍,才向她招招手。
她松了一口气,还和周缺说:你为什么又要逗我。
她的男朋友比较厉害,但是其他的男人就没有了,他们乱选完,还让女伴坐在他们腿上接吻,孟照照觉得有点不敢相信。
这些男人居然喜欢戴绿帽子,这是什么癖好。她腹诽道。
回到家,孟照照小声说:“你的朋友怎么那样子对他们女朋友?”
周缺说:“不然呢?很多人都不是女朋友吧。”
孟照照怔住了,她第一次明白那种轻佻是为什么,他们可能觉得她就是一个攀附周缺的,虚荣的女大学生。
孟照照涨红了脸解释,“可能他们不愿意呢,刚刚我,如果你输了,我会和别人坐在一起的。”
周缺撑着脑袋看她,笑着说,“我又不生气。”
孟照照愣了下,不明白的说:“可是我不想啊。”
周缺啧了一声,似乎很惊讶,“你这么喜欢我啊。”
孟照照有点说不出话来,她看了看自己手上带着的手镯,它要一万多,还有身上背的那个包,价格也不便宜。
她是挺迟钝,但也没那么傻吧。
难道周缺真的认为,即使是换了男伴,她也不会伤心吗,还是说,他认为他的朋友都和他一样富有,孟照照就不会伤心了呢。
她难过的想,对啊。
他的一语双关。其实不笨的人都听得出来。
她根本不是他的女朋友,就不要自持身份,帮那些女伴说话了。
她仍不死心,倔强的问他,“那你也是这么想我的吗?”
周缺看了她一会,没有回答,过了半个小时,他接了一个电话回来,问她晚上想去哪里吃饭。
那个时候,他们认识了三年半,互不联系一年,约会了半年,在一起两年,她才找准自己的定位。
她不拥有闪闪发亮的铂金手镯,不拥有昂贵的背包,不拥有灯火通明的别墅,更不拥有甜蜜的奶油蛋糕。
在毕业的最后一天晚上,她又想起半年前他的样子,用了一分钟来想他现在什么模样,然后又摇摇脑袋,把这些甩了出去。
说句实话,她都厌倦了草莓蛋糕,但还是忘记他。
直到她保研结束,搬进研究生宿舍的一天下午,她从s大超市回来,看到香樟树下,夹着烟靠着树的周缺。
他穿着飞行员的外套,手里的烟蒂上翘,尾口猩红发亮,轻轻一动,甩落一层烟灰。
她面无表情,其实手都攥紧了,强装镇定,牙根打颤的走过他,被他轻轻落落的攥住手腕,向来潇洒不羁的脸庞疲倦又温柔,他说:“孟照照,一百八十七天了,你还真舍得啊。”
她回忆分开的时候,满腹的委屈,想装酷但又忍不住,眼眶红红,眼泪落下。
“明明就是你舍得。”
他抱住她,低声说,“我后悔了。”
孟照照看着窗户透进来的光照在天花板上,说:“其实想想,也没什么不开心的,可能是结课时间又推迟了,我比较为这个烦躁吧。”
看她不想多说,林清挽也不再问下去,转而抱怨自己的导师。
她们又聊了半个小时,才各自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