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一个人的家

张记失重一般的飘在空中,四周混沌一片,抬眼望去,是无边无际的无垠黑夜。

慢慢有了一点光从远方快速朝张记飞来,强光刺激眼睛,张记强忍泪水盯着光。

光点慢慢变大,闪烁间张记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眼,张记发现自己站在高空中,脚下是他梦中的生活。

第三次梦境,比第二次更加清晰的梦境,时间被拉长,张记像看电影一般看着梦境中的人生。

大学逃课去网吧开黑,和舍友一起去吃饭,表白被拒绝等等,楚门世界一般的人生。

张记看的头疼,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的生活,哪一个才是他真正的人生。

梦境为真,他的生活就是一场梦的虚幻。梦境是假,梦境就真的就是一场虚无的梦。

再一次看到工作的自己和房东喝酒,房东说他炒股赚到一辈子养老钱,说他还是太小心,再坚持两天还能赚到更多的钱。早一天退出,损失好几万。

抱怨他孩子看不上枣城,非得去大城市打拼,一年到头也不回来。而且,很少打电话,只要打电话就是要钱。三十多岁的人,还不能自己养活自己。

张记耐心的看着,仔细的记下人生中重要时刻的细节。

事情一件件的发生,线性前进。

张记看着梦中的自己,内心有一种模糊的感觉,仿佛梦境才是他真实的人生。现实世界的人生是被篡改的人生,偏离真实的人生轨迹。

他就应该去上大学,不应该复读。然后如梦境一样,浑浑噩噩的工作,没有方向的努力,最后在32岁靠编上岸。

不应该在今年选择复读,不应该去格尔木,不应该买复习资料。一切一切都偏离预定的人生轨迹,变得不可琢磨。

梦境和第二次一样,在35岁时截止。庞大的信息流存进脑袋,张记一时不知如何面对他自己。

梦境和现实,究竟哪一个是真实的,哪一个是虚幻的,还是两个都是虚幻的。为什么他能够在梦境中,清晰的观察他的人生轨迹。

每当确信现实世界的真实时,梦境的轨迹映照现实,和现实重合在一起。

张记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如果没有选择复读,选择上大学,是不是会遇到梦境中的同学,发生梦境中的事情。

梦境中的人是不是会在现实世界中出现,改变之后,梦境中的人也会改变,不会再和他相遇。

张记想到他的老婆孙慧,二十九岁相亲认识,三十岁结婚,三十一岁生孩子。孙慧,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会不会在现实中存在。

孙慧是不是存在的,张记迫切的想要去验证。

张记记得孙会的家在枣城,东外环汽车站旁边的文和小区。如果孙会存在,也一定在文和小区。

突然间,张记听到若有若无的呼唤声,仔细去听是音乐的声音。

张记努力去听,声音越来越大,手机的闹铃声。

张记睁开眼,猛地坐起来打量四周的环境。

天光大亮,蝉鸣阵阵。张记发现他在家里,而且在沙发上睡了一夜。身上黏黏的感觉,特别不舒服。

拿起地上的手机,关掉闹铃,瘫坐在沙发上。

回忆梦境,脑海里多了很多梦境中的信息,大大小小的事烙印在脑海。

张记感到口渴,一夜没有喝水,嗓子像是要冒烟一样。桌子上有剩下的半瓶矿泉水,一口气喝完。

嗓子疼的厉害,发炎愈发严重。鼻子也不舒服,有鼻涕流出来。

张记知道自己发高烧,一夜出汗,发烧好了,感冒也来了。

脑袋晕的厉害,浑身没力气。张记庆幸他是在夏天发烧感冒,如果是冬天,沙发上躺一夜,能不能醒来都是一个问题。

强打精神站起来,简单洗一把脸。张记扶着墙慢慢去药店。肚子空空,胃也在叫唤,一下一下的绞痛,仿佛胃部被拧了一样。

药店拿了感冒药、胃药,医生开了一堆药,装满塑料袋。

提着塑料袋,张记去自助取款机取1000元现金,留着备用。意外和医院总要去一个,如果去医院没有现金,住院都是一件难事。

路口买4个馅饼,张记记得医嘱提醒,按时吃饭。如果能够按时吃饭,谁不想按时吃饭,能够按时吃饭的人才可以,忙忙碌碌的孤人,不会按时吃饭。

一个人的自由不单是自由自在的状态,也是一个人苦难的限制。

回到家里,大把药倒进嘴里,就着矿泉水咽下。鼻塞加重,鼻涕不要钱一样的流下。

张记躺在床上,脑袋晕沉沉睡去。

刚要睡着,电话铃声响起,拿起手机,李滨的电话。按下接听键,张记听着李滨说。

李滨问道。“记哥,我马上去大学报到,啥时候聚一聚。”

张记清清嗓子说道。“看你时间,我一直在台城,你来就行,地址你也知道。”

李斌疑惑问道。“听你声音,鼻音这么重,感冒了?”

张记点点头,突然发现他在打电话,点头李滨也看不到,对着话筒说道。

“昨天晚上发烧,早上起来烧退了。又感冒了,刚刚吃完药。”

李滨关心问道。“去医院看看,一个人在家不安全,万一有事都没有人帮忙。”

张记笑笑,不在意的说道。“烧退了,感冒能有什么事,吃点药,睡一觉,过两天就好了。”

李滨说道。“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我去台城也方便。”

张记摇摇头,说道。“不用不用,你在家里陪陪叔叔阿姨,一走就是半年,别来回台城折腾。”

李滨说道。“好吧。”

挂掉电话,张记关机,不想再有电话吵醒他。转念一想,如果有重要的电话因为关机没有接到,也是他的损失,又重新开机。

下午醒来,房间有点黑,张记透过窗户看外面,黑压压的乌云遮住了光,像是一块幕布悬在空中。

风吹得院子叮当响,不知道是什么碰撞发出的声音。

拿起凳子,坐在大厅,看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景象,张记心里一片平静。

大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滴砸在地面,蹦出许多小水滴。院子里水流成河,顺着院子流向门外。

“骤雨不终朝”,大雨下了一小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闷热的天气,身上湿黏黏的,仿佛鼻涕沾在身上一样。

张记闻到一股臭味,用力嗅了嗅,是厕所的味道。公共卫生间狭小的空间,大雨倾盆,冲的屎尿横流。

感冒后,鼻子闻到的第一个味道,是厕所的味道。张记不知应该如何形容他的心情,是生病好一些开心,还是为他出门忧心。

大雨再次变大,雨滴连成线的落下,院子地面像是湖面,水成片流下。

空气中的味道消散,空气也变得稀薄,张记感到呼吸困难,大雨暴力挤压空气,氧气变得稀薄。

肚子有点饿,张记赶紧拿起桌上干巴巴的馅饼吃,虽然噎的难受,也好过胃部绞痛。矿泉水就着馅饼,肚子有点食物,胃部不在痛。

十人九胃,十个人中有九个人得胃病,胃病普遍存在不知是普遍性问题,还是生活饮食不规律是普遍性问题。

张记想要喝点热水,却发现家里并没有烧开水的水壶,热得快也没有。厨房打扫一遍,从来没有用过。

家里没有烟火气,突然间,张记感到家里的冰冷。一个人的体温温暖不了一个家,也温暖不了他自己。

成家不是买一套房子,不是一个人住在房子里,而是一家人住在房子里,有欢声笑语,有打闹吵架。

张记无比想念家人,一家四口三人在廊坊,他孤零零一个人在台城。三人租着房子,挤在狭小的空间。他一个人买了三套房子,却一个人游荡。

雨慢慢变小,豆大雨滴瘦成雨点,滴滴答答的落下。

门外传来欢声笑语,小孩子踩水的欢快声,还有大人叫骂的阻止声。

一门之隔,像是两个空间的边界,悲欢不同。

张记默默躺在床上,想要睡觉,忘掉大脑中的一切,翻来覆去睡不着。

脑袋发晕,不想看书,不想玩电脑,什么也不想做。想睡觉又睡不着,这一刻张记渴望睡着。

大厅还有李滨在时喝剩的啤酒,想要靠酒精麻醉睡去。犹豫着还是放弃,生病已是难受,何必再用酒精让自己更难受。

第一天峄县摆摊生病,第二天没有去。张记动了不再去摆摊的念想,台城的失败,南镇的失败,峄县的生病,摧残张记坚定的信念,松动的信念打起退堂鼓。

两天时间,六中没有任何消息。南镇六中是一次人间锤炼,人情礼节的锤炼。父母缺失没有言传身教的教育,在张记第一次做生意时,被社会上了一课。

尤其是荣姐,张记回忆与荣姐的对话,每一句揭示着人与人交往中的规矩。规矩不是一个人的规矩,是社会默认的交际方式。

张记分辨不清规矩的对错,可是,当所有人都认同一条规矩时,个体的观念并不能影响群体的默认。就像是三角形三个角之和是180度,所有人默认是179时,a+b+c\u003d180也是错的。

张记闭上眼睛沉思,如何结束,如何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