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传庭看到了郑维、陈明遇的急切。
但是他没有言声。
他在权衡。
孙传庭知道他的决断直接决定了这场决战的走势。
从内心里来说,京营和建奴近二十万大军鏖战到这时候,他是满意的。
他对局面有个预估,京营已经处于不败之地。
问题就是他投入最后的决战力量,建奴是否还有迎击的力量。
建奴损失惨重,这是肯定的。
孙传庭有这个把握,能把京营逼迫到这个地步,清军必定用尽了全力。
现在他难于决断的就是清军是否所有的力量都投入其中,并且损失巨大。
如果过早投入,可能还是一个接着鏖战的局面。
孙传庭想继续拖延一下,继续消耗建奴的力量,等待他们力量枯竭,流的血越多越好。
当然,为了这个目的,现在处于战线的京营军卒也会继续快速消耗。
但是孙传庭作为统帅不能有妇人之仁,战场上的一切都是棋局中的棋子,要拿得起放得下,现在的损失为的是最后的大胜。
...
“总镇,前方凤阳营等几个营损失惨重过半,建奴舍生忘死的冲阵,现在已经连破我八排军卒,可能击穿我军阵,您看是不是向督帅告急。”
副将张守显急道。
其实不用张守显说,周遇吉此时就临近战线。
他看到的是一片混乱的战线。
可以这么说,他从没见过京营战线如此混乱。
按说这样的混乱不该出现。
但是他没有怪罪前方的营指挥、参将、游击,很简单,建奴步甲疯了似的冲阵,不顾伤亡和明军同归于尽。
在这样的亡命搏杀下,双方快速伤亡,是,前方足有过万军卒伤亡,数排长枪手被突破。
现在已经是火铳手持长枪上阵了。
当然,如此局面下,周遇吉清楚清军的伤亡不会少于京营。
清军这是豁出去了,毕其功于一役,成败在此一举。
都是清军最强的精锐,这样的奋力一搏,造成的伤亡当然很大。
“多次急报,孙相对军情知之甚详,孙相如果想,可以立即下令两营反击,而到现在没有消息,说明孙相以为建奴还有余力。”
周遇吉也非昔日的猛将。
这些年提点讲武堂,凡事看全局。
他此时已经完全明了孙相的顾虑,就是一样,建奴血还没流尽,孙相还不想发出最后一击。
“来人,命登州营、开封营等抽调的三个千队随本将迎战。”
周遇吉吼道。
他也早有准备,在第一线扯下来后,他立即抽调了是那个保存还算完整的千队,作为机动力量。
为的是仿制最坏的局面。
现在看来,是到了动用他的时候了。
‘总镇,还是末将统兵上前决战,您留守此处为好。’
张守显忙道。
‘哈哈哈,身为京营总镇,此番国战却是没有亲上战阵,传扬出去就是笑谈,本将没那么金贵,即使本将伤亡,还有孙相总揽全局。’
周遇吉摇摇头。
张守显上阵不是不成。
但是他亲上战阵意义完全不同。
他提点讲武堂,很多军将都是他的学生,现在他亲上战阵那会激烈全军军心士气,张守显比不了。
周遇吉一声令下,他率领着近四千名军卒向北迎敌。
周遇吉的战旗向北涌动,看到的明军军卒立即鼓噪起来。
阵阵欢呼声响彻战线。
生死时刻,他们的总镇没有退避,而是率领亲卫亲上战阵,激发明军军卒鼓起余勇继续杀敌。
明军残部加上援军和清军厮杀在一处,战事越发的激烈,每一刻都有双方军卒惨叫倒地。
战线成了宽近百步的屠场,鲜血将冰冻的大地浸透,湿滑无比,双方的甲兵就在尸首间湿滑的土地上拼命搏杀。
...
眼见明军出现了颓势,清军占据了上风,硕托刚刚松口气,却是看到明军忽然打了鸡血般奋勇反击,让清军攻势再次停滞。
硕托大怒。
“随本贝勒爷冲阵,击破明军,擒杀敌将,赏银百两。”
硕托吼着带着近千步甲冲向战线。
他也是急了。
如果这次不能一鼓作气击破明军,清军就算是败了。
后果不堪设想。
两三千甲兵狂野的嚎叫着冲向明军。
...
豪格焦急的看着前面的战线,虽然摧毁了明军数道防线,但是被后面的军卒阻挡,骑甲没法继续推进。
地面已经变得不适合骑甲作战了。
地面到处是流淌的鲜血和伤亡的双方军卒,战马根本没法安然行走。
很多战马绊倒,让自己或是骑甲受伤,这大大迟滞了骑甲的攻击速度。
豪格简直无语,
‘命所有骑甲下马冲阵。’
豪格心里这个苦涩,竟然有一天,让所有骑甲下马成为步卒,骑甲最擅长的是利用速度和防护来快速解决对手,现在却是当做步卒投入这个血肉屠场,没有这么浪费的,如果他老爹知道可能从坟墓里跳出来敲他脑袋。
但是他有什么办法,拿不下明军,意味着大清陷入危局,那时候就是留下这些骑甲有什么用处。
豪格抽出了马刀,催马上前。
‘王爷,您不能啊,您可千万不能上前,’
随扈的甲喇章京古里噶急忙阻拦。
‘哼哼,到了如今,没法攻破明军,过些日子就没本王了。’
豪格冷哼着推开古里噶,催马冲上,临近了战线,他的数百亲卫随着他杀入其中。
豪格亲自上阵,让他指挥的正黄旗镶黄旗正蓝旗骑甲都是相当振奋。
是,这里还是地狱般的所在,但是尊贵的王爷亲身赴险,他们心里平衡了。
数千骑甲拼命搏杀。
在付出千多人死伤的情况下,又是突破了三排明军长枪手的防线。
先后七排长枪手防线被破。
明军防线岌岌可危。
指挥使参将李万诂万分捉急,他不能成为京营建立以来被破阵的第一人,但是他手头兵力不多了。
军卒倒是有,大部分受创。
“来人,掷弹兵随本将来,”
李万诂亲自拿起数个手雷,第一个带头迎上。
三百多掷弹兵跟在他身后,好吧,谁也不想赴死,但是老大打头阵,那就没话说,顶上吧。
左翼被建奴甲兵突破,骑甲付出了重大伤亡,终于先后突破了八排长枪手的阻击,迎接他们的是先后自爆的掷弹兵。
方圆百多步人马为之一空,骑甲的攻势再次被扼制。
两翼的援军赶到的时候,这里到处是断肢残骸。
豪格刚刚心头一喜,就是被迎头一击,郁闷的差点吐血。
他能做的就是继续统领部下冲阵。
...
“左翼被突破,我军损失大半。”
“中路被突破,周总镇已经亲上战阵,身中数创。”
...
接连的急报传到中军。
听到左翼接连的手雷爆响,孙传庭终于站起身,
‘告诉西陆营、补充营上阵反击,告诉参将曾万重、苗波,本帅只要胜利。’
郑维、陈明遇急忙发出将令,他们煎熬的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