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侧火铳声连绵不绝。
佟瀚邦立即驻马折返,本来他和亲卫是去往海州方向,现在必须折返。
他飞驰上一个土丘,用望远镜看向东侧。
只见灰黑色间杂着白色的原野里,众多的红黑色衣甲的明军斥候和各色衣甲的建奴斥候们交战。
可能没有两军对决的气势宏大,但是斥候交锋同样的惨烈。
他看到双方短促激烈的交手中,双方都有人不断的掉落马下。
‘大人,您看后面。’
一个亲卫指着东侧远方。
佟瀚邦转向更远方,只见建奴大股的骑甲奔涌而来,荡起大股的烟尘。
这是半年来最激烈的斥候战。
几个斥候飞马匆匆而来。
“禀大人,建奴哨骑无边无沿,我军斥候远远不及,兄弟们有些抵挡不住了。”
斥候百总衣甲上插着两支羽箭,有鲜血渗出。
可见交锋的激烈。
佟瀚邦了然,九成可能是敌人的主力到来。
这是预料中的事儿,建奴一再退却,甚至抛弃了辽阳,那么他们的图谋就是一个,断粮道,让明军自乱,然后大举反攻。
这是明军上层都清楚的兵略。
问题不过是何时何地而已。
所以所有人都认为第一个接战的明军必然是运送粮秣辎重的后军。
这也是身为总兵官的佟瀚邦亲自统领千多名斥候队护佑东翼的原因。
‘大人,清军有些斥候也备有短火铳,和以往不同。’
百总躬身道。
佟瀚邦点头,清军这也是师从京营三千营吗,不意外,清军加强火器,转变战阵明军也是知道的。
佟瀚邦立即派出数十骑向西侧告警。
当然,他也知道决战的时候到了。
因为后军现在距离海州还远,不足以在清军骑军大队到来前抵达海州,只能野战对敌了。
这也是建奴选择的时机了,否则让后军进入海州,此番就是扑空。
佟瀚邦抽出马刀,吼一声,
“兄弟们,随本将杀奴。”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迟滞清军的速度,为此付出牺牲在所不惜,为后军整队争取最多的时间。
辽镇军卒杀奴也不用动员,数百骑挥舞着刀枪火铳,随着佟瀚邦催马冲去。
双方的先锋绞杀在一起。
...
中军,吴三桂、阎应元接连接到了数次的急报。
先是斥候告警,接着不断的飞马告急。
“大人,建奴此来就是为了围剿我军,到了决胜的时候了。”
吴三桂麾下参将胡心水道。
吴三桂点点头。
他清楚,等待已久的时刻到了。
“通令全军立即向这里汇集,快。”
吴三桂命道。
中军所在相对平坦,绵延数里的队伍要前后向这里汇集,能展开布阵,否则一字长蛇阵被中间截断,前后不统属,那就是败局已定。
“且慢,吴大人,命令后面将所有粮秣辎重抛弃,尽快向中军靠拢。”
阎应元建言。
“这。”
吴三桂有些迟疑。
后面的宣府军押运着上千辆的牛马车辆,上面满载粮秣和辎重。
如果都放弃被清军焚毁,那就太可惜了。
‘大人,我军在辽阳、耀州粮秣众多,即使这次被焚毁,也伤不了根基,但是后面宣府军等不尽快赶到,下官怕决战兵力不足,我后军因此败北,那就没有后军为大军运送粮秣了,毕竟军伍才是根基。’
阎应元再次道。
阎应元点明,人才是第一位的。
即使损失了些粮秣,明军也支应的起,但是宣府军山东军因为押运粮车不能尽快赶到,布阵,有可能被建奴分而治之,此战有大败的可能。
如果后军损失惨重,那么谁给大军运送粮秣,那就是明军被动了,直接影响明军辽东兵略,可能是此番北伐失败的根源。
吴三桂听到这里当即下令,
“命瞿文立即统领宣府军北上会同中军,将粮车都弃了,”
胡心水急忙拱手应是。
接着吴三桂下令左翼的蓟镇李定国部,先锋袁时中向中军靠拢。
接着数十骑飞马狂奔而出。
这时候就是拼的速度。
在建奴大军抵达前整军完毕,否则必不能幸免。
...
宣府总兵瞿文麾下五千六百余军卒押运着近千辆粮车,向北而行。
十余骑飞马而来。
战马溅起了砂石,军卒身上沾满尘土。
瞿文接到了向抛弃粮车,向中军靠拢的军令。
沉默冷静的瞿文立即下令抛弃所有的粮车,集结军卒向北全速行进。
得益于京营整军,如今宣府、蓟镇、山海的标营,都是以京营抽调的军将整军而成,完全依照京营体例编成,操练。
野外全速行军是日常操练必有的。
只是盏茶功夫,所有的军卒已经汇集一处,接着向北疾进。
...
全军先锋,蓟镇总兵官袁时中接到了中军急报,不禁哈哈大笑,
“建奴果然来了,孩儿们,随本将杀奴去。”
袁时中反正后,真正和清军对决只有一次,蓟州防御战,守城对他来说不过瘾,这次野外对决是他期盼好久的。
一刻钟后,袁时中所部一万余人集结完毕,后军边前军,向南疾进。
...
大股的清军从折木城以西五里处涌出山地,进入平原。
多铎前提领军,三万六千余铁骑向西飞驰。
多铎一路上不断的催促八旗和蒙人轻骑尽快飞驰前行。
虽然明军即使全部集结他也不惧,但能打个明军猝不及防,损失很小的情况下击溃明军才是最好的结局,那样他可以立即全军北上,会同黄太吉夹击明军主力。
但是出击数里,行军速度大降。
前锋尼堪派人急报,明军骑军全力阻拦,双方激战,尼堪麾下骑甲损失很大。
多铎暴怒,用马鞭一指前来禀报的甲喇章京,
“告诉尼堪,在半个时辰内不能击破明军阻拦,爷砍了他的脑袋。”
什么时候了,还保存自己实力,尼堪这厮是不是蠢。
尼堪接到命令后大骂多铎不止,他这个炮灰本不想损失太多,奈何多铎不放过他。
多铎真是个混蛋。
但是尼堪不敢拖延,他派出了嫡系两个牛录,下了死命令,不能击破明军阻拦,当即自裁了事。
七百余骑风驰电掣般向西开进。
佟瀚邦明光铠上插着五枝羽箭,其中两枝破甲箭破开了明光铠,鲜血缓缓流出。
佟瀚邦顾不得这么多。
他眺望东侧,麾下千余骑损失大半,如今防线岌岌可危。
围绕着官道铺满了双方人马的尸体。
还有很多伤者在哀嚎。
佟瀚邦自己都受创多处,可想而知此战的惨烈。
此时,佟瀚邦看到了大股的清军骑甲涌来,他们没有进入围绕官道的战场,而是从两翼的原野上驰来,意图从南北两翼包围剩余的三百多骑明军。
佟瀚邦明白紧守官道,阻拦清军的行动到此为止了。
实在是人数上的劣势太大,他已经没有援军可以派出,阻拦这次涌来的敌军骑甲。
但愿拖延的时间已经足够吴三桂召集全军布阵。
佟瀚邦下令撤军,带领剩余几乎人人带伤的三百多骑向西撤离。
...
水师标营的战旗飘扬着,一个红黑色军阵肃立在东翼。
在所有军卒汇集前,阎应元率领的北洋水师标营就是全军的第一道防线,为全军列阵争取时间。
五千五百余人的水师标营成了一个标准的丰台大阵。
五千五百人几乎都在中路,两翼是两千余人的辽镇骑军。
阎应元回望西侧,烟尘滚滚,明军正在南北两面不断抵达。
此时东方天际线腾起了数十丈高的烟尘,雷鸣的喊杀声响起,都是满语的吼声。
建奴来了。
阎应元下令全军向东开进迎敌。
接着佟瀚邦带着三百骑飞驰而来,他们几乎抛弃了所有的备马,人人带伤。
“佟大人,尽快入阵,此地有我。”
阎应元拱手道。
佟瀚邦气喘吁吁的拱拱手,带着部下绕着标营侧翼向西撤离。
...
贝子尼堪统领三千余骑气势汹汹的杀来。
距离明军军阵两里许,尼堪停下了战马,观看敌阵。
“爷,是明军水师标营的。”
麾下甲喇章京音扎通晓汉话,指着明军的旗帜道。
尼堪冷笑,
“区区一个水师也敢列阵迎敌,真是蠢货。”
不过六七千人,他麾下三千余铁骑足以荡平对手。
尼堪没有迟疑立即下令进军。
三千铁骑对上六七千的明军,此战必胜,尼堪不觉得他托大。
...
“蠢货。”
阎应元冷笑。
区区三千余骑就敢冲击标营的丰台大阵,这个清军将领太傲慢了。
阎应元一声令下,战鼓声大作。
轰一声,标营全军停下脚步。
火铳手填充。
接着随着号角声。
第一排火铳手火铳抵肩,瞄向抵达了里许的清军骑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