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暖阁,李若链恭立禀报,朱慈烺闭着眼听着。
他也让自己眼睛休息一下,每天只是看奏章就是一个苦活。
皇帝这个位置怎么说,如果做个闲散种马皇帝,不要太简单。
如果想要做个有作为的皇帝,那就是苦差事。
“周延儒、林欲楫在扬州受挫,分开返回老家了,估计他们听闻了锦衣卫牵扯其中。”
李若链道。
朱慈烺笑笑。
周延儒、林欲楫活的很滋润嘛,可以利用往日的名头大肆敛财。
如同后世西方那些过了执政期的总统、总理等,靠演讲、写书就可以赚取大笔的费用。
本来朱慈烺不太在意。
但是这些人手伸向了科举、盐政,那就不是朱慈烺能忍受的了。
于是吩咐李若链搞一下。
这两人果然老奸巨猾,嗅到了危险的味道,立即逃归,如果从此约束自己,朱慈烺不介意让他们安享晚年,家族富贵,否则,哼哼。
“陛下,士林中的风评对陛下不利,最近更是传出陛下出兵辽东是穷兵黩武,如此操切,必有一败。”
李若链低声道。
朱慈烺冷笑,果然政敌间的争斗是血腥冷酷龌蹉的。
和建奴的争斗,是两个民族你死我活的斗争,超出了两国交锋的范畴,更别提建奴在中原犯下的种种灭绝罪行,然而士林中很多人恨不能他在辽东遭受大败,只是为了让他的改制搁浅,恢复士林独霸大明官场的旧秩序。
只是让这些人失望了,哪怕在辽东遇到挫折,改制也会继续继续进行下去。
他倒不是有是什么不可说的执着,而是他清楚,皇室、士大夫的家天下就是让王朝灭亡,那是一个无法摆脱的死螺旋。
“监控他们,但是不要动手,”
朱慈烺吩咐道。
士绅在地方上的实力还是庞大的,对他们大规模的压制,可能引发全国性的动荡,现在不是时候。
朱慈烺即使是皇帝,也只能压制他们,等待庶民阶层的崛起,达到一个基本的平衡。
最起码官员行列有了众多的庶民出身的人,就可以制衡士林。
至于怎么回击,很简单,就是取得一个接一个的胜利,让他们郁闷致死,却无力改变,那才是畅快淋漓的报复。
...
暖阁,四位宰辅尽皆在列。
“陛下,这三年来,石岛仓积攒了过五十万石的米粮,兵甲积攒了五个大仓,足以应付一年征战有余,”
“中原四省以及蓟镇、辽镇、山东、保定、水师等九处标营,合计五万精锐,京营十一万大军尽皆整训操练完毕。”
“南洋各处的商道已经以海商为主,南洋水师主力也折返了石岛,两洋水师主力合计三百余艘战舰候命。”
孙传庭一一解说着。
堵胤锡、陈新甲、方孔炤看向朱慈烺。
众人心里都是不得不佩服。
早在数年前,陛下就订下章程,散去银钱,积攒粮食。
用陛下的话讲,战争中银钱是没用的,只有粮食和兵甲才是根本。
而收购大量的粮食,能抬升粮价,让种地的百姓从中获益。
现今看,自耕农果然从中受益。
陛下果然眼光卓绝。
众人此时期待的看着康永帝。
朱慈烺缓缓点头,他压制着内心的激动,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哈哈,好,也到了决战的时候,”
他为这一刻准备了十年,也到了收割的时候,
“康永五年就是决战年,朕希望在这一年可以收复辽东,恢复旧山河,还我汉家荣光,用敌人的鲜血来洗刷昔日的屈辱,晋孙学士为平辽军督帅,赐尚方宝剑可先斩后奏,不日发兵辽东,剿灭蛮狄,”
孙传庭身子先是一震,接着躬身施礼,
“微臣领命,必不负陛下隆恩。”
其他三人很是羡慕,却也知道决战域外,必须是孙传庭,他们在兵事上还不够格。
朱慈烺却是很遗憾,他也很想亲自统兵参与这场决战。
但是,此番征伐辽东,不可能从辽西进攻,必须走海上,一个皇帝是不会被允许泛舟远航的。
否则出了意外,那就是一个无法收拾的局面。
确定了督帅,接下来就是确定统军的主将了。
“陛下,微臣保举周遇吉为主将,周总兵在军中德望颇高,战功彪炳,足以担当征伐重任。”
孙传庭道。
众人点头,没有争议。
其实周遇吉、李辅明、孙应元等人的战功相差无几。
但是周遇吉执掌讲武堂多年,军中军将绝大部分经历讲武堂的整训操练,作为副山长的周遇吉在这些军将那里威望极高,成为主将,利于指挥全军。
朱慈烺允了。
周遇吉才干足以担当,此番出任主将,更是对其在讲武堂任上任劳任怨多年的酬功。
翌日,同样在暖阁,除了阁臣外,刘之虞、周遇吉、阮季皆在。
这次要商议的是辽东兵略。
进攻辽东三条路,辽西,辽中,辽南。
辽西理所当然的被放弃。
辽西走廊最窄的地方只有二十余里,夹在山脉和大海之间,易守难攻。
如果不是这个地势,不客气的说,辽西早被建奴攻破,不可能阻止建奴十余年之久。
明军攻击辽东,如果从辽西出发,遇到将会是宁远、锦州等十余座坚城,昔日这里是抵抗建奴的前沿,如今就是抵御明军的坚固防线。
即使有巨炮助战,也无法快速结束战斗,而长达数百里的粮道则是面临清军铁骑的威胁。
所以所有人都清楚,进攻辽东,只有利用水师的运力,绕过辽西的坚固防线,从辽中,辽南直接攻击。
所以此番共议的就是从辽南还是辽中攻击。
刘之虞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他将会是辽东战事的大总管,钱粮兵甲兵员都是在他在京营统筹,联络前线和朝中军机处、六部。
而周遇吉参与则是朱慈烺提议的。
他着力提高军将的地位。
以往兵略就是皇帝和阁臣、督师商议后定下,统兵大将没资格参与议定,等着按照命令进兵就是了。
问题是他们才是指挥战事的大将。
一群纸上谈兵的门外汉指挥这些职业军人,制定的兵略再是荒唐,他们也得捏着鼻子认了。
这既是对大明军的鄙视羞辱,也是对战事的不负责任。
阮季参与,那是因为此番出兵,必须走海路,没有水师主将的参与是不可想象的。
论海上运送兵员辎重,水师军将才是最专业最靠谱的。
朱慈烺要定下的章程是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最为熟悉战争的大将不参与兵略制定,那算什么兵略,简直可笑。
“攻略辽南,将会避开辽西,辽中建奴最强的防御,登陆初期战事小些,利于我军作战,开辟战线,不利处在于从辽南还是要攻入辽东,辽南去往沈阳的路线较长,易于被清军骑军偷袭粮道。”
刘之虞当先说了辽南的优劣。
辽东之战,说白了就是明军粮道的绞杀战。
京营确实骁勇,但是军力在那里,十万出头,必须成为全军主力先行。
保护粮道肯定是辽镇蓟镇等处标营军力。
战局的关键不是看京营是否击败清军主力。
后方粮道争夺战和前方主力的决战同样重要,甚至更胜一筹。
孙传庭、刘之虞、周遇吉等人都知道,京营主力击败清军主力不成问题,只是付出多少伤亡,此战的关键还是粮道的周全,如果粮道被断,即使京营再是骁勇善战,也是必败的局面。
“曲折蜿蜒,消耗战力,取直为上,从辽中发动,直驱老巢,我军有辽中新城为登陆点,只要登陆时候不受到攻击,余者皆不可惧。”
孙传庭沉声道。
朱慈烺颔首,还是孙传庭有气魄。
“很好,那就是辽中,直捣黄龙。”
朱慈烺拍板。
接下来就是商议军力、粮草兵甲的运输。
京营和各个标营登船的先后顺序,抵达后的进入战场布阵的位置。
只是这些琐碎的事情就商议了一天。
到了傍晚,众人都是筋疲力尽,好在兵略终于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