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乾清宫大朝会。
数百官员参与。
朱慈烺含笑看着这个盛况。
所谓大朝会,一些官员都会请假不来。
这次几乎全员到齐。
而且这些官员间交头接耳,嘀咕个不停。
偶尔向上瞥来的眼神都很复杂。
得,这些臣子要搞事情啊。
想来也是,财产申报,大约让他们接受不能了。
也可能是他的改制接连推出,这些臣子不想继续忍让。
想闹上一场,让他这个皇帝做个让步。
阁臣把这些日子的军政要务谈了谈。
“陛下请吩咐。”
孙传庭道。
“陈新甲。”
“臣在。”
“兵部当议一议,出兵安南之事。”
“这。”
陈新甲迟疑。
“陛下不可,我朝昔日出兵安南,遭受挫败,损失惨重,前车之鉴,那里天气炎热,疫病流行,不可冒进。”
倪元璐出列。
“正是,陛下虽然武功昭彰,但安南却不是用兵所在。”
蒋拱宸也出列反对。
安南就是大明对外用兵的一道伤疤。
安南可说全民皆兵,先后数次挫败大明军。
也就是张辅主持安南征讨的时候还能维持局面,张辅奉调回京,安南糜烂一片。
这是永乐朝少有的败绩之一。
因此朱慈烺一说攻打安南,众臣反对。
“陛下,请收回成命,安南之事不可为啊。”
如今的刑部尚书李日宣拱手道。
立即数百名官员都是出列反对。
声势惊人啊。
阁臣三人保持沉默。
朱慈烺太知道了,这就是在示威。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反对用兵安南在明,借机发作,目的就是他的新政令。
朱慈烺示意了一下,李德荣走向了大殿悬挂的舆图。
李德荣走到了南洋舆图上,
“诸位大人,现下皆称南洋为我大明内海,其实不然,安南和暹罗一线没有我大明的港口,因此这一代也不可放弃,陛下之意,南洋是我大明的,其他人不可染指,任何人下海必须得到我大明的恩准。”
朱慈烺是太知道后世海洋时代的意义,那是一个国家的根基。
他要做的就是让大明的根基越发雄厚些。
安南这个二五仔不得拥有去往南洋的良港。
“陛下兵略无双,然,此事有过大之嫌,臣以为陛下战无不胜,因此这两年略有自满之嫌,陛下当以昔日战事为戒,谦受益啊。”
倪元璐话里有话。
这位最近也执掌工部。
心里不大舒服。
东林党看着把持了三部,都不是兵部吏部户部的紧要处。
加上这次的官员公示财产,倪元璐这是借机发作。
他也算是倚老卖老了,敢当面指责朱慈烺。
他也看出来了,朱慈烺虽然年幼,但是城府却不是崇祯可比的,养气功夫了得。
轻易对臣子不发飙。
“倪卿家勿急,稍安勿躁,”
朱慈烺淡淡一笑,
“朕虽有意用兵安南,但却非永乐爷的大举进兵,攻占全境,而只是占据其三个良港,归仁、会安还有西贡,李德荣,你继续讲一下。”
李德荣讲解了一下,现下安南占据之地两个良港,归仁和会安,都在安南中南部。
“西贡虽然名义上是柬埔寨的港口,然而其国王愚蠢的允许南下的安南难民定居此地,现下八成人丁都是安南人,只要北方安南的南北朝分出胜负来,西贡可谓垂手可得,因此陛下以为此处也应是安南的港口。”
众人这才明了原来陛下不是攻占安南全境。
“诸卿放心,安南穷山恶水、疫病横行之地,朕没有兴趣在那里投入重兵厮杀,即使夺取,何用,朕有意的是广阔的大海,临海之地雨水丰沛,地势平坦,生产粮米,便于我朝水师用兵,因此这三地朕是必须占据的,从此以后,沿岸安南、柬埔寨、暹罗等地入海打渔,经商,必须向我大明水师缴纳赋税,否则片帆不得入海。”
朱慈烺讲解一番。
以后南洋就是这个规矩,大明不允许,谁也别想在南洋航行。
当然愿意在岛上守着穷山恶水,大明也不干涉。
只是海上必须大明掌控。
众人
“诸卿,几个海港占据后,不过派遣些分舰队,就将那些要淘汰的旧船放置那里即刻,发送去数十万百姓临着海港开拓,成为大明的海外领地足以。”
朱慈烺继续安抚众人。
“柬埔寨也罢了,一个小国,但是安南怎肯善罢甘休。”
李日宣狐疑。
“李部堂不知,如今安南南方的阮氏和北方的郑氏为了王位厮杀了二十多年,双方势均力敌,根本无力应付我大明,我大明出兵不会遇到反抗,不过是两个港口罢了,”
李德荣笑道。
这方面功课准备多时了。
众人这才恍然,原来是大规模内战。
倒也正当时。
大明内忧外患几十年,臣子们哪里有功夫观察四周一些国家的内情。
对安南等地的形势是一无所知。
“诸卿,此事当无异议了吧,朕意派出广东和福建标营,参与战事,再有数十艘战舰足以,嗯,就订下三月后出兵。”
朱慈烺拍板了。
堵上了西边的漏洞,南洋彻底沦为大明所属之地。
其中岛屿众多,很多土人的帝国,但是不客气的说,只要大明想,任何人甭想对南洋有觊觎之心。
这个决断没问题。
臣子们无法反对。
他们只是不舒服的是这位陛下只要想,总能让他的想法落在实处,他们作为臣子的反抗无力。
比如马上就要推行的官员资财公示。
“陛下,资财公示着实不妥,历朝历代,君王都是礼贤下士,对士人恩遇有加,公示则是对士人的不敬,对士人颇为提防,好像其大多德行有亏,只怕天下士人对朝廷失望,也有损陛下威仪。”
李日宣出列直指这个政令。
登时
朱慈烺淡淡的环视了众臣。
很多人闭嘴,康永帝年纪不大,但是威仪甚重。
当然他们闭嘴,不是被压服了。
朱慈烺心中相当鄙视这个言辞。
什么信不过士人就是对他们的侮辱。
说白了他就是信不过,没有约束的士人们已经荡漾太久了。
别自诩为德行高洁,在他看来总是操弄权力和交际圈的士人才是最污秽的一个集团,权力寻租让他们玩出花来。
甭在他面前讲什么纯洁,他们也配。
“诸卿,士人是朝廷依仗的脊梁,是大明的中坚。”
朱慈烺当然会斗争技巧,即使厌恶也不会明晃晃的说出来,
“但是,历史上也出过种种败类,先唐先宋不提了,就是本朝也出过严嵩、严世番、周延儒等巨贪,他们妥妥都是士人身份。这两年巡盐御史更是接连被惩戒,各个贪腐,他们大多也是进士及第,”
朱慈烺讥讽一下。
果然他提及这些人,臣子们的气焰被压下去。
“朕之所以推行这个政令,正是要纯净士人之意,其根本是为了让诸臣和朕好生走下去,全力治理国家,成就一番君臣佳话。”
虚伪谁不会,朱慈烺不巧,也很擅长,
“所以卿等当明了朕的一番苦心,朕这是为了诸卿的善始善终,仕途无暇,致仕之时官声可比海瑞,内心坦然而无所畏惧。”
众人心里这个苦,他们谁稀罕海瑞那个疯子。
自己下葬的费用凑不齐,更别提提携子侄照顾家小了,做官到了那个地步,简直不做也罢。
但是他们没法反对。
实在是海瑞的名声高高在上,算是人臣在德行上的标杆。
他们如何反对,自取其辱吗。
朱慈烺看着这些人一张张苦脸,心中好笑,标榜忠臣义士,德行高洁,今日终于作茧自缚。
“陛下言辞慰藉,臣等叩谢,只是天下士人不知,他们还会以为陛下对其有轻视鄙夷之意,因此改制当缓行,徐徐图之为上,陛下明察。”
倪元璐改变方式,取消不来,就拖宕。
说不定就拖到消声灭迹了呢。
兴许什么人什么事就打断了这个进程。
“诸卿,朕心中沉痛啊,这些贪腐的臣子昔日都是进士及第,怀揣着襄助君王整饬天下安抚生民的理想步入仕途,可说都曾是我大明的栋梁。”
朱慈烺摇头惋惜状。
既然对方都是虚伪的言辞,他也不介意在这上面做文章,反正话里面都是对士人的看重,绝不是什么提防冒犯
孙传庭听的皱眉,相当无语。
阁臣中他是对陛下最了解的,平日里偶尔露出的言辞对士人操守颇有疑虑。
不用问这些话不是肺腑之言。
陛下这也算是成熟了,言不由衷的话张口就来。
他可以放心了吗,陛下虽然年轻也油滑了。
只是他心里这么憋屈呢。
“因此为了警示众臣,为了你我君臣能一同走下去,挽救那些可能贪腐的官吏,朕无奈只能尽快推行这个政令。”
朱慈烺一脸的无奈,看他的面相,他也很委屈好嘛。
众人这个无语。
大多数人也不信朱慈烺如此为他们考量,摆明是虚词,问题是大义无亏啊,让他们无从入手。
所有人都很郁闷。
朝会散去。
朱慈烺返回暖阁办差。
结果他接到了消息,近百名官员在大明门外静坐示威。
这是给他好看啊。
明血16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