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书房,征伐朝鲜定局,朱慈烺和孙传庭、刘之虞、郑维、陈明遇等人汇集此处,共议征伐朝鲜的事宜。
朱慈烺本意不想召集这些臣子,最好是低调下去。
但是,朝鲜战局很紧要,干系重大。
如果挫败,可能朝中巨变。
因此,朱慈烺也不得不召集所有赞画。
“朝鲜举国上下约有近二十万军卒,其中北方义州一线的边军约有五万,禁军约有四五万,各道的郡兵有数万,此外各大家族有些私兵,”
陈明遇沉稳的介绍探知的朝鲜军情。
“朝鲜边军颇有战力,再者其火铳兵众多,集火威力极大,这也是建奴收取其火铳手出征的因由,不过,此番在中原遭受重创,补充兵力尚未整补,只因建奴勒索甚多,朝鲜钱粮紧缺,”
陈明遇不是刚入赞画司的初哥了。
如今对大明军力,和各处敌人敌情有基本判断,显得自信很多。
‘此外,朝鲜骑军不多,边军骑军颇为犀利,战马从建奴所在引入,约有三四千众,而内陆骑军都是朝鲜本地马匹,比辽东马矮小很多,战力不堪,’
“朝鲜今年粮价腾升,因由就是建奴向朝鲜征集了五十万石粮秣,朝鲜官仓大半腾空,今年尚未到丰收季,秋赋还未曾入库,因此朝鲜缺粮,”
陈明遇说完朝鲜军情退后坐下。
“呵呵,成为建奴的狗崽子,就是倾家荡产的下场,”
刘之虞鄙视道。
‘是啊,昔日,甭说向我大明献上什么钱粮,每番进献的珍宝,我大明天子都是数倍赐还,建奴却是野蛮掠夺,如今朝鲜王大约欲哭无泪吧,’
郑维笑嘻嘻的。
众人哄笑。
朱慈烺从中看出众人对战胜朝鲜态度积极,很有信心。
‘殿下,此番骑军奔袭朝鲜,当以快打慢,尽早登陆仁川,从仁川沿江东进五十里可达汉阳,我军快速抵达,会让汉阳猝不及防,来不及转运粮食,加上今年缺粮,百万众的汉城大约坚持不了两月就要断粮,’
孙传庭起身来到墙上舆图前,道出自己的朝鲜兵略,
“当然,朝鲜王被围都城,各地援军必然来援,我军正可围点打援,逐一击破,”
众人都清楚这个战略和以往建奴对付明军的战略一模一样。
就是看准你的军力不敌,尤其是骑军羸弱,击败,围困,打援,各个击破,最后汉阳当会如同一个熟透的果实自己落下,根本不用攻城。
最近这样一个典型的战例就是松锦大战,最后松山内无粮草外无救兵陷落,大明近十万边军精锐葬送于此。
“孙学士所言极是,本宫深以为然,”
朱慈烺表示同意,就这么办了。
“不过,我军海船一次只能运送一万五千余骑军出征,所以全部军卒抵达朝鲜需要两回两次,不能精锐尽出,”
孙传庭说出了最大的软肋。
别看大明天津水师有战舰近四百艘。
但是,其中小船居多,而且运送的骑军一匹马需要占据七八个军卒所在的地方,十分耗费地方。
“运力却是不足,先运送一万余骑军抵达,后续军力接济不上,恐不能击败朝鲜军,也就不能迫使汉阳紧闭城门,无法断其粮秣,”
郑维点出最坏的可能。
一万余骑军是少了些,一个是没法分兵截断粮道,再者,这会让朝鲜军有反抗的勇气,朝鲜军蜂拥杀来,会很麻烦。
“朝鲜兵略最紧要的是这样两点,第一,必须要在靠近朝鲜的抵御找到一个大岛,先期将三万骑军运送到此恢复人马战力,然后从此两次运送军卒抵达朝鲜西海,”
朱慈烺道。
后世海战夺岛看的多了。
美军二战打倭寇就是这么干的,蛙跳战术,不是逐个岛屿争夺,争夺战略要点的岛屿成为美军前进基地足以,这样步步靠拢倭寇本土。
现在也是如此,靠近朝鲜本土找一个岛屿,将其运送抵达朝鲜仁川就是了。
“殿下所言极是,可解决我军无所依仗的难题,”
刘之虞点头,
‘这样我军可以修整海上疲惫,战马也可恢复马力,如此江华岛倒是最为适合的,可惜距离朝鲜太近了,’
江华岛就在西海,和仁川隔江相望,那里有朝鲜王室的别院,进驻那里就是告诉朝鲜人明军来了,达不到突然效果。
“那就只有是皮岛了,”
孙传庭一指皮岛,
‘此地临近朝鲜,岛上足够大,当年东江镇在此诸军数万,甚至岛民还有数万,东江水师停驻在此,栈桥足够宽广,足以让我军停驻舰队,利于上下人马,’
众人点头,确实是最适合的地方了。
其他的朝鲜北方岛屿比皮岛更加靠近西海的不是没有,但是,栈桥规模很小,无法停驻庞大的水师,也没法快速让舰队卸载人马。
皮岛唯一的遗憾就是距离西海还是远了点。
“再进皮岛,呵呵,”
朱慈烺笑了两声,心思复杂。
那里见证了东江镇的建立,鼎盛,衰败,灭亡。
象征着大明南进战略的一败涂地。
“殿下倒也不必伤感,皮岛终究会是我大明的,”
孙传庭笑道。
庞大的天津水师就是大明武力的延伸。
即使大明此番陆上失利,天津水师也会保证朝鲜水师片帆无法入海。
皮岛回归大明那是定局。
众人哈哈一笑。
“如没有殿下当日一力主持重建天津水师,哪有这般大军长途奔袭的好事,朝鲜小儿还在逍遥吧,现今,蓦然发现天兵天降,朝鲜王怕是吓掉三魂六魄,”
刘之虞大笑道。
朝鲜有肆无恐的投靠大明,那是看出大明无法再征讨朝鲜了,如果想征伐朝鲜,大明你先击败辽东的建奴再说,然后绕道攻击义州南下。
而现下大明有庞大的水师,可以从海上直驱朝鲜西海岸,越过千山万水征伐朝鲜中枢汉阳。
当然,没有天津水师的重建,攻伐朝鲜,征讨不臣,剪除建奴尾翼就是一个虚幻。
“殿下目光如炬,筹谋甚远,”
众人躬身道。
朱慈烺受了这一礼,他当得起。
明人目光浅薄的搁置水师,大明水师废弛,甚至要靠郑氏私军来保卫海疆的时候,他独排众议,花费数十万两银子重建天津水师。
目的就是为了有一支极强的机动力量,现在看一切都是值得的。
“此战从今日起,交由孙学士全权处置,本宫恭候佳音了,”
朱慈烺笑道。
大的战略问题商议完毕,剩下的所有军务,朱慈烺可以交给孙传庭等专业人士来处置。
众人拱手遵命。
众人纷纷离开,刘之虞却是被朱慈烺留下来。
“刘赞画,前几日吴昌时在朝堂上建言,晋你为工部左侍郎,被本宫和孙学士拖宕下来,刘卿可有怨尤啊,”
朱慈烺笑道。
‘殿下,臣下绝无丝毫埋怨,吴昌时此人就是一个卑劣小人,周相之走卒,建言臣下晋升,不过是明升暗降,臣下绝不会中计,’
刘之虞急忙道。
朱慈烺点头,刘之虞只要不被眼前的一点官位迷了心智,当会识破周延儒、吴昌时的奸计。
“殿下,微臣如今只有一个念想,为殿下守好京营亲军,此乃我大明之根基,只要有京营亲军在,我大明安如磐石,京营新军如像永乐爷后衰弱,我大明根基动摇啊,”
刘之虞感慨道。
朱慈烺点头,昔日朱棣数次北征,主力可不是边军,而是战力最强的京营。
但是朱棣去后,京营快速衰败。
大明命运确是和京营战力联系一处,京营越是衰败,大明越是羸弱。
“卿家不计名利,安于值守,本宫记在心中,”
朱慈烺隐晦的点明,日后再说。
他现在需要谨言慎行,他不知道身边是否有什么锦衣卫和东厂的探子。
所以言行方面他很在意,绝不给政敌留下把柄。
“多谢殿下,臣下感铭肺腑,”
刘之虞跪下谢恩。
刘之虞什么人,当然明白殿下这是许诺了。
朱慈烺哈哈一笑。
周延儒等人引起的风波算是平安度过。
“殿下可曾听闻,复社张溥似乎就是吴昌时暗害的,”
刘之虞低声道。
“还有此事,”
朱慈烺奇道。
他还真没听过这件事。
朱慈烺早先从来不太在意这件事。
复社不过是个名号。
但是回明以来,他才发现复社之庞大。
可说将东林党人几乎全部囊括在内。
张溥交游广阔,人脉遍及南北。
尤以江南为最。
复社鼎盛之时,有数万众,甚至举行过几次庞大的集会,提出复兴绝学,变革大明的口号。
让朱慈烺响起后世各大国政党年会。
当然,这些可不仅仅是口号,复社中很多人相互扶持步入大明官场,壮大了复社的声威。
就是让天子也较为忌惮。
不过,张溥三年前暴毙,复社分裂。
再不复当年的风光。
“复社中吴应箕、陈子龙等人言称,张溥有周延儒的把柄,复社等人襄助周延儒等人复职后,周延儒任命了几十名复社中人入职,周延儒也深恨之,因此指使吴昌时暗害张溥,此言在复社中流传多年,也就在张溥逝去后,周延儒果然不再擢拔复社中人,让人细思极恐啊,”
刘之虞低声道。
朱慈烺眯着眼。
嗯,似乎很有道理的模样。
怪不得周延儒上台后只是在各部郎官,和部堂职位上就擢拔了大批东林人。
至于各地府县只怕更多。
原来因由在此。
周延儒什么人,位高权重,却是被人拿捏住要害勒索,心中当愤恨之极,用些手段坏了张溥不奇怪。
何况吴昌时就是复社的重要成员,以往和张溥等复社巨头交情莫逆,可说是除去政敌的最佳人员。
没错,外人不好下手,反倒是内中人更知晓虚实,容易下手暗害。
“嗯,此事本宫倒要好生寻看一番了,刘卿不可多言此事,”
朱慈烺叮嘱道。
刘之虞领命。
朱慈烺招来了钟岳。
“钟岳,内卫司可有敌情可报,”
“殿下,细作潜入秦记车马行再无动静,绝没有潜出京师,而秦记车马行内细作和鼓楼西街的潘记米铺多次暗信联络,因此属下派出多人盯着潘记,发现其东主潘六交游广阔,甚至和定国公、襄城伯等诸位勋贵家中管事多有往来,十分熟络,昨日,这个潘六还和定国公家中商事管事饮宴,”
钟岳忙道。
朱慈烺一咬牙,这些混蛋勋贵。
潘六十有八九有问题。
而他可以接触这些勋贵的家中管事,只要不经意间询问几句,就可以知道京营很多军务。
得来京营军力消息的不要太容易就是了。
上番京营潜入山东寻机歼敌,被建奴察觉,黄太吉疾行援救德州阿济格所部,就是明证。
那次军情败露,差点让京营死无葬身之地。
就是如此,宣府标营五千军卒还有老将尤世威阻击建奴援军几乎全军覆没,代价惨痛。
“钟岳,盯紧了这几家,暂时不动手,看看是否还有建奴的探子,这几个细作一个也不能放过,如果逃匿了一人,本宫拿你试问,”
钟岳单膝跪地领命。
“再者,派出干员暗查吴昌时,是否和复社张溥暴毙有关,”
钟岳领命而去。
孙传庭从这日开始进驻京营赞画司,成为远征军主帅。
他首先下令征调辽镇一万五千骑入援,由吴三桂统领,同时下令天津水师提督郑芝龙、指挥使阮季立即进京商议军务。
赞画司诸人则是调集兵甲、战马、粮秣,紧锣密鼓的为出军准备。
五日后,郑芝龙、指挥使阮季抵达了丰台大营。
八日后,一万五千辽镇骑军,两万余匹战马抵达了丰台大营。
“诸位,此番征伐朝鲜,陛下和内阁十分看重,然时间紧迫,你等立即召集所有的天津水师战船折返大沽,”
孙传庭吩咐道。
“属下遵命,”
郑芝龙、阮季领命。
‘本相且问你等,如今天津水师战船在大沽有多少海船,’
“回孙相,天津水师现下有鸟船三十余艘,沙船二十余艘,苍山船百多艘,福船百艘,大沽战船四十艘,此外租借的澳门西夷战舰十艘,”
郑芝龙忙道。
‘嗯,能否装载一万人马当先去往皮岛,’
“倒也勉勉强强,”
阮季思量一下道。
“只是那些大沽战船和西夷战船上火炮太多,占据了最好的甲板,”
大沽战舰本来运力是最强的。
福船都远远不及。
但是,大沽战舰火炮甲板上的重炮占据了运力。
‘留下十艘大沽战舰,余者卸载火炮装运骑军,如朝鲜水师来犯可否击败之,’
孙传庭问道。
阮季迟疑了一下。
“孙相,毫无问题,下官麾下军卒哪怕接舷战也会击败朝鲜水师,”
郑芝龙信心满满。
按说他可以保存实力,一言不发。
但是那日太子殿下所言百倍封地,实实在在的诱惑了他。
他明白,说完这番话,这位殿下就是看他的表现了。
现在他全力以赴,只为搏一个可能的机会。
‘很好,’
孙传庭点头,他对阮季有些失望,至于郑芝龙果然是海贼出身,杀伐寻常事了,
‘那就保留十艘炮舰,余者都卸载火炮,转运兵员战马辎重,’
孙传庭拍板。
两人领命。
“吴三桂,”
‘属下在,’
“聚集所部一万骑为先驱,当先夺取皮岛,本官要那里成为大军基地,”
“下官定会将皮岛奉上,”
吴三桂信心满满。
不过是小小的朝鲜军罢了,皮岛上能驻守多少人,就是同等一万人,吴三桂也不惧。
“诸位,此番东征,要严加保密,如果泄露出去,休怪本帅军法严惩,”
孙传庭道。
众人凛然领命。
朱慈烺和孙传庭算是他们最敬畏的几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