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州城西门大开,城中叛军陆续走出,跪伏于地,将刀枪放下投降。
登州卫指挥同知胡之虞一脸惶恐的跪伏在地,
“小的向将军请罪,马荣彪反叛,小的寡不敌众,只能潜伏其身边伺机而动,昨日乘其不备,在官署将其斩杀,今特向将军输诚,万望将军保全小的性命,”
刘肇基似笑非笑道,
“胡将军反正有功于朝廷,本将定会禀报朝廷,想来朝廷定会考量将军功大于罪,胡同知不必拘礼,起来吧,”
胡之虞急忙拜谢起身。
刘肇基其实很清楚,胡之虞反正不过是无奈之举。
刘肇基统领五千五百军卒南下莱州,马荣彪统领围攻莱州城的叛军一万两千余和刘肇基所部在掖县决战。
刘肇基所部伤亡不足一千,击杀叛军三千余,俘获五千,马荣彪只是带领两千残兵跑回了登州。
刘肇基汇合莱州官军,合并一处八千人围攻登州。
登州城内叛军不足三千,勉强站满城墙。
守是守不住的。
这个胡之虞斩杀马荣彪,不过是想用他的人头戴罪立功免死就是了。
他斩杀马荣彪后派人出城请降,条件就是免死。
刘肇基当时就答应了。
他本来是没有这个职权的,但是为了尽快平复登莱,他允了。
至于报上去后,朝廷不允,该他何事,大不了落一个处罚,收复登莱没有奖赏罢了。
但是,尽快平复登莱太主要了,建奴已经入寇,接近山东,他需要快速回军驻守。
而且此番登莱反叛是因为殿下推动的卫所军户改制,叛乱时间越长对殿下越不利,因此刘肇基打算用一切手段尽快平叛。
刘肇基所部开进了登州城,此时的登州城内百姓不足万人。
昔日登莱最繁华的城市,因为昔年的孔有德叛乱沦为废墟,还没有彻底平复,这次又是被叛军蹂躏,如同一座死城。
刘肇基立即下令接管城防。
他下令军全军休憩两日,就要开拔向南,平复文登和靖海卫的叛乱,那是登莱叛乱的最后一个地区,大约有三四千叛军,他的筹划是一鼓而下,如果不成立即回军,来不及耽搁了。
第二日,快马急报抵达。
刘肇基接到了京营赞画司的急命,着他立即统兵折返济南。
刘肇基一声长叹,究竟是没有一战功成,留下了南部的一小撮叛军,相当之遗憾。
不过,建奴大军从沧州撤围直驱南向的乐陵,这就太恐怖了,不知道其是否南下济南,刘肇基不得不撤兵。
刘肇基留下了三千莱州兵驻守登州,自己率领本部李家北返。
东岸京营中军,朱慈烺是坐卧不宁。
清军正在猛攻乐陵,朱慈烺预感乐陵怕是受不住。
先前的布置,沿着运河沿岸的城池首先加固,京营军卒派驻也相对较多,帮助编练青壮把守城池。
相对而言,朱慈烺对沧州、德州等处防务更放心,沿着运河的这几处大城,相对城池坚固些,青壮也多,但是其他的县城那就让人揪心了。
“殿下,刚接到急报,建奴大军分兵了,现下前方攻击乐陵的是阿济格统领的前军十余万,以汉军为主,黄太吉统领的后军在西北方五十里处,”
郑维进入大帐禀报。
‘太近,’
孙传庭言简意赅。
两处只有五十里,建奴骑军不足一日可到,这样的距离,算不得分兵,建奴的骑军机动性极大,如果没有一百多里以上的距离,无法分而治之。
朱慈烺也是咬了咬牙,这个黄太吉真特麽狡诈,此番就是不分兵,真真让人痛恨。
“殿下,现下我军斥候和建奴东向的斥候已经有了交集,为防止斥候被敌军俘获,臣下已经命斥候略略东撤,再就是每每最少一个百队查探,”
孙传庭道。
朱慈烺点头,这是必须的。
清军攻打乐陵,距离他们不过百里,东向派出了斥候距离东岸不过几十里,已经和京营的斥候圈交汇,如果有个闪失,被俘获的斥候开了口,京营所谓的伏击就前功尽弃,大明现在所有的牺牲付之东流。
孙传庭的布置是极为妥当的。
“再就是臣下下令,重伤无法离开的斥候,只能,”
孙传庭没说,朱慈烺却很清楚,只能当场击杀,不能留给敌人。
朱慈烺心头沉重,牺牲太大了,甚至是有些泯灭人性的,但又是无可奈何的,但愿所有的牺牲最后都是值得的。
现在一切和日后的抗战太想象了,大明军力不及,没有办法只能以空间换时间,利用空间的旷阔诱使敌人分兵,然后集中优势兵力歼敌,只要歼灭其主力一部,建奴就不得不撤离折返。
这和后世的围剿和反围剿一个套路。
现下只有一个,建奴是否分兵。
“刘肇基到了哪里,”
“刘肇基率部正在折返,如今到了莱州境内,”
刘之虞道。
“传令让其尽快进兵吧,”
朱慈烺叹口气。
本来这场大战不至于这么窘困,奈何大明扯后腿的太多了。
加上天下大乱,军队动不动就反水,内外交困了。
乐陵,最繁华的长街上,如今却是如同鬼域一般。
到处是烧杀抢掠的兽军,无数建奴甲兵辅兵出入明人的家宅,随之就是明人的惨叫和哭号。
图里真和滕老六、孙海走在长街上。
当初出发时候,只是一身破败衣衫,没有甲胄护体的彭老六和孙海也穿着一身棉甲,虽然棉甲上有破损,也沾有血迹,这是从明军尸体上扒下来的,他们不顾及这个,终于有了护体的甲胄了。
三人来到了一户人家的门口,孙海牵着战马,壮实的彭老六一脚踹开了紧闭的房门。
他们进入不大的院落。
院落里空无一人。
内里的房屋房门向内锁着。
彭老六从地上拿起一个木桩子狠狠的砸在房门上,只是几下房门碎裂开。
室内传来惊恐的尖叫声。
两人冲入室内,只见一家四口在那里惊恐万状的看着他们。
夫妇两人三十多岁,两个十来岁的孩童躲在两个大人身后。
男子挡在妻子身前,他的身子在颤抖。
显然他惊恐极了,但勉强站在最前面。
“把金银首饰拿出来,我们不会动你们,否则斩杀了事,”
彭老六扬了扬沾着鲜血的顺刀。
男子急忙点头,他手忙脚乱的从身后女子手里拿过一个包裹,扔给了彭老六。
彭老六打开一看,只见三锭一两的银子,还有些散碎银子,砰一声,又是一个小包裹,怯生生的明人女子扔过来的,彭老六打开一看,里面有几十文的铁钱。
“爷,您看,”
彭老六转身看向图里真。
“都拿走,到时候把铁钱交上去,”
图里真道,铁钱太沉重,他们藏匿部下,都是当缴获交给上面。
彭老六拿起了包裹。
图里真看向了那个还算眉清目秀的明人女子,明人女子惊恐的身子抖个不停,以为图里真要毁诺,抢了钱还要祸害她。
“你,将耳环拿下来,”
图里真用半生不熟的汉话说着。
他也是和赵娟从小玩大的,汉话能说些。
女人慌忙将自己的两个银耳环摘下扔过来,彭老六拿起。
两人走出了屋舍。
砰一声,院落的东侧的围栏破碎,一个明人女子着身子扑倒地上,还没有起身,两个女真甲兵狞笑着扑上去将女子扑倒。
东侧的院落里,一个明人男子捂着自己脖颈上的伤口正在地上扑腾着,还有个男娃脑袋几乎和脖颈分开,地上血流了大片。
明人女子拼命的挣扎着,却哪里敌得过两个甲兵,衣衫被撕碎。
图里真就当没看到继续走向院门。
彭老六收起目光,他一个汉奴,如果敢阻拦,就是一个被砍杀的下场,图里真都没法救他。
三个女真甲兵冲入院落,直接冲向了后面被彭老六破拆的房门。
接着,里面传来男子的惨叫,女子不似人声的尖叫。
彭老六听的毛骨悚然,他快步走出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