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朱慈烺接到了孙传庭的传书。
如今太子和孙传庭真没法多加联络,实在是阁臣和太子不能走的太近了,不知道多少眼睛盯着他们。
所以他们的联系都靠传书来解决。
孙传庭的传书依旧是他的风格,实在不能短小了,一个字,忍。
朱慈烺明白孙传庭的意思,孙传庭大约也听到了李若链被调离,这是让他隐忍。
朱慈烺却是腹诽,话好说,事儿难做,孙传庭当年怎么不隐忍,却是和崇祯硬拗,最后入狱,这事都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
不过,朱慈烺也知道他必须隐忍,他要判明崇祯到底什么意思。
是真的对他使用锦衣卫的方式过于儿戏而惩处,还是对他有了嫌隙,这个事儿很关键了。
而这个事他只能隐忍,然后通过以后诸事来揣摩。
他当然不会硬拗,也不会傻呵呵的去问那个便宜老爸。
如果是家中父子,这么直接的问没毛病。
但是天家无亲情,更多的是利益和权力。
涉及皇权,父子之情会淡漠很多。
朱慈烺不会赌在亲情上,那就太白痴了。
翌日,乾清宫,满朝众臣汇集一堂。
龙案后的崇祯笑容满面。
“诸位卿家,今日朝中接到了一个好消息,朕心甚慰,周相,你讲一讲,”
周延儒笑着出列,
“遵旨,”
周延儒转身环视诸臣,
‘半月前前接到了右都御史堵胤锡的报禀,他在临清监看抄关和厘金局半月,两地收取的税银都大幅增加,其中临清厘金局收取的厘金大约为七万余两,而抄关也增加了两万余两的税银,’
登时鼓噪声响起。
众人都是议论纷纷,相当的惊喜,怪不得陛下龙颜大悦。
很简单,以往临清厘金局一个月也不超过五万两银子的厘金,而现下却是半月六万余两,说明此番整治大有成效。
而如果按照临清的效果来看,清理整治天下的抄关和厘金局,明年的厘金税和抄关税收,怕是有一千多万两。
这是按照临清收取的两项税赋占据大明这两项税赋比例来说的。
如果这两项功成,那大明的税赋就会大幅上升。
多出一千多万两,要知道大明现下整体的税赋才多少,不足两千万了,其中还有近千万的辽饷和练饷。
相当之困顿。
而现下可大幅增收,这对朝廷纾困是太紧要了。
“臣等恭贺陛下,全赖陛下英明,我等拜服,”
林欲楫、李日宣等人为首当即跪拜于地。
崇祯哈哈大笑。
极为欢畅。
翻天覆地的大变化,这个结果让郁结多年的崇祯太兴奋了。
税赋每年衰减真是要了朝廷的老命,崇祯压力山大。
而今他可以将这一切一扫而空了。
至于清理这一切的堵胤锡,虽然是太子举荐的,但毕竟是他首肯的。
说他这个帝王是首功,没毛病。
另有很多的目光扫向了朱慈烺。
众人情绪复杂,很多人厌烦这个太子惹事,但是不得不服气,这位殿下果然是搞钱小能手。
只要他掺合的,结果必然是税赋大增,去年搞的内库丰润,今天又让户部收入大增。
这个手段无人可及。
虽然他们表面道贺崇祯,内里却是明了,这一切改变的来源是这位殿下。
没有这位殿下,就没有大明这一年来的军政的改善。
却也对这位殿下屡屡惹事,争夺事权的忌惮。
朱慈烺当然看出了这些臣子们复杂的神色。
对此他倒是无所谓,不让人嫉恨那是庸才。
永乐爷让多少臣子背后痛骂,不耽误他成为雄霸之主,天子守国门就是从他开始。
所以,被这些人嫉恨朱慈烺真不在意。
“陛下,儿臣以为既然朝廷财赋大幅改善,当继续减免辽饷和练饷,此为安定四方的关键,”
去年朱慈烺就提出建言,不过因为朝廷财赋窘困,因此只减免三成。
因此朱慈烺再次提议减免。
“陛下,殿下所言极是,此事干系天下承平,也可百姓归心,”
孙传庭出列道。
“陛下,减免也可,然不可全部荒废,毕竟现下只是不足一个月的收益,厘金局和抄关收益还得再看,”
周延儒出列道。
崇祯思量了一会儿,
“那明年的练饷辽饷减免再行减免五成,”
众臣躬身道,
‘陛下仁慈,’
朱慈烺倒也没有再行反对,毕竟再行减免五成,比最初提议的时候那就是减免七成了。
也是一个极大的进步。
何况马上可能再次大战,战后的抚恤等等有是一笔巨大开销,大炮一响黄金万两可不是说说的。
他也不能太理想主义。
“诸卿,还有一个好消息,建奴派人遣使求和,此乃奴酋黄太吉所命,其使者已经抵达山海,”
崇祯这话再次掀起波澜。
朝堂有些纷乱开来。
“诸位,此番奴酋肯首先求和,显然是其辽南遭受重创,辽南良田成为荒田,数座大城被毁,军卒损失惨重,奴酋这才无奈求和,此尽皆为陛下之功,没有陛下决断,哪里有辽南大捷,奴酋怎肯求和,”
周延儒逢迎道。
登时朝堂上响起一片歌功颂德之声。
崇祯笑眯眯的端坐,心里极为舒爽。
“陛下,我朝从未和蛮狄议和,此番当也驳回,辽东那可是我大明的属地,被建奴窃取,决不可退让,”
一人出列。
众人一看,正是御史蒋拱宸,果然还是御史台的人剽悍。
在崇祯兴头上敢于泼冷水。
随之,林欲楫、李日宣等人附和。
登时,朝堂上纷乱了,很多大臣也纷纷出言反对议和。
说白了,就是堂堂的中央上国和一个蛮狄媾和,实在丢脸。
何况辽东本就是大明的。
其实关于议和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早在建奴第一次入寇关内,就有了议和的声音。
但是每次都被朝野攻讦。
很多顽固的大臣或是在野的官员,还有很多生员等等,都是极力反对。
他们不知道辽东建奴的难缠,朝廷财赋的窘困,只是一味的反对。
使得议和总是不能通过。
还是上邦大国的心态在作祟。
朱慈烺冷眼旁观这一切,越发感觉大明士人阶层的顽固不化。
从战略上欺瞒没甚不对的。
佯作议和,内里整兵备战,没什么不好的。
历史上多少英主、枭雄都是如此做的。
最后也笑到了最后。
但这一切被大明士人阻拦诟病,甚至提出议和的大臣人人喊打,就连袁崇焕也因为议和,被冠上奸人之名,可见大明舆论环境的恶劣。
简直顽固愚蠢的一塌糊涂。
“陛下,此番建奴能主动求和,是被我军攻伐震慑,这一次臣以为不妨和建奴虚以为蛇,让其以为我大明有意和其议和,放弃戒备之心,此时我大明操练新军,只要拖过今年,明年就是建奴入寇,也无奈我大明了,”
周延儒出列拱手道。
“臣附议,”
陈演、谢升拱手道。
显然,在这件事上,三人还是一致的。
他们和普通官员、那些对朝政兵事一无所知的生员等不同。
他们很清楚,大明的困顿,没有一味强硬的资本。
但是有个问题,他们不敢明目张胆的议和。
周延儒所谓的虚与委蛇倒也是个不错的建言。
双方商议,再行等待各自朝廷的核准等等,很轻易的能拖宕个多半年。
如此,即使议和不成,拖延之计也成了。
这对大明来说就是不错的结果。
说白了,他们对建奴入寇还是惊惧的。
尤其是现在新军和各处精锐损失惨重的情形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