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诒春(1883-1958),字寄梅,安徽休宁人。1913-1918年任清华学校校长。后历任燕京大学代理校长、国民政府实业部次长、农林部长、卫生部长等。
2004年6月10日傍晚,我走进老清华园,坡地草坪上新立起了一块校友捐赠的巨石,上面刻着清华校训:“自强不息,厚德载物”。
不远处,大礼堂的穹顶沐浴在薄暮余辉中,科学馆的门已经锁了;绕过大礼堂,图书馆旧馆不时有学生进进出出;再往前走,西操场前的体育馆内有几个白发老人和年轻人在比赛篮球。
我来到工字厅,找到一位熟人。他是清华的毕业生,留在学校人事处工作。我问他,你知道周诒春这个人吗?他摇头。“不过你要是想知道的话,我可以进内部的人事数据库帮你查查。”
其实,他未必能查到。因为周诒春每天出现在清华园的情景,已经过去了80余年;并且,也用不着查。因为作为清华学校的老校长,周诒春留给清华的东西很多———在他任内确立了那句著名校训,并亲自规划督造了清华早期的“四大建筑”:大礼堂、科学馆、图书馆、体育馆。
在今天的清华,大家天天看见“周诒春”,处处看见“周诒春”,但却没有多少人听说过这个名字。不仅是那位人事处的干部,在清华校园,随便问几个学生或老师,大多不知道周诒春是何许人也。只有一个新闻学院的女生,略微思索了一下说:“我知道他是清华以前的老校长,别的就不太清楚了。”
帮我联系采访周诒春后人的一位清华校友总会的工作人员不好意思地告诉我:“其实我也是前不久调到校友总会后,才刚刚知道周校长的。”
可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清华怎么也不肯遗忘这位周校长:1918年初,他辞职离校那天,全校曾经集合,学生们身着军操制服,一齐举枪向他致敬。比他小16岁的温源宁教授后来回忆说:“他离职的那一天,对于他领导下的教职员、他的学生和他自己,全都是悲哀的一天。”
温源宁说:“在学校时,人们会躲开他、规避他;如今,他却成了人们寻找的对象。从他的身上常散发出一种在最亲密的朋友之间也不常见的温暖。”
老一代的清华人,包括清华大学最著名的校长梅贻琦,始终以“老校长”称之。20世纪30年代初,清华大学曾经发生过“校长风潮”,几位不受欢迎的校长连续被教授会和学生会驱逐离校。这时师生们又想起了他们的老校长,于是派代表到他家里“劝驾”,同时在校刊上发出“请教育部任命周诒春为校长”的呼吁,后因周诒春本人坚辞而作罢。
周诒春任职期间,清华学校还只是一所留美预备学校。但按照清华校史专家黄延复的研究,是他在1916年首先提出把清华逐步过渡到一所完全、独立之大学的完整计划。
周诒春在清华学校以严格著称。他曾经推行了著名的“强迫运动”:每天下午4时至5时为运动时间,在那一小时内图书馆、教室、宿舍一律锁门,学生都必须到户外操场或体育馆内去锻炼。所以他一直被视为清华体育传统的开创者。
“他很严格,这是毫不让步的;但是他人是很有善心的,就是说,你感觉他很温暖,他是为你好。所以后来我接触到的他的学生对他都是有好感的。”他的儿子、协和医院名医周华康老先生这样描述父亲。
周校长早年毕业于上海圣约翰大学,后赴美留学,先后就读于耶鲁大学和威斯康辛大学。就在他离开清华那年,他的母校———上海圣约翰大学授予他名誉博士学位,所以他的同时代人习惯称他为Dr.Tsur(周博士)。
1950年,周博士从香港返回内地后,和儿子周华康一家住在一起。那是位于外交部街的一栋二层小楼,他住在楼上。在那个运动频仍的年代里,周华康回忆说,他和父亲交流的机会很少,甚至连父亲最珍爱的清华都没有听父亲提起过。而在周华康女儿周琳眼里,爷爷“很静,像个中国的老学究,一点儿看不出当年西化的做派。整天也不出门,只干两件事:翻看一大堆线装书,还有就是练字。”